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聿恒张了张嘴,却未吭出声,只默默盯着他。
“我去上个厕所——”而裴逐累到摆摆手,几乎是疲惫沧桑地想去找卫生间。
但这条线路原始,卫生间大多简易、或者为了考虑环保,而相对原生态——
裴逐从卫生间走出来后,只剩下一脸想死的表情。
他的手机还不小心从兜里掉出来,以至于他现在疯狂用消毒湿巾擦拭,一遍一遍、十分强迫症。
忽然,“嗡”的一声,手机震颤。
裴逐惊了一下,连擦拭的动作都缓慢下来——
【XX保险公司】尊敬的客户您好!恭喜您,您的保险投保申请已成功通过审核。保单号:XXXXX,保障金额:叁佰万元整。
轰的一声,大脑仿佛炸了似的,裴逐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谁?特么的又是什么时候?给自己投了整整三百万的人身保险?!!
在这一瞬,他忽然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四肢百骸都好似针扎,泛着股细密电流感……
异国他乡、人迹罕至的国家公园、特么的……还是在山上?!
背后阴森森的,仿佛随时都有只眼睛在窥探——不怪裴逐多想,他作为律师,实在是见了太多,看了太多。
缓缓地,几乎是一脚深、一脚浅,当他重新回到了观景平台上。
盛聿恒恰好在同一时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恰到好处的淡,“去这么久?要喝水吗?”
“……”裴逐伸手拿矿泉水瓶的时候,发现自己手掌都在不停地颤。是这观景平台上,风太大了吗?还是自己这颗心,太过惊慌了?
他拧瓶盖都拧了好几次,手抖到差点对不准嘴唇,刚凑上去喝了两口。
忽然——他的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裴逐惊了一跳,矿泉水顿时洒了满地,而他眼中的惊惶,几乎是无处遁藏,“干、干什么?”
“……”盛聿恒脸色也沉默难言着,顿了顿后,他举起了手中的自拍杆,“只是想跟你照一张相。”
站在这个观景台上,可以俯瞰整个茵他侬山国家公园,云海茫茫翻滚,赤道的阳光、以及迎面吹来的热风,赋予了这景色截然不同的感觉。
“哦、哦……”裴逐茫然应了两声,但胸腔中仍然惴惴。
在盛聿恒揽着他的肩膀,二人靠在了木制栏杆上的时候,他还回头望了望,这观景台下头的高度有多少,会不会摔死人——
“三、二、一——”盛聿恒手举着自拍杆,似乎对他这些小动作,都无所察觉。
“咔嚓”一声,手机屏幕闪烁,他们两人的身形,就此定格在了这茫茫丛山之间。
“回、回去吧……”而裴逐现在已经没有了丝毫玩耍之心,他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似是有虫蚁在爬,伸手扯了扯自己领口,“实在是太热——回酒店吧……”
接下来的游玩,他都不太有心思、或者兴趣了——
那条三百万的保单,沉甸甸的,就似是一块大石,重重压在了心头。让裴逐就好像忽然精神出离了,他脱离了自身的身份,在以一种第三方的视角,观察着盛聿恒。
而盛聿恒——他就好像没变过。
在赤道足足三十几度的高温暴晒下,他仍穿着雪白的、板正的半袖衬衫,或是在摊位上挑水果,或是掏出泰铢买新鲜椰水。
裴逐越看,就越被吸引,却也越觉得有种身陷囹吾的窒息。
——他爱上了,胸腔中的爱意涌动着,饥渴着。是“爱情”,让他画地为牢。
在曼谷,他们去参拜最为著名的四面佛——
这算是非常著名的一个景点,几乎来曼谷的人都会去参拜。而在当地人心中,四面佛有求必应,而四面分别代表着“慈悲”、“智慧”、“勇气”以及“财富”。
裴逐却兴致寥寥,他没有任何的精神信仰,倘若有、他也不会出落成一个自私利己的混蛋。
——实际,在神龛、以及神佛造像面前,他心中总有种惴惴的、说不出的慌。
参拜要按照顺时针,绕四面佛一圈,祈求四种福气。
裴逐只拜了“财富”,双手合十,唯独在这一样上,他很虔诚。
但回头一看,岂料,盛聿恒竟也没去绕圈。
他跪在了佛像面前,双手合十额前,而后额头抵地,手掌摊开放在了两侧,是很虔诚的参拜。
而他低头跪拜的——是“慈悲”。
伴随着袅袅上升的青烟,清淡垂暮的天光也在此时渗透下来。荡漾晚风就好似带有灵性,悠然擦过他额前发丝,随后轰鸣着冲上的高远苍穹。
裴逐被一种无言的震撼,击中了心脏。
他怔愣、失神,二人之间只隔着几米的距离——却也在这一瞬,像隔着咫尺天涯。
周围人来人往,游客如织——
盛聿恒参拜后,迅速从地上起身,然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裴逐的“功名利禄”就只求了一半,他莫名地询问一句,“你刚刚求了什么?”
盛聿恒抬起头,看了一眼四面佛像,凑到了他唇边,猛亲了一口,“求你——”
“裴逐说他‘会一直找我’——我希望这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
盛聿恒的潜台词是,“裴逐说他‘会一直爱我’——我希望这是真的。”
◇ 第75章 时间沙漏
坐着旅游观光车,行驶在曼谷的大街小巷——
二人虽肩并肩坐着,但裴逐的脑袋却朝向另外一边,几乎呆愣地凝视地面,坚硬的沥青,似乎变成了什么流质、无法再挽回……
三百万的保险是真的,他查了单号,也询问了保险行业的人脉。
人身险、重疾险、财产损失保险、养老年金险……在短短半年内,盛聿恒竟然给他配了多达十几种保险。
——而这一切都悄无声息的,发生在他毫不知情的暗处?!
忽然间,这场泰国的旅行,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而就在他们即将回国的最后一天,如裴逐一开始规划的,二人去看了成人表演。
回到酒店、当房门关上的一刹那,盛聿恒就迫不及待、伸手卡住了他的脖颈,张嘴就亲吻了上来。与此同时,伸手扯开了自己身上、衬衫的几颗扣子。
熟料,裴逐却闪躲了一瞬,他心不在焉,“等、等等——”
“……等不了。”盛聿恒只是通知,他欲望灼烈、已然动情。
“唔、嗯!”裴逐的脊背咣当一声,撞在了墙壁,他紧闭双眼,几乎是被迫承受着唇舌入侵。
而辗转亲了几下后,似乎察觉了什么——
忽然,盛聿恒的舌头退了出来,带几分喘息,蹙眉凝视着他,“怎么了?”
裴逐没有往常那样激动。
与此同时,盛聿恒用拇指轻轻摩挲过他的脸颊,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一点冰凉濡湿。
裴逐感觉不能再瞒。他还保持着双眼紧闭,说不清是抗拒、还是紧张——
缓缓地,两行眼泪忽然滑落下来,他喉头梗塞、沙哑颤抖地问了一句,“你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裴逐再睁开双眼的时候,是一副猩红的、咬牙切的姿态。
可是他看起来好痛,透着恐惧、犹疑地质问道,“你……欺骗了我吗?”
“……”盛聿恒的眉眼深邃,他的身体还在求欢、衣衫也不整着。胸口起伏了几下,似乎有什么熄灭、又像是无声的叹息。
“是的。”下一秒钟,他直白且低沉,“我欺骗了你。”
那一刹那,当真犹如晴天霹雳。
裴逐脸上泪痕纵横,紧盯着面前这张脸——
可下一秒钟,他膝盖一软,竟直接跌跪了下来。
缓缓地,他又像是只受伤的野兽般,脊背佝偻,匍匐在地,额头死死抵住了手臂,“哈——哈哈……”那一种寂灭到无声的沙哑,一声虚弱过一声,却透着股力竭声嘶。
“你不能骗我啊……”裴逐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如纸,“你不能、在这唯一的爱上骗我啊……”
恐怕盛聿恒照着他心口,插上一刀,都不会有这么疼……或许,说疼都不准确。
是疼、却无能为力——他已被压榨了个的干净,贡献了所有的“爱与恨”,最后的最后,就只剩下了亘久的“虚无”。
“别在‘爱’上骗我啊……”裴逐就这么跪在地上,他几乎都想磕头了。怎么能如此撕心,能这么疼,“我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啊……”
“裴逐——”没想到,盛聿恒竟比他还慌,同样跌跪了下来,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庞。
“……”而就在他启齿的一瞬,却率先咬了咬嘴唇,“是‘爱’啊……”
“你放他妈的狗屁——”裴逐却陡然在他身上狠推了一把。
他眼神凶狠、又忌惮着,朝后挪了几步,忍不住用手擦拭脸颊,“你骗我……算他妈的哪门子爱……”
“你给我买保险、买了几百万——”他嗓音嘶吼,“究竟是为了干什么——!!”
“我给了你爱,给了全部的信任!”裴逐脸上泪痕纵横着,几乎歇斯底里,“盛聿恒——你就是这么对老子的!!”
他已经崩溃了,因为他一无所有、是个乞丐——
所有的爱,都来自于一人,可这“爱”中却掺杂了“欺骗”,还是被亲口承认的欺骗!
“你有我爱你么——!!”裴逐忽然又争起来了,他这模样,像个押注全副身家的赌徒,“盛聿恒——我就问你、你有我爱你么?!!”
“……”盛聿恒一声不吭,默默盯着他。忽然间,他道,“有。”
下一秒钟,他几乎斩钉截铁一般,“我有。”
“放你妈的狗屁——!!”可裴逐却更崩溃,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接受。
“你敢知道真相么?”但容不得他不接受,因为盛聿恒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几乎将人掼在了地面上。
他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掌控欲、以及占有欲,但手掌却莫名发着抖,“裴逐……你敢知道真相吗?”
“……”裴逐本下意识要反抗,却蓦然怔愣。他听不明白,“什么叫……‘敢’?”
盛聿恒胸膛又重重起伏了一下,半晌后,他沉默难言着、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裴逐——”
“我是你未来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