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灿灿愣了愣,摸摸自己的心口,同样不敢置信:“我也感受不到了,我们是不是自由了?”
宋西丰小心翼翼得动了动身体,确定妖道种下的禁锢果真消失,转身激动地熊抱住女鬼灿灿,呜呜哭起来:“我们自由了!自由了!”
“你少趁机揩老娘的油!”女鬼灿灿一脚把他踹开。
宋西丰被踹出老远,也不介意,径直滚到褚宁面前,又激动地抱住他的轮椅腿儿,一个劲儿地呵呵傻笑起来。
褚宁:“……”
可怜这好好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死后竟被个歪邪妖道奴役傻了。
哎。
褚宁见三鬼太过激动,又把三鬼拘到一处,着重同他们强调了这道符咒禁制在体内被触发的后果。
三鬼虽说十分惧怕未来会被禁制打得魂飞魄散,但此刻木已成舟,他们只能点头装乖。
同时,三鬼心中也下定决心,日后绝对不能再做坏事。
如果真出现了恶念难以控制的那一天,他们还可以互相监督,谁要是敢起做坏事的念头,其余俩鬼就先上去把对方揍清醒了再说。
旁边,康严明看着老同学能够摆脱妖道控制,重获自由,内心无比欣慰。
之前为了给三只厉鬼超度所准备的祭品都没用上,康严明想了想,还是把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到了宋西丰的墓前。
三只厉鬼围凑到康严明身边,吸溜着舌头,口水都差点滴下来!
想他们做了几年役鬼,除了妖道偶尔心情好时会赏他们一顿饭吃,三鬼不饿肚子就谢天谢地了,哪还能指望有这么丰盛的供奉?
可以说,日子过的比普通野鬼都不如。
起码人家野鬼在中元节还能吃到好心人给孤魂准备的祀品,而他们却只能在中元节被妖道逼着干架!
三只厉鬼为自己掬上一捧辛酸泪,然后对着祭品大快朵颐起来。
呜呜呜红烧肉好好吃!
软炸小酥肉也好棒!!!
水煮花椰菜怎么也可以这么爽口!!
宋西丰三鬼拼命往自己嘴里塞肉塞饭,不过片刻,好几碗祭品就被他们吃掉大半,但凡是被他们碰过的饭碗,每一滴油水都被舔得干干净净。
康严明蹲在一边,看着宋西丰他们狼吞虎咽的动作,差点以为他这老同学生前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被活活饿死的了。
西山的墓地虽然偏僻荒凉,可到底不止有宋西丰三鬼被葬在这一块。
就在三鬼边吃边抢时,宋西丰隔壁的几座墓碑里,突然幽幽飘出几缕白烟似的游魂。
游魂们五官模糊,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饿,好饿”
它们飘飘荡荡,漫无目的地围在宋西丰的墓前打转。
康严明惊奇地看着这堆游魂,奇怪问:“这些也是鬼魂吗?”
“是没有意识的游魂,不用管。”宋西丰鼓着嘴巴说。
许多人在死后,执念尽消,又因各种原由无法投胎入世,魂魄游荡于世的时间一长,后世无人祭奠,就会逐渐自我遗忘,变成浑噩的游魂状态。
三只厉鬼显然对这群游魂非常熟悉,抬手挥苍蝇一样把他们挥开。
白烟似的魂魄被他们一挥手就打散了,但没一会儿又重新凝聚到一起,只是比起先前似乎更透明了些。
宋西丰吃了个半饱,精神头大好,见几只游魂赶也赶不走,就随手抓来一只,对康严明道:“老康,你不是一直不理解,我为什么不想被超度吗?”
“是不理解。”康严明叹了口气,搞不懂宋西丰到底为什么宁可放弃转世轮回的机会也不愿被超度。
宋西丰:“你不懂,现在时代跟以前不一样了,人口膨胀不提,地府阴差办事效率还低!负责轮回的六道井口天天都是爆满,别说转世成人了,你就是算下辈子投胎做只鸡做只鸭,都得提前排队等上好几年!”
女鬼灿灿也哀怨说:“像是我们这种厉鬼,如果接受超度,倒是能重新拥有投胎的机会,可毕竟有过前科,真排起队来又要比正常阴魂慢上不少,如此天长日久的,最后还不就剩下一个‘等’字?”
康严明震惊了,张大了嘴巴道:“下面这么挤?那你们要是有机会投胎,具体得排到多少年啊?”
“我找相熟的老鬼问过,说是五百年起步吧。”宋西丰幽幽吐出口凉气说,“五百年啊,就是孙悟空都被他师父从五指山下救出来了,我们搁这还不一定能赶得上投胎。”
康严明这么一听,不能说是惊掉下巴,也有够瞠目结舌的了。
不仅如此,宋西丰还把手边的游魂往他面前一推,小心觑了褚宁一眼,才敢对老同学吐槽道:“而且你看见这个游魂没有?他生前是不小心掉水沟里溺死的,死后怨气重,老琢磨着回水沟附近找个替身,后来害人不成,反而被人家请来的高僧给现场做法,强行超度了。这下可好,这家伙怨气倒是被洗没了,可整个鬼也变成这副傻不拉几的样子。”
“所以你们不愿意超度,是因为怕变成他这样?”康严明说。
宋西丰使劲点头:“可不是吗!像我们如今这般,虽然不好过,也起码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可是如果被超度了,那不就直接变傻子了?”
顿了顿,他又长叹一声,“况且这种游魂没有了执念,最多也只能飘荡三年,若是还熬不到投胎,就要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天地间了。”
康严明沉默半晌,不由感慨:“怪不得你们一听到要被强行超度,就像逼你们去死一样。”
三只厉鬼纷纷点头,表示的确跟再死一回没差别。
倒是褚宁听完,不解问:“那个被超度的亡魂,难道就没有阴差前来引他上路吗?”
要知道,每次法师作法超度,都会提前跟各路阴差做好交涉,供金银纸钱或是元宝山,阴差得了好处,自然会在法师超度亡魂之后,将亡魂引上转生路,以保亡魂在成功转世之前,魂魄不会溃散。
可眼下,按照宋西丰所言,亡魂被超度后却滞留人间飘荡,这不摆明了就是阴差拿人钱财,却不替人办事?
看来负责西山这片地区的阴差,作风问题很严重啊。
褚宁还在思索,宋西丰则苦笑着回答:“哪里来的阴差引路?小先生您有所不知,那拘役我们的妖道这几年之所以混的这么好,就是因为背后有厉害的阴差为他撑腰!”
女鬼灿灿附和着抱怨:“阴差都跟妖道沆瀣一气了,还指望冤死的亡魂怎么敢被超度”
清秀男鬼补充说:“不被变成妖道祭炼法器的养料就谢天谢地咯。”
三鬼说到这里,也不禁陷入一阵沉默,他们如今不再受妖道拘役,确实也算重获自由,但妖道手段莫测,还有阴差在背后撑腰,怕是保不齐哪天,又被对方找上门来。
况且,他们的尸骨葬在西山,更是逃无可逃。
三只厉鬼忧虑着未来,却听不远处突然有一道炸雷声响起。随后,一个身穿姜黄色八卦道袍的中年道士便跌跌撞撞地从草丛的一头冲了出来。
只见,中年道士头发枯黄,脸色焦黑,道袍也破破烂烂,乍一看像是逃难来的。在他身后,还不远不近坠着个人。
对方仅着一身玄衣,如闲庭信步。
许是看到中年道士垂死挣扎,玄衣男子轻笑一下,随意将勾魂索轻轻抛起,准确无误地勾住中年道士的手臂。
中年道士大骇,当即狠下心来,断臂求生,与之同时,他眼中闪过一道凶戾之色,用仅剩的独臂扔出一道散发着浓重怨气的招魂幡。
招魂幡动,四周顿时妖风四起,幡面前黑雾散开,遮蔽云月,无数怨魂哀嚎着齐齐朝玄衣人的面门直冲而去。
玄衣男子脚下一顿,眉心微沉。
中年道士以为对方被他的杀手锏吓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控制着怨魂愈发凶狠得向玄衣男子冲去。
“冥顽不灵。”口中轻叹一声,玄衣男子并无任何动作,任由怨魂冲到面前。
谁料,就在怨魂近身的那一刻,中年道士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浮在空中的招魂幡便在瞬间四分五裂开来,怨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脸皮抽搐一阵,见招魂幡碎,转身便疯狂念咒:“追魂拘魄,锁身役体,急令在现,听吾调令!”
“宋西丰!陈冬!冯灿灿!速速前来助我,速速前来!”
听他说罢,玄衣男子微微抬了抬下巴,将要皱起的眉头却在看到前方一人时蓦地愣住。
不远处,褚宁同样满脸惊讶地转了转坐着的轮椅,与之四目相对。
“你怎在此地?”追逐中年道人而来的江与檀诧异极了。
褚宁也笑了起来,开口问:“大人,需要帮忙吗?”
逃跑中的中年道人:“……”
草,这阴差怎么还有同伙在这儿守株待兔???
第23章
褚宁与江与檀也想不到,不过短短月余,他们便有了第三次碰面。
江与檀心中情绪颇有几分微妙,目光从褚宁的轮椅上划过,又见墓地四周多是碎石砂砾,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别过来。”
他今夜追赶的这中年道人是个精于邪术的妖道,生前算出自身寿元已尽,时日无多,又深知因生时作恶太多,从未积善德,所以害怕死后被阴司核算总账,不仅难以转世投胎,还要历尽无数阴间的刑法磨难。
妖道浸淫邪术多年,一早备好无数元宝山跟沉香塔,成功贿赂了前来勾魂的阴差,拖延数日。之后,他又辅以增加寿元的邪法,两相配合,以此瞒天过海,篡改命数。
生老病死,自有天数,以增寿之法强留人间,是有违天命。这种增寿邪法通常十分阴毒,需要利用将死之人的魂魄,以此为引,加以祭炼。
江与檀今夜寻上门时,中年道人的邪法增寿只剩下最后一步,只要能在今夜子时到来之前做法成功,那么他的寿数就能增加十年。
一旦增寿成功,中年道人便能脱离死势,以死还生。阴司无法插手人间阳务,到时自然也就拿他没了办法。
中年道人深知这是紧要时刻,因此看到有陌生阴差突然上门,他便瞬间变了脸色,抛出诸多法器,转身就逃。
邪术还未完成,为了拖延时间,中年道人没少用老办法,一边逃跑,一边朝身后扔纸扎金元宝,想要转移阴差注意,为他增寿的最后一步争取时间。
但令中年道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新来的这个阴差竟是个油盐不进的铁面阎王,不仅对送上门的金元宝不为所动,出手还极为利落,直接取出勾魂索,要索他性命!
阴差里竟还有不贪财的!
还真就天上下红雨,母猪上树了不成?!
中年道人兀自暗恨,直接放弃扬撒剩下的金元宝,开始吹奏笛子,准备强行召唤役鬼帮忙。结果让他又没想到的是,笛子刚刚吹到一半,召唤役鬼的途中竟然被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声打断,恨得他当场一口老血就喷了出去,面色瞬时变得面如金纸,身上也开始散发出一股行将就木的腐烂气息。
绝望之下,中年道人不得不祭出几张压箱底的引雷符,都将天雷引至阴差身上,努力阻拦住阴差追赶的脚步。随后,他又一路狂奔至西山公墓,并搭上了一条胳膊。
耗时越久,眼看着玄衣阴差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西山公墓附近又有好像是阴差同伙蹲守,中年道人逼急了眼,径直朝三只绿衣厉鬼冲了过去,赤着双目粗声喊道:“宋西丰!陈冬!冯灿灿!速速前来助我!”
时间紧迫,情势危急,心神焦虑间,他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设在三只厉鬼身上的禁锢已经完全消失了!
公墓前,三鬼面色古怪地看着中年道人狂喊他们的名字,朝他们冲过来,心底突然有股奇异又微妙的爽快感缓缓升起。
片刻后,宋西丰主动往前飘了飘,表情诡异地舔舔嘴唇,歪头问:“确定要我们帮你?”
中年道人平日对三鬼颐气指使惯了,即便他下意识感到宋西丰语气里藏着古怪,但长久的习惯让他忽略了三只厉鬼的危险性,依旧用不屑命令的语气催促道:“这时候还说什么废话,蠢货,你们还不赶快上去,给我拦住后面的阴差!”
“嘿”三鬼相互对视一眼,宋西丰跟清秀男鬼终于忍不住,阴恻恻地对着中年道人嗤笑一声。
啧,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你不死谁死?
女鬼灿灿则面无表情地伸长了指甲,拖长声调问,“上去咱们到底上还是不上啊?”
宋西丰跟清秀男鬼眼底闪过一片暗光,咧嘴笑道:“上!当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