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标:“!!!”
那几袋子安眠玩偶的重量对褚宁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但杨标恍惚了好久才认清这一点。
他当时憋红了脸,但好在褚宁跟褚明明都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有了这件事,杨标也不好凑在褚宁摊位上继续献殷勤,而是在火速找了个理由离开创意集市后,立刻就给自己报了个私人健身班。
褚明明见自己这位室友走了,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褚宁有点不明所以,偏头看他:“你这是怎么?”
褚明明坐在长凳上,叹了口气,老实说:“不知道为什么,老三在的时候,我总觉得压力格外大。”
褚宁闻言,挑了挑眉:“你在他那儿有什么压力?”
褚明明张张嘴:“我”
褚明明想说自己压力可多了,但一对上褚宁的正脸,他却愣是挠了挠头说:“大概是一些勤劳能干的压力?”
顿了顿,他又说,“对了哥,正好我这几天刚考完试,除了写论文在学校里也没有别的事,我想跟你回公寓住几天,也顺带清理下家里卫生。”
褚宁欣然点头:“好啊。”
褚宁坐着轮椅,又还在复健期,公寓里的一些容易积灰的角落就总是不好被清理到,褚明明下午放了学,就跟早上说的那样,去创意集市等着褚宁收摊,准备跟他一起公寓。
彼时,褚宁的卦摊前还有最后一位客人,看着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眼底青黑,两颊凹陷,戴着副黑框眼镜,哭丧着脸,正语速飞快又迫切地说道:“大师,我也是路过的时候听见附近的学生在说你是这片的小神仙,卖的什么玩偶能帮人睡得好,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是遇上什么事了吗?”褚宁看中年男人实在着急,从抽屉里取出个空纸杯给他倒了杯温水,示意对方可以慢慢说。
中年男人双手托住纸杯,喝了口水,勉强压住情绪,眼底却仍旧带着淡淡地惊慌,吞吐说道:“我、我觉得自己好像沾到什么脏东西了”
褚宁抬眉:“展开说说?”
中年男人抿抿嘴,语气干涩道:“起因是我这个月里,都在重复做同一个噩梦。”
中年男人原是创意集市附近一家室内设计公司的主管。
他告诉褚宁,由于行业压力太大,工程不好做,今年从年初开始,他们公司就陆续离职了许多员工。而由于公司减员的原因,他作为公司内部的一个小领导,又必须要起到带头作用,主所以就动分担了一部分工作,最近一直在公司起早贪黑,加班加点地干活。
“那天的天气很好,我在公司加班了一整个通宵,然后临时决定白天回家补个觉。”中年男人回忆说道,“可是我怎么都想不到,就在我起身准备给公司窗台上的多肉浇水的时候,窗户外面突然就掉下来一个人”
他的办公区域就在公司一楼,窗户外面的那个人坠下来的时候,他就站在窗户边,甚至还能听到一声“咚”地闷响,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人砸在水泥地板上,摔得不成人形地扭曲模样。
中年男人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心理上受到的冲击几乎难以想象。
“之后,我的老板了解到了情况,直接给我批了半个月的带薪假。而我后来也从同事们的口中听说,那个坠楼的青年,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那天他本来是在我们公司楼顶做训练,结果意外踩空。”中年男人说到这里,眉眼中不乏带着些怨气,“我要是一早知道有人偷摸上了公司楼顶干这事,非得提前把天台的门锁给锁死。”
褚宁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道:“你是在见到那个年轻人坠楼后,开始做的噩梦?”
中年男人面带纠结,点头又摇头:“我见到那个年轻人坠楼后几天,心里面确实很不舒服,夜里也连着惊醒了好几天,不过后来我去看了心理医生,慢慢也就走了出来。”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语气一顿,捏着纸杯的手指微微发白,继续说道:“真正的不对劲,是在我调整好情绪,放假结束回到公司之后”
褚宁静静听到这里,看了眼中年男人的面色,问:“需要再帮你添些热水吗?”
“好的,谢谢。”中年男人微微点头,又喝了一口热水才艰难的往下说,“因为我休假半个月,工作又积压了不少,为了追赶进度,我就又回到公司加起了班”
他工作加班的时候,会一直习惯性地在工位上放几个靠枕跟颈枕,这是为了确保自己身体感到劳累的时候,能及时地在工位上得到一阵休息跟缓冲。
回到公司后,他一如既往,加班的时候累了就准备闭眼睡上一阵子。
可是
“我发现自己只要一闭眼,就会看见那个人。”中年男人苍白着脸,颤抖着嘴唇道,“我会看见,他身形扭曲地向我走来,满脸的血污,反复跟我说,要我下去陪他,要我下去陪他”
最开始做到这个噩梦,中年男人还以为这仅仅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只是巧合,可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发现自己只要是在公司睡着,就一定会重复地循环起这个噩梦。
如今,这个噩梦他已经做了有十来天,他中途又去看过几回心理医生,但是几番问诊下来,医生也一直断定他的精神状况没有问题,只说他会做噩梦,或许是工作压力太大的原因。
对此,中年男人是不信的。
他非常热爱他的工作以及公司的领导同事,否则也不会在公司一呆就是二十年。
所以
中年男人想到这里,很是颤抖地问道:“大师,你看我这到底是不是被脏东西缠上了,这事儿,您有办法帮我解决吗?”
第98章
中年男人活了四十多年,还从未碰上过这样的怪事,他能找上褚宁,一部分是机缘巧合,还有一部分实在就是病急乱投医了。
褚宁把中年男人的遭遇听完,又仔细看了看中年男人的眉宇,发现中年男人虽然浑身上下都表现得十分疲惫跟惊恐,但他整个人的气场却怎么都不像被怨魂缠住的样子。
于是,褚宁实话实说道:“你身上并没有沾到脏东西。”
中年男人闻言,张了张嘴,很是不敢置信。
但是下一秒,他就听褚宁又开了口,神色严肃道:“但你们公司里可能闹鬼了。”
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公司就在离创意集市不远的天桥对面,这边有一整块创业园区,是最近几年刚新建起来的高层大楼,他们公司搬来的算早,所以占据了一块视野非常好的地段。
褚明明收拾好摊位上的东西,帮褚宁推着轮椅,跟中年男人来到创业园区的时候,中年男人盯着褚宁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不禁化作一句感慨:“怪不得我路过创意集市的时候,学生们都在说您是小神仙呢。”
褚宁:“?”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褚宁的腿,尴尬说:“我也是刚想起来,都说做你们这行的都流行什么五弊三缺”
褚宁:“?”
褚明明不爱听这个,皱着眉解释说:“什么五弊三缺,我哥只是前段时间意外出了场车祸,他过段时间就能站起来。”
“哎,哎?原来是这样?”中年男人有点悻悻地摸了脑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故事里说的都是真的。”
他挑起话头本来只是为了想缓解一下心底的紧张,但眼看着公司离自己越来越近,中年男人想起褚宁的那句“公司里闹鬼”,身上就不由打了个颤,总觉得自己日常最喜欢的园区绿化带都充斥着一片朦胧的阴森。
“大师,那里就是我的办公间。”
走到公司大楼门口,中年男人掏出门卡,先是给褚宁指了指自自己的工位。
因为中年男人是公司里相当受老板器重的小领导,所以他的工位几乎就是一个独立的开放式工作间。褚宁来到中年男人的工位旁边,搭眼就能看到男人桌上摆放整洁有序的办公生活用品,以及好几盆涨势良好的绿植跟多肉。
说起来,之前他听中年男人叙述的时候,对方就有说自己喜欢在办公桌前摆放一些靠枕跟颈枕,但是真到了工位前,褚宁却只看到了一张折叠样式的行军床。
大概是看出了褚宁的疑惑,中年男人苦笑着解释说:“这张折叠床是老板看我这几天休息不好,特意买来给我放着的,而且同事们也说趴着睡觉容易梦魇,一定要让我躺下好好睡,但是”
但是,折叠床对中年男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那个噩梦,在他闭上眼后,该来还是会来,完全挥之不去。
褚宁点点头,顺着中年男人的工位看了一圈,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处被百叶窗遮的严严实实的地方。
他推着轮椅往窗前一走,中年男人的面色就是一阵煞白。
接着,褚宁就听到窗台外面的角落里,传来一身叽叽歪歪地轻哼声。
他搭手拉开百叶窗,朝着窗户外面低头看去,就看到一滩不成人形的惨死鬼正在用自己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抠着墙根处的泥缝。
褚宁:“……”
他眉心一拧,突然对着惨死鬼出声:“喂,你在抠什么?”
只见,扒在地面上的一滩惨死鬼缓缓从地上抬起头,露出满脸带血的可怖面孔,他本来只是在无聊地抠着砖缝,没想到竟然会跟个生人对上视线,那人好像还能看到他的样子,不禁浑身一抖,吓了一大跳:“你、你看得见我?!”
褚宁:“……”
这是什么品种的鬼,胆子这么小,还害怕活人的哦。
他稀奇地对上惨死鬼异常埋汰的面孔,不解问道:“你这张脸嗯,是你死掉以后,家里人没有钱给你找美容师吗?”
烂成一摊的惨死鬼:“……”
震撼鬼了,眼前的这个生人,他真的是在跟自己说话!
惨死鬼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扒上墙头,仰头激动说:“你看得见我!”
褚宁点点头。
惨死鬼又往上挪了挪,扒着窗户口说:“哎,你不知道,我死的有点丢脸,家里老头知道后直接给气晕过去了,其它人也一时顾不上我,就直接把我送去火化了”
褚宁问他:“就是你在楼顶跳来跳去,失足坠楼的吧。”
惨死鬼手指划了下玻璃,也觉得有点丢脸,嘴硬道:“我就是不小心,再给我来一次,我肯定能跳过去”
褚宁无语:“你是真的很热爱极限运动啊。”
惨死鬼挺挺自己破破烂烂的胸膛,骄傲道:“那当然,极限跑酷乃我这一生挚爱,你们凡人,不懂。”
褚宁:“确实,懂得都变成你这样了。”
惨死鬼依旧嘴硬:“倒也不是,我就是个意外。”
他跟褚宁在这儿一来一回地说着,旁边中年男人却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颤抖着指着褚宁的方向,头晕目眩地问:“大、大师,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应该是我哥说的那只鬼吧。”褚明明冷静地伸手把中年男人从地上拉起来,安慰道,“你别怕,我哥很厉害的。”
中年男人吞吞口水,欲哭无泪地抓紧褚明明说:“同学,你,你能不能问问你哥,这只鬼是不是要害死我啊?”
“什么害死不害死的。”惨死鬼死后听力上升了不少,他隔着窗户听到中年男人在那儿害怕,扒拉着窗口就想钻进去瞧瞧。
褚宁看着惨死鬼想往屋里挤偏又挤不进来的样子,叹口气说:“别挤了,你又进不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是被缚住了。”惨死鬼挠挠头说,“之前我有碰见过几个孤魂野鬼,他们说我这样种非自然死亡的,都不能去挤地府的公交,得等阴差来接。”
褚宁点头:“是这样的。”
惨死鬼又挠了挠头,郁闷道:“可我这都等了一个月了,阴差他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褚宁皱皱眉,总觉得阴司的效率不该这么慢,不过这到底是阴间的事,他也不是很了解,于是摇了摇头,把话题转到了中年男人身上:“屋里的男人你认得吧,你为什么要吓他?”
这惨死鬼虽然死的惨,死状也埋汰得很,但魂体却是难得地中正平和,没有任何地戾气。
要说这样一只鬼,会进到中年男人梦里要他去死,看起来似乎有些矛盾。
惨死鬼也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大喊:“什么叫我吓他,我哪里吓唬他了?”
褚宁皱眉说:“你没吓他,他能说你要让他去死?”
惨死鬼:“?他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