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那小子处理了黑热搜,这没什么,毕竟他得护护粉丝。但这还没完儿——”蒋敬先越说越兴奋,渐渐撕开那层温文尔雅的表皮,一时口快道,“闵致还帮他去收拾他那赌博成瘾的亲爹了。作为公众人物,居然带着小情人去赌场,真是肆无忌惮啊。”
听着听着,蒋颂南眉心越锁越紧,忍不住问:“……赌场?”
蒋敬先脸色微变:“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儿。”
“爸。”蒋颂南却抓住这点不放,又追问他,“他去赌场?但你怎么知道的?”
蒋颂南在圈里有几家交好的狗仔,但就是那些如同阴沟老鼠无处不在的人,也未曾向他透露如此劲爆的消息。
而蒋敬先对闵致的私事向来不甚在意,关于他那些抹黑针对闵致的行为,相当不屑一顾。
“闭嘴。”蒋敬先眼神顿沉,低声警告,“不该问的别多问。”
“……是。父亲。”蒋颂南低下头。
所有蒋家人都偏爱闵致,就算是极其严厉的父亲,在闵致面前也是和蔼亲切的伯父形象。
就算心知那只是虚假的表象,可他就连那装出来的慈爱,也未曾得到过。
直到今天,此刻,蒋敬先刚因为他的逾越大发雷霆,转而却称得上和颜悦色,又问他道:“闵致真喜欢男人?”
老爷子对闵致的疼爱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允许他保留母姓,但绝不可能溺爱到允许他断绝血脉。或者说,以蒋敬先对父亲的了解,后者就等着闵致给他生下曾孙,重新姓回蒋。
蒋颂南因为这意料外的问题愣了愣。
说实话,一起录制过几期节目,蒋颂南是真没看出闵致和席冷之间有什么,两人看着都不像他以前见过的同性恋。
闵致去平息有关席冷的爆料,放任网友嗑CP都不足为奇,虽说他以前从不走这条营销的路子,但没谁会和流量、和钱过不去,遑论席冷实在容貌出众,性格特别,连他也不禁多看了几眼,动不动因为对方生气上头。
席冷很特别,他只这样想。
现在父亲居然问他,闵致是不是喜欢男人?
这是他万万没想过的答案,愣住了,然后看到父亲摇着头,眼神里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我的儿子,还是蒋慈少的儿子。”
蒋慈少正是闵致早逝的生父,蒋颂南的小叔,蒋家烂泥扶不上墙却受尽偏爱的二少。
而说出这话的蒋敬先,他的脸色是失望的,冰冷的,嫌恶的。
“跪下吧。”
蒋颂南习以为常,二话不说双膝着地。
蒋敬先拿来一条黑色的长鞭,对着卑躬屈膝的儿子,手腕高扬,甩出。
蒋颂南紧紧咬住下唇,闷声不吭。
今天的惩罚比以往结束得早了些,闵致的离经叛道大大取悦了这个男人,发泄完了,他又变成威严伟岸的父亲模样,对蒋颂南道:“这下好了,闵致非但不肯姓蒋,跟男人搞到一块儿,以后怕不是连种也留不下了……”
蒋颂南垂着眼,沉默不语地听,直到——
“你不小了,在娱乐圈混这么久,混出什么名堂了?不如趁早结婚生子,证明你的价值。”蒋敬先说,“你是长孙,你的儿子也会是曾长孙,说不定还是唯一的曾长孙——女儿也好,爸年纪大了,对小辈也没多大的期待,会撒娇卖乖,比什么都重要。”
“尽早把结婚的事儿提上日程。”蒋敬先三两句话,将儿子的终身大事安排明白,“我会给你挑几个合适的小姐,你只要抽时间去见见就行。”
蒋颂南终于急了,忍不住喊:“……爸!”
可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扫过来时,他只觉如鲠在喉,想说的话全部说不出口,他低下头,恭敬地改换称呼:“父亲。”
蒋敬先还算满意,颔首:“行,那你就先回去吧。”
闵致并不会在工作以外的时间约见任何蒋家人,不过这次是蒋颂南主动约了他。
他大致猜到蒋颂南的来意,爽快地过去赴约。
蒋颂南开门见山:“你和席冷……现在是什么情况?”
闵致直接反问回去:“怎么,还在打我粉丝的主意?就这么喜欢上赶着找骂?”
别看闵致经常因为得罪人的金句被全网讨伐,但在真正涉及切身利益的问题上,他的回答周密而滴水不漏。
还能顺便把试图套话的人气得半死。
蒋颂南笑了几声,不露声色地激将:“他很有意思……”
闵致也不兜圈子,直言:“要是搞男人,你就别想姓蒋了,蒋敬先会杀了你。”
两人在几句话的交锋间,已然将彼此的心思完全看破。
但蒋颂南实在气不过,明明过来套话的是自己,却忍不住说了更多:“我只要结婚让他抱上孙子孙女就行,别的他也管不着。反正这个圈子里,那些夫妻多是各过各的,连他自己也是。”
“随便你。”闵致不紧不慢喝了口咖啡,忽然口气一转,盯住他的眼睛说,“但是席冷,你想都别想。”
蒋颂南瞳孔微缩,不由自主捏了捏口袋里的录音笔。
可闵致看向他的眼神,明明是猜到了一切的眼神。可闵致仍满不在乎,笑了一笑,放下杯子,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要和他结婚。”
这段时间他认真而理智地想了想,他已经离开音乐圈好些年了,为什么对孟淮之的厌恶情绪与日俱增?
大概率是因为,这人是内娱第一位出柜的顶流艺人,还尤其热衷于秀恩爱,恨不得把“已婚”“婚姻状态美满且稳定”打印出来贴在脑门上。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如此,他嫉妒了,破防了。
“我要和席冷结婚。”带上大名,闵致又说了一遍。
蒋颂南:“……”
蒋颂南:“?”
石破天惊的宣言之后,闵致不嫌事大地又补充:“而且是你想要也得不到的,无论容貌财富,绝对忠实于彼此,一生一世的那种婚姻关系。”
静默许久。
蒋颂南眸光复杂看向坦坦荡荡的闵致,迟疑着开口:“……你应该知道我会录音吧。”
闵致仍不以为意:“那又怎样?”
蒋颂南反倒不认同地皱起了眉。
他没有提醒闵致的好心,也站在与对方不同的立场,今天的录音文件,他必然要交给父亲,最终传到爷爷耳里。
好半晌,他什么也没说,无论冷嘲或热讽。
“你是不知道。”闵致笑得云淡风轻,抬头望了眼窗外的天,“我连命运都要反抗,区区蒋家,算个什么东西?”
*
翌日,蒋敬先兴致勃勃前去蒋家老宅,美其名曰探望年迈的父亲。
一边闲聊,一边将闵致和男人勾搭不清的事儿透露。
“家里俩孩子都跑去娱乐圈混,我还能不清楚?”蒋秉昂却很是固执,绝不会被旁人三言两语左右,他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教育起了长子,“听说现在流行炒CP,尤其是男男CP,你太大惊小怪了……”
蒋敬先不得已冒险拿出蒋颂南交给他的录音文件,给蒋颂南的声线做了特殊处理。而闵致的声音,所说的每一句话,原原本本响在了老爷子的耳朵里。
蒋敬先观察老爷子变换的脸色,心中胜算越来越高。
谁知,等待他的,却是愤怒杵地的拐杖,以及一声厉喝——
“跪下!”
蒋敬先心里咯噔一下,身体先于意识,熟练地跪倒在地。
老爷子的教育方式两极分化,长子是不打不成器的精英教育,他吸取了第一次养育儿子的教训,也培养出了合格的继承人,对待幼子蒋慈少则是极端溺爱,给了他全部的父爱。
“慈少从小就没想过和你抢,他也抢不了,他走得那么早……”蒋秉昂气得脸红脖子粗,颤巍巍拿着条鞭子过来,“他就这一个儿子,你的亲侄子!蒋敬先!”
老爷子蒋秉昂何其敏锐的人,何况,蒋敬先对闵致的敌意已经通过这录音文件摆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他不会不知道,声称要和男人结婚的闵致才是妄为的那一方,也不会不知道,闵致身为艺人相当谨言慎行,如此坦白的他是摆明了要和爷爷作对!
只是蒋秉昂如此偏心,不假思索便站在了闵致那边一边。
“爸,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蒋敬先忍住身上剧痛,不卑不亢道,“我也是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蒋秉昂抽了几鞭子,渐渐气顺了些。
可他看向长子的目光,冰冷得像看向一个陌生人。
“你先管管你自己那些破事儿吧。”
蒋敬先直觉不妙,面上却是挑不出错的儒雅微笑,他似乎真心不解,疑惑地询问父亲:“爸,蒋颂南那小子又惹您不高兴了?”
“我说的是你,听不懂吗?”蒋秉昂语气更冷,“我就问你,蒋家缺你的少你的了吗,我欠你的吗?让你管公司,不是让你把公司当成赌博的筹码。要是被媒体曝光,股价大跳水,资金链断裂,再大再强的企业完蛋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儿!老子辛苦一辈子,还得给你陪葬是吧!?”
蒋敬先脸色煞白,马上猜到父亲这是知道他投资赌场的事儿了,他正想为自己辩解:“爸,你听我说……”
蒋秉昂充耳不闻,冲着他又是一拐杖:“滚!”
“爸……!”
蒋敬先被亲爹的保镖架出大门。
别墅内部仍不平静,蒋秉昂呼吸急促,重重地回荡在空旷的中式红木会客厅里。
直到他再次发出一声低喝:“滚出来。”
闵致倒是慢条斯理,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拿你大伯威胁我,就是为了这事儿?”蒋秉昂生有一双不怒自威、冷血薄情的三白眼,冷冷扫向闵致,一字一句问,“要和男人结婚?”
闵致不闪不避,直直接下那极富压迫感的视线,说:“没错。”
“你知不知道……”蒋秉昂努力平复呼吸,压抑着怒火和他讲道理,“断子绝孙是最大的不孝!你现在马上改了,你以前闯的那些祸,做的那些蠢事儿,我都能和你既往不咎。”
“我挺肖的啊。”闵致反倒笑起来,“只是不肖蒋家而已。我姓闵,你又不是不知道。”
“闵致!”
“对啊,m-in闵、zh-i致。”闵致故意强调自己的名字,还往火上浇油,“您这不是挺清楚的吗?”
恍惚间,眼前青年和早故次子那五六成的相似,在这冷漠决然的眼神里,竟荡然无存。
蒋秉昂手腕高抬。
闵致提前预料,轻松制住年迈体衰的老人:“你没资格打我,我不姓蒋。”
待命的保镖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闵致拉开。
“你,你……”蒋秉昂气得胸膛起伏,“你看看你,和你爸有半点儿相似吗?”
闵致不再挣扎,看着他笑起来:“说不明真没有呢?”
蒋秉昂何其聪明的人,疑心之重也远超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