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施明恩三人则是在惨叫声响起后的第一时间,飞快赶至陈无量的门口。
来不及敲门,施明恩直接推门而入:“陈师弟,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观主!”
屋内,陈无量抱着龚四心,神色慌乱地抬起头,“我也不知怎么,四心方才突然惨叫一声,然后身上就起了许多脓疮疱疹!”
他低头看着不过瞬息之间,就爬满了他整片脖颈跟半张脸的毒疹,一时方寸大乱。
施明恩走过去,掰过龚四心的脸,皱眉道:“我看看。”
只一眼,施明恩也目露惊惧。
白轻慈站在后面,不确定道:“这么严重,难道龚师侄是中了某种蛊毒?”
陈无量立刻问道:“是何蛊毒?!”
白轻慈“轻嘶”一声:“呃,只是一个猜测,毕竟龚师侄身上这些疹子起的着实古怪。”
在众人的视线下,龚四心颤抖着身体,想抬手遮住自己的脸。
可他只是轻轻一动,衣服将稍稍擦过皮肤,就留下一片火辣辣的尖锐痛楚,让他再次忍不住哀嚎出声。
陈无量见状,又急又怒:“我的徒儿,到底是谁害你!”
话音刚落,正站在施明恩身后探头探脑的方留青在看到龚四心全是疱疹的烂脸后,满是若有所思。
于是下一秒,方留青突然出声问:“喂,龚四心,你不会是违反部门规定了吧?”
第168章
违反部门规定?
方留青话一出口,施明恩跟白轻慈的眉心便立刻紧皱了起来。
视线再落回到龚四心身上,两人的目光便逐渐变为审视。
陈无量心焦得厉害,见龚四心疼到身体蜷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大惊失色道:“四心,你当真违反特殊部门的规定了?”
龚四心不停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张了张嘴,只觉得浑身钻心疼到仿佛没了一块好肉。
“我、我只是”龚四说自己不过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多用了一下别人的手机,并没有做出太多违反规定的事,可他还没把话说完,便连同口腔中也生出了一片疼痛难忍的溃疡创口。
陈无量看着龚四心的样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哪是什么蛊毒邪咒?分明就是这小子违反了特殊部门的规定,到了现在这等情境,居然还觉得自己没有犯下多大错处!
陈无量简直又气又心疼,指着蜷在一处的龚四心说:“在把你送去特殊部门任职前,为师跟观主师兄层对你多次耳提面命,绝对绝对要把特殊部门的规定手册熟读背诵!眼下,你这怕是一点儿都没往心里记过啊!”
龚四心不仅身上疼的厉害,还被最敬爱的师父恨声指责,整个人简直要痛苦疯了:“师父,我只是违反了一点规定而已,不应该、不应该啊!”
他迫切地伸手抓住陈无量的道袍一角,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一定是蛊毒!一定是蛊毒害我!”
陈无量见他快要喘不上气,不忍心道:“不是蛊毒,四心,你先别说话了,你嘴里”
他“哎”了一声,移开眼不敢去看龚四心身上的惨状。
龚四心哀叫几声,眼里却仍有许多不解跟迷茫。
“龚四心,看出来你是真的一点儿没看过特殊部门的规定手册了。”见屋里没人继续开口,方留青站在施明恩身后,探出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脑袋来,“毕竟那手册第一条就写明了,部门人员外出执行任务时一旦出现违规行为,必会经受烂肤剥皮之刑,此等刑罚会在任务结束后立即生效。”
龚四心面容扭曲:“什、什么?”
“在特殊部门里,违规不分大小,这是部门人员违规后的统一刑罚,至于其它附加惩罚,根据违规严重程度,也会有不同的行政处罚政策。”方留青又说。
龚四心闻言,心神俱震,几乎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方留青幽幽看一眼龚四心,突然不说话了。
反倒是陈无量先充满惭愧地看了眼施明恩,然后又沉下脸看向龚四心,沉声说道:“当初特殊部门来东岳观招人的时候,我与观主师兄便在你与方师侄之间犹豫过,只是你年纪到底比方师侄大上几岁,平素看起来又心性沉稳,而方师侄年少跳脱,缺少磨砺,观主只怕他去到特殊部门后,无法遵守规定,最后这才定下了你。”
施明恩闻言,回头看了眼方留青。
方留青挠挠头,撇了下嘴,小声说:“我当时就是听到了师父你这么评价我,心里觉得不服气,这才找人偷偷拿了一份特殊部门手册的复印件,反复研读”
顿了顿,他双手一摊,“然后读完就发现,那地方果然很不适合我!”
要是换自己去那个特殊部门上班,还不得三天两头就得被罚得体无全肤一回?!
规定手册上可是有解释,所谓烂肤剥皮之刑,其实是一种专门对特殊部门人员的契约约束,此约束从合同签订起生效,毕竟从本身来说,特殊部门里各个都算得上是身怀异术之高人,若无特定的“酷刑”约束,只怕人人都会视规定于无物。
而“酷刑”当前,基本所有人都会先掂量一下,在出任务时,若因自己一时脑热而产生过激行为从而违反规定,以此造成的代价,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
方留青就是清楚自己绝对承受不起,所以,他后来也就十分大度地原谅师父说他不如龚四心稳重的话啦!
施明恩:“……”
施明恩淡淡道:“尔等心性浮躁,还需磨砺。”
他说这话,不止是对方留青,更是对龚四心。
龚四心感到脸上火辣辣地一片,却一时又分不清,这是烂肤之刑带来的痛苦,还是自己的羞耻心在作祟。
“早就听说特殊部门规定严苛,没想到这烂肤剥皮之刑竟来得这般猛烈。”白轻慈细细盯着龚四心身上泛滥的脓疮看了几眼,拧眉道,“只是,目前尚不知晓龚师侄这身刑罚要持续几日”
陈无量气息不稳,面色涨红:“此番确是我弟子犯了错,我且豁出去这张老脸,亲自去特殊部门求上一求,看能否有什么法子能替这不孝徒弟减轻这‘剥皮烂肤’之刑!”
因为有着业内第一符师之名,陈无量有多骄傲自满,龚四心作为他的弟子就能有多骄傲自负,这对师徒在符箓上的修习虽是天差地别,但是心态上却着实一脉相承。
只是陈无量早先被褚宁狠狠打击过一回,这才幡然醒悟,明白了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是懂得了何为谦逊恭谨。
至于龚四心
他眼珠疯狂颤动,只感觉内心悲痛无比:“师父不可!师父乃当世第一符师,地位超然,求您你不要徒儿折腰!”
“第一符师?”陈无量摇摇头,“对了,一直不曾告诉你,这第一符师,为师早就不是了。”
龚四心心神俱震:“您、您怎么就不是了?”
陈无量不得不叹气说道:“吾与一小友于东岳观比试符箓,结局惨败,还有何脸面能自称第一符师?这名号切你也莫再提,不然真是要羞煞为师了。”
顿了顿,他又看向施明恩,拱手相问,“观主可有那特殊部门上级领导的联络方式,我这就”
“师弟,此事只怕你求也无用。”施明恩眉眼沉静地说道,“所谓‘剥皮烂肤’,我曾略有耳闻,此等契约一旦生效,被契约人除了硬熬,别无它法。”
白轻慈也沉吟道:“听说此法乃是由特殊部门创立人一手制订,陈师兄你也知道,创立人身份由上面保护,外界对此几乎是一无所知,恐怕您问也白问。”
方留青也蹲下来,瞅着龚四心说:“说真的,龚四心你也就能硬熬了,我先前找人打听的时候,对方还跟我说过,这酷刑看着吓人,但其实死不了人,只要等你全身皮肤溃烂一遍,再把你现在的这身皮蜕掉,等它重新长起来,就算好了。”
说完,还又贴心加了一句,“放心,这只是契约惩罚,你不会有其它感染危险,忍两日就好。”
龚四心:“……”
龚四心狠狠哆嗦了一下,恨声说:“你闭嘴!”
方留青见自己好心跟龚四心安慰一番,却反遭了对方瞪视,不禁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龚四心违反部门规定,需要承受违规处罚已是板上钉钉。
陈无量叹息着将人移动到自己卧室的床榻之上,苦笑着跟施明恩等人道:“如此,且就让他在这卧榻里忍上两天。”
施明恩迟疑道:“可是要找人,暂时照顾龚贤侄起居?”
陈无量摇头:“我自己来就好,找别人来照顾,四心怕是丢不起那个人。”
方留青忍不住插话道:“他这人可真是面子比天大。”
施明恩立马呵斥一声:“方留青!”
“师兄不必责骂方师侄,方师侄说的也确实没错。”陈无量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怒色,反而语气平静道,“只是我打算,待四心受罚结束后,就让他随我去山上住一段时间。”
他口中的山上,便是指荒芜人迹的山深之处,东岳观的道士们除非决心苦修,否则一般不会选择主动进山。
能说出这话,陈无量怕也是心意已决。
施明恩心知很难劝说,况且龚四心的心性也确实是个问题,若不赶紧掰正过来,日后怕是还要翻大跟头
“届时进山的行李中若有什么需要的,陈师弟大可拜托白师弟替你备齐。”施明恩语重心长道。
白轻慈笑呵呵道:“陈师兄有什么需要,尽管来麻烦我!”
陈无量知晓自己于庶务上不比白轻慈,且他此番决定也存着磨砺自我的心思,是真的打算在山中常住,便也不客气地拱手说:“那就多谢白师弟了。”
施明恩三人从屋里退出去之前原本还想再看看龚四心。
只是等他们把目光重新落在床榻上时,龚四心早便不知在何时拽了床被褥将自己全部捂在了里头。
方留青小声嘀咕:“这么捂着多疼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
龚四心与方留青同为东岳观弟子领头人,两人从小就一直比来比去,不是龚四心嘲笑方留青符箓天赋不行,就是方留青鄙视龚四心就是个妥妥战五渣。
如今龚四心满身脓疮,自觉是在方留青面前丢了大脸,只恨不得方留青这辈子都别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走!赶紧走啊!
方留青心里“嘿嘿”两声,终于对着床上装鹌鹑的人看了个过瘾,然后就被自己师父拍了后脑勺。
施明恩:“回房,别耽误你师叔休息。”
方留青:“哦哦!”
白轻慈随着这师徒二人一同走了出去,最后还贴心帮忙把门带上。
屋外,白轻慈看着屋门轻轻叹了口气,刚转过身,就碰上了师兄施明恩的后背。
他下意识倒吸了口气,正要疑惑开口,抬头就看见屋外挤满了观里诸多弟子,这些弟子中有人手里拿着扫院的大扫帚,有人挥着平日习武用的木棍,还有许多手里抱着洗脸盆的
猝不及防地,几十双目光就这么期期艾艾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白轻慈:“呃”
他看一眼自己的观主师兄,施明恩显然比他要镇定多了。
施明恩看着众弟子,淡淡开口道:“都站在院里做什么?”
“回观主,弟子等听到一声惨叫,与众师兄弟询问后,发现声音是从陈师叔屋里传出来的,故而有些担心才围了上来。”为首有个拿着木棍的高壮弟子粗声粗气道,“只是没想到观主比我等还要快了一步。”
“刚刚屋门是不是没关啊。”方留青抽了口气,看向眼前这位师兄,眼睛微微亮,“哎呀,师兄们这都过来多时了,不会把刚才的事儿全看到了吧?”
拿着木棍的高壮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