可能是意识到话中歧义,闵致又补一句。
A1:【是问你能不能好好考虑一下,不是现在就要个答案的意思,我当然不可能在网上求婚。】
席冷莞尔。
Leng:【好。】
你拍了拍“A1”
*
接下来好几天,席冷都在观察自家这位时而幼稚任性时而认真成熟的男朋友。
他天性敏感,很容易察觉到旁人给予他的善意,也擅长共情别人的喜怒哀乐,理解他们的行动方式。
年长的那几岁,确实有它存在的道理。闵致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从里到外剖开了他,把他每一个细胞拆分开去研究得明明白白。
反倒是他去理解研究闵致,困难重重。
思来想去,闵致强烈的结婚愿望,可能有一部分来自遗憾错过的父母,他对婚姻抱有美好的幻想,蒋家不能带给他归属感,他迫切想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闵致也是需要安全感的。
闵致不需要他在口头上表达爱意,总需要其他方面作为弥补。
比如结婚。
从更浅显一些的方面想,那就很容易理解了。闵致想嘚瑟,想炫耀,特别是去某对圈内知名模范夫夫面前耀武扬威。
时间一晃进入三月,马上迎来席冷的22岁生日,3月3日。
这段时间他在准备建立个人艺术网站的事情,忙完准备回家。
京城进入春天,下午五点,窗外日头仍悬在半空。万里无云,天气正好。
他便发消息问闵致:【今晚要不要出去吃?】
A1:【忙完了?忙完了赶紧回家,我想吃你做的】
好小众的爱好。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今天过生日”这句话输入又删除,总感觉像是在质问对方,又有种说不上来的矫情。
席冷琢磨片刻。
Leng:【我买个蛋糕就回去】
试试暗示。
A1:【别买了,快回来】
……哪里有点古怪。
席冷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料想闵致八成给他准备了生日惊喜。
只是他担心闵致去网上搜索如何准备生日惊喜,或是咨询损友乔屿森,可千万别给他弄那种中看不中吃的翻糖蛋糕,还有什么彩带香槟,铺一地玫瑰花瓣。
好不容易和恋人一起庆祝生日,吃完蛋糕还得去费劲搞卫生。
“生日快乐。是不是以为我忘了?”
开门回家,迎面而来一团奶油质地的不明物体。
席冷愣在门口。
闵致等他换好鞋,再一次递上不明物体,继续嘚瑟:“我做的,我已经尝过了,味道一流,外边网红店卖的都赶不上。”
席冷无言以对:“……”
闵致提前预判:“不准说丑。”
不忘强调一下自己的付出:“我就从没说过你做饭难吃。”
两人肩并肩到桌边坐下来,席冷对闵致做蛋糕的手艺十分好奇,闵致则相当着急,一个劲地催促。可能是对蛋糕寒碜的外形心知肚明,迫不及待想用味道证明自己。
席冷很配地吹了蜡烛,切下来两片蛋糕,两人各一片。
两片蛋糕都没切到核心,闵致脸上迅速划过一丝遗憾,但转瞬即逝。
席冷一无所知,专心品尝蛋糕,慢条斯理,动作优雅。
“确实好吃。”
闵致急了:“那不重要。”
“……”席冷默然,“不是你做的吗?”
“好吃你就多吃点,切块大的。”
席冷懂了。
他很配合地拿起水果刀,沿着对角线长长一刀切下去,越往下动作越轻,免得切坏闵致给他准备的土味惊喜。
果不其然,刀刃被硬物阻拦下来,再用刀面拨去上方碍事的蛋糕体和奶油,不明物体的原型展露,是个被仔细包裹在保鲜袋里的黑色方盒。
那盒子的形状……席冷不由心脏一跳。
他的动作渐缓,着急的闵致便自己上手,从保鲜袋里拿出干干净净的小盒子。
哗啦啦拨开椅子,闵致把他拽到空旷的位置,赶紧带着盒子单膝下跪。
眼下的情况,再明白不过。
盒盖揭开,露出一枚漂亮的银白钻戒。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是已然预想到的问题,席冷却还是愣了愣,半晌没开口。
“你知道,我从来不是低调的人。求婚这种人生大事,我肯定想在大庭广众公开求。如果有粉丝路人起哄,还能让你骑虎难下,不答应不行。”闵致说着,话锋一转,语调也柔和了些,“因为我怕你不开心,所以才会私下求婚。”
下一句又原形毕露:“我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再拒绝,不合适吧?”
席冷笑说:“这不还是要让我骑虎难下吗?”
闵致故意装糊涂,左右环顾:“哪呢?哪有虎?没见着啊。”
席冷扑哧一笑,又轻轻叹口气:“你怎么这么着急?”
闵致:“嗯?”
“我本来想等到夏天,更暖和一些的时候。”席冷说,“你的生日,这次不会再错过了。”
原来席冷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也想着在生日求婚。
闵致心情大好,勾了勾唇说:“但我更喜欢春天。”
阳春三月,冰消雪融。
就像眼前只为他一人展露明媚笑颜的青年。
仿佛被幼稚鬼附身,席冷笑得灿烂,却半天不直面回答求婚,还故意和他对着干:“但我更喜欢夏天,怎么办?”
闵致站起身来,压下略显得凶狠的眼尾,一把捏住长发里露出的耳朵尖,轻轻揉完右边的同款耳钉,又加大力气,去揉另一边光滑的耳垂。
“愿不愿意,快说。”
“不说我就再给你打个耳洞。”
席冷忍俊不禁。
“我爱你。”
谁知闵致眉毛都没抬一下,理所当然的模样,脸上几个无形大字:那不是必需的吗?
“现在不是深情表白的时候。这话晚上再说,不说一百遍别想下床。”闵致异常执着,“现在你先回答我。”
席冷笑得凤眼弯成两瓣月牙。
现在闵致清醒非常,绝不为美色蛊惑,不依不饶:“快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席冷笑意稍敛,直视对方的眼睛。
墨黑清润,如最上等的墨砚,是只为他一人展现出来的温柔。
他原样奉还,指尖摩挲过那只缀满耳饰的耳朵,又忍不住用额头抵上对方的额头,厮磨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
“我愿意。”
闵致迫不及待给他戴戒指,一下没对准。
“闵致。”席冷正好叫一声颤抖着瞎忙活的人,也问他,“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闵致不假思索地嗯嗯两声,再试了一次,戒指总算戴进无名指,尺寸刚刚好。
席冷不太适应地搓了搓手指上的金属圆环,接着说:“我们差距太大,我是说钱,所以我觉得婚前协议还是得——”
签一下。
剩下三个字没能说完。
全被热情的吻堵了回去。
席冷唔唔着有气无力挣扎了下,旋即放弃,反手抱住这具炙热的躯体,给予同等的回应。
那些痛苦的记忆,在他空洞的心中不断回响,就如被困在连绵不绝的梅雨天中,鲜活的躯体渐渐变得阴冷、麻木。
所幸他从未放弃,勇敢地穿越痛苦,直面自身。
于是,终于有人越过重重雨幕,在灰暗的世界里,找到他破败躯壳里,挣扎不屈的灵魂。
原来真正合适的人从不要你拼命追赶,或是像神明一样崇拜。
他会在你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出现,在你最疲惫倦累的时候拉住你的手,他从不催促,反而温柔地与你耳语。
我们一起往前走吧。
越慢越好。
最好把每一天都过得像一辈子那么漫长。
无论风霜雨雪,从此执手前行。
这便是彼此的救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