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困扰时,面前的闵致突然低下头去, 看不清表情。
就算抛开小说剧情设定不提,他也很清楚,闵致是才华横溢,一生顺风顺水, 被无数人追捧的顶流明星, 他的骄傲可想而知。
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被人推开。
而席冷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人,他将脑袋垂得越来越低, 露出耳骨钉后方的固定塞。
因为深深低着头, 脊椎在力的作用下微微弓起, 他身上突出的颈骨,也像是某种锋锐而张扬的饰品。
席冷张了张嘴,又觉唇上被触碰过的地方,阵阵发烫、发麻。
他情不自禁抚摸唇瓣,忽然——
扑通!
闵致毫无征兆跪倒在地。
席冷一惊,将刚才的事儿抛到脑后, 忙过去问:“……怎么了?”
闵致抬头,大汗淋漓的俊朗面孔上, 湿润的黑色眼眸牢牢锁定住他。
席冷无端心悸。
此时的闵致看着分明不适, 然而,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的丝巾,拉着他就拽了过去。
四瓣柔软的唇再相接。
明明有了经验,席冷却再一次瞳孔紧缩,没能在第一时间动手推人。
何况闵致用上怪力,拽得他也摔跌在地,他撑住木地板,试图找回重心,一时间疏于防备,嘴唇轻轻松松就被撬了开去。
从未体验过的陌生感觉使他浑身僵硬,彻底忘记反抗。
然后,是牙齿。
闵致的动作毫无章法,很生涩,全靠着本能胡作非为。不知道怎么接吻,但他知道怎么留下自己的痕迹。比如,把对方的舌头当作果冻,吮嘬,把嘴唇当作棉花糖,啃咬。
在月光下,水声中,笨拙的本能发泄,渐渐进入佳境。
舌钉的存在感十分强烈,席冷感觉牙齿被剐蹭了几次,在口腔里发出交响乐一样的声音。
灵活的舌头再一次钻过来的时候,席冷赶紧咬住上边的舌钉。
闵致闷哼一声,终于不动了。
这简直和野兽没有任何区别,好比打蛇打七寸,咬住舌钉才能阻止他的攻势。
席冷用双手攥住他肩头,看了眼那湿淋淋、收不回去的舌,缓慢松开牙关。
再慢慢把人推开,全神戒备,唯恐遭到第三次偷袭。
茶褐色的眸子里一层迷蒙的水光,眼神却很坚定。
“你喝醉了。”
语气也很肯定。
但闵致竟然笑了,甚至笑出了声。
随后,他熟练地卷了下舌头上的金属,上面缠绕着两人的唾液,他犹嫌不够,又在湿红的嘴唇上搜刮了一圈。
席冷欲言又止,不太自在地把撑在他肩头的手收回去,眼睛一动不动警惕地盯在他身上,撑住旁边椅子,慢慢起身。
闵致坐在地上没动,忽然又把头低了下去。
席冷已经中招过一次,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送上门了。
他只站在一米外问:“到底怎么了?不舒服?”
闵致单手撑地,短发汗成一缕一缕,顺着苍白的面颊垂落下去。
他没能开口回答席冷的话,只能用另一只手按着胸口,沉默着吸气,吐气。
“哈……”
他可以面不改色亲手打耳洞,自己涂上酒精消毒,绝对是耐疼的人。现在的他却冷汗直冒,后背衣服湿了大片,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像有一根毛衣针,猛地一下,扎进他胸膛内的软肉里。
心脏被钻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咕噜咕噜往外冒出辛辣的液体。
大脑疼到空白。
这远比他的音乐更像诅咒。
宛如洪水般无法抵抗的命运,波涛汹涌、巨浪滔天。
阻止他去亲近席冷。
为什么?
不,凭什么?
比起去拷问命运凭什么,或是询问席冷为什么推了他两次,现在的他有个更为迫切的需求。
虽然贪得无厌还是觉得没亲够,他却只能安安分分地蜷缩着,有气无力地问:“……有止疼药吗?”
刚才胡作非为的野兽,这一刻就像落了水般可怜。
席冷抿抿唇,让他等等,立马下楼去拿药。
……
不知道什么时候,扎头发的黑色头绳不翼而飞。
半夜三更,席冷对着镜子、摩挲破了皮的嘴唇,不禁回忆闵致野兽般糟糕的吻技。
自然卷本身自带凌乱效果,失去了头绳,又被野兽爪子胡乱地揉来揉去。
现在只能说,一塌糊涂。
让他想欺骗自己那只是幻觉都不行。
他掬了抨冷水,胡乱地洗了把脸,双肘高抬,双手往后,捋过凌乱飞翘的发丝。
镜子里出现他完整的脸,挂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蜿蜒滑滚。只有睫毛上那几滴,将落未落。
出神的时候一滴水落进眼睛,他闭了下眼,如梦初醒般抽下毛巾,囫囵把脸擦干净,动作很大,像要用力擦掉一段难以接受的记忆。
许久,躺在双人大床上的席冷终于平静下来。
如同以前收拾工作生活的各种烂摊子那样,处理自己遍布阴霾的糟糕人生那样,他拿出手机,为今晚的闹剧进行收尾工作。
他给闵致发了两条信息。
Leng:【没关系】
Leng:【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歌】
他当然希望闵致喝多了断片儿,所以没细说到底是什么没关系,免得徒增尴尬,并告诉闵致自己并不会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脱粉。
喜欢闵致的歌也是事实。
但他想着,没准闵致把那颗药也忘了,于是好心提醒:【你晚上11点多的时候吃了颗止疼药,24小时内不要再喝酒了】
过了会儿,他把床头的手机捞过来扫亮,再发了三个字:【明天见】
现在是凌晨两点,等到下下个天亮,就是《无限密室》第二期录制的时间。
但闵致始终没有回复。
可能是睡着了吧,毕竟都醉成那样儿了。
*
多年以来席冷的睡眠一直不太好。
离开原生家庭之前是失眠,因为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而无法入睡。后来他逃跑了,找到了这世上最美妙的东西之一——酒精。
解决了入睡的问题,他又频繁做梦。
无比真实的梦,或者说现实就是噩梦。那些梦往往是过去的复现,幻觉在清醒的时候无孔不入,噩梦则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肆意入侵。
睡梦中,他不自主蜷缩身体,揉了一团厚厚的被子,挡住脆弱的咽喉。
那把刀太锋利,他用手、用衣服、用被子去挡,但他还是听到布帛被刺裂的声音,很刺耳,然后是皮肤被割破,敏锐的神经末梢疯狂叫嚣。
在梦里,身体的保护机制不起作用,他不能晕过去,除了承受痛苦,一切都是徒劳。
血管也断裂了,一根接一根,他听到,嗒、嗒、嗒,连着好几声。
修长骨感的手伸出被子,虚虚抓了几下空气。噩梦缠身的人猛然惊醒过来,坐在床上将被角攥得死紧,胸膛起伏,大喘粗气。
席冷赶紧摸了摸脖子,满手冷汗。确认自己还活着,脑袋又开始嗡嗡发疼。
他从床头取来手机,熟练地打开音乐软件,打开闵致的歌单,随机播放了一首。
[我天生反骨,不为谁屈服]
[你说这不,那不,那也不]
[虚假的希望,伪善的救赎,只想让我认输]
是《反骨》。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弓身侧躺在床上,手机陪着他躺在他耳边。放空的视线随意抛掷出去,恰巧落在衣帽架一件白色半袖上。
衣服上一串黑色的字母,是上辈子的他在网上看来的一个句子,他唯一知道释义的法语句子。
那时,还没真正经历死亡的他,怀着强烈的决心把那句话写在了衣服上。正前方,胸口处,心脏的位置。
——命运不能使我屈服。
视线收回,落到散发莹莹白光的手机上,唱片封面像催眠的陀螺,一圈又一圈旋转着。
汹涌澎湃的摇滚乐,回荡在空旷寂静的挑高主卧里。
[像命运一样顽固]
[谁让我天生反骨]
[你说我孤僻乖张,傲慢自负]
[对不起,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