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当地巫民描述,这种做法是为了方便他们留住祖灵,能让离世祖辈继续以另外一种形式来保佑家族世代兴旺,使家族繁衍昌盛。
当然,这种血咒术也不是没有弊端。作为强留祖灵的代价,参与血咒绘制的巫民,必须在每年的祭祀之日前回到家中,为祖灵源源不断地供奉自己的新鲜血液,年复一年,直到死亡方可摆脱。
施明恩思及此处,不禁问道:“邱居士,您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西南一带距离桐城十分遥远,且当地巫民数量实在稀少,向来是以群聚氏族为生,族内向来保守排外,于城市中行动生活的巫民并不多见。
按理说,普通人应该很难得罪到那群巫民才对。
但邱长生对此只感到十分迷茫:“我、我也不知道。”
若只说得罪人,他商业竞争对手那么多,这也没办法一下想到谁有嫌疑啊?
见他回答不出,方留青则耐不住脾气问:“那这串佛珠是谁送你的,你总该知道吧?”
邱长生愣了愣,苦笑道:“是我朋友。”
这串佛珠是邱长生从小穿开裆裤的好兄弟郑其参出国前送给自己的礼物,因为两人自幼感情深厚,所以在郑其参出国之后,邱长生才一直将这串手串戴在手上,以作纪念。
他如实交代了这一问题,而一旁,褚宁却突然开口问了句:“邱总,你这朋友为什么要出国?”
邱长生回答说:“他家里当时出了点事。我记得是家中老人突然去世,之后亲戚们就一直在争抢那位长辈留下的资产,他因为这个,对家里人很是失望,所以才决定出国定居”
“那他没有拿到家产是吗?”褚宁又问。
邱长生点点头:“我问过他,说是钱财股份什么的都被其它人分干净了,他自己就留了点长辈的旧物。”
褚宁“哦”了一声,又好奇问了句:“邱总,你这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对了,他后来怎么样了?听起来,你这朋友家里好像很富裕啊。”
邱长生点头:“他家里先前是桐城本地连锁商超的企业龙头家族,但因为他自己不怎么看好家里的企业前景,毕业后就转行去做了电商,本人也算小有资本。”
“连锁商超的龙头?”方留青听到这里,突然神色一变,插话问道,“邱居士,你那好朋友是不是姓郑?”
邱长生惊讶:“小青道长,你听过说过他?”zll
方留青:“……”见鬼的小青道长啊!
方留青忍了忍,复又闭了闭眼,这才勉强心平气和下来,“不知邱总先前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郑家的一件事?”
邱长生犹豫了下,问:“什么事?”
他刚问完,便歉然表示,“自从朋友出国后,我就没有再关注过郑家的事情了”
方留青点点头,抱着桃木剑回忆说:“早在去年三月份,郑家曾经向东岳观发起过一次求助。”
邱长生疑惑:“求助?”
什么求助?
“当时是现任郑家当家人亲自去东岳观求助,说是家里有人突然发现家里老爷子的坟好像空了,于是偷着挖开一看,坟内尸体果真不知所踪。”方留青说着,看了眼自家师父,见施明恩微微颔首,他方才继续说下去,“我当时曾与师父前去郑家祖坟探查,发现郑老爷子的棺木完全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但尸体的确又不翼而飞,后来师父在郑家人的请求下开坛做法,帮助郑家寻找郑老爷子的尸身,但是最后也”
“不曾找到。”施明恩叹息了一声。
“郑家还出了这等怪事?”邱长生听闻此事,也着实大吃一惊。
这件事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便罢,可就连他远在国外的好兄弟郑其参,邱长生与之通讯时,竟也未见对方提及。
是也不知道吗?邱长生神色复杂地想。
旁边,褚宁听完郑老爷子尸身不翼而飞一事,却下意识看了眼被钉在地上的干尸。
郑家老爷子血咒飞僵
褚宁把关键词一串,突然若有所思道:“说起来,那位郑老爷子就是三年前去世的吧?”
“褚小老板?”邱长生愣了愣,看向褚宁。
褚宁又说:“那具干尸看起来年龄也很大了。”
邱长生:“……”
他心中一紧,就听施明恩继续说道:“当时贫道只以为是有盗墓者用非常手法撬取了棺木,便以正常寻尸手段搜寻了一番,却不曾想过,郑老爷子的尸身或是被歹人炼化成了飞僵也不一定。”
身为一个大家族的创始人,如果将郑老爷子供为祖灵,肯定能保佑郑家继续繁盛百十年吧。
施明恩下意识摇头轻叹。
褚宁看了眼干尸,觉得这干尸也很倒霉啊。
至于邱长生,却是脸色一变。
他表情震惊久久不能回神,几乎完全不敢置信地看向施明恩,颤声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郑老爷子就是地上那具干尸?!”
开什么国际玩笑?!!
邱长生从小跟郑其参开穿裆裤长大,自然也跟郑家老爷子见过不少次,三年前突然得知郑老爷子发病离世,他也十分遗憾痛心。
可现在,有人突然告诉他,他屋里那具腐烂的、面目全非的干尸竟然就是已过世三年的郑老爷子?
他不能接受。
“这怎么可能。”
邱长生难以再保持冷静。
他甚至于一度无法思考,若是地上的干尸就是郑老爷子,那送他佛串的郑其参又知道其中多少内情?
他这个发小好友,在这件事里,究竟充当着什么角色?
邱长生的额头逐渐浮起密密麻麻的细汗。
此刻,他内心的恐惧与惶惑,竟要比乍见那具干尸出现并向自己扑来时,要更加浓厚与不安。
“是与不是郑家老爷子,等给这具干尸超度以后,打个电话喊郑家人来认认不就知道了。”方留青见邱长生的表情备受打击,不由安慰道。
施明恩见邱长生状态不好,也道:“邱居士,不如先让贫道助你斩断与这具干尸间的联系。”
说罢,他看向方留青。
师徒二人极为默契,施明恩一伸手,方留青便将桃木剑交到师父手中,随后又从宽大的袖袍中摸出一包糯米,几根红线跟铜钱。
他先将红线缠绕在地上干尸的四肢之上,再在它的身上撒上糯米,盖上铜钱。
褚宁在一边看着,总觉得这时候若他再用符箓烧个火,加点水,不就变成了一道糯米蒸干尸吗?
他正出神地想着,施明恩便已手持桃木剑,神色肃穆地走到干尸身边开始诵经念咒,不一会儿,只见施明恩额头浮起一层薄薄的细汗,口中轻喝一声,桃木剑轻轻一划,缠在干尸身上的几根红线便寸寸断开。
而邱长生的身上,肉眼虽一时无法看出他有什么变化,但他自己却在红线断开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觉得轻飘了不少,就像从前肩上一直压着两大块石头,突然被搬开,变得无比轻松。
褚宁眼见着邱长生额间原本晕着的淡淡黑气兀然散开,随之而来的,便是他身上满满的金光财气。
褚宁微微睁大眼:“……”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浓郁的金光财气。
好浓厚,好羡慕。
至于施明恩,他做完法,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神色却是有点奇怪。
方留青上前,担忧问:“师父,怎么了吗?”
“我无事。”施明恩摇摇头,但是看向邱长生,表情里颇有几分疑惑,“为师本以为解除邱居士与飞僵之间的关联应该十分不易,毕竟邱居士蕴养飞僵三年,两人之间气息已然阴阳交汇,气运难解难分,可”
他没能想到,方才竟是那么容易就解开了。
经文明明才诵了一遍。
方留青闻言,却是高兴说道:“师父这么快就能把邱居士与飞僵的联系断开,那不就说明您的道法又精进了一步!”
“非也。”施明恩继续摇头,犹疑道,“倒是我之前忽略了一点,邱居士蕴养飞僵三年,精气神本应早就被飞僵吸食到濒临崩溃。但如我等所见,邱居士本人非但精神状态上佳,甚至一身财气虽被压制却丝毫不见颓色。为师早该想到,邱居士先前应是令有所奇遇”
他缓缓说着,目光落在褚宁身上。
褚宁见状,同施明恩微微一笑,颔首问道:“施观主,有何事吗,还是您也想买符?”
施明恩闻言,却是表情不变道:“如今邱居士与飞僵间的联系已然断开,贫道道法寻常,除非将飞僵带回东岳观,否则无法将其度化。”
顿了顿,他敛容垂首,竟是求教般地向褚宁问道,“不知,褚小友可有它法?”
第40章
它法?
褚宁看一眼施明恩,不由摆手谦虚道:“观主客气了,我就是个卖符的,业余也只是会点讨巧的术法皮毛罢了,算不得什么正法。”
施明恩却拂了拂袖子,摇头道:“大道三千,所用在善,便是正法功德,又会怎是简单皮毛。”
“哈哈,施观主说得真好。”褚宁哈哈一笑,心想这施观主之所以能是一观之主,眼界见识果然很不一般啊。
他正感叹着,旁边邱长生也活动了下身体筋骨。解除了跟干尸联系的他如今只觉得身上格外轻松熨帖,不过,他人是身体舒展了,但心态却跟身体完全呈反比,整个人的情绪仍旧特别沉重,特别低落。
显然,他还没能从可能被好友背叛的真相里缓过神。
“褚小老板。”邱长生虽然情绪不好,但他一听到施明恩跟褚宁的对话,就下意识地喊了褚宁一声。
不过,邱长生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褚宁究竟有没有办法帮他解决眼前困扰的问题。
毕竟,褚宁的符好用是好用,但像是道术道法之类,好像还是东岳观两位道长的桃木剑跟铜钱币看起来更厉害啊。
要是实在不行,他不如就等一等,试试看能不能半夜把这具干尸偷偷运到东岳观去?
可是半夜的话,公司里又到处都是摄像头,要是让值守夜班的保安看见了,还指不定把人吓成什么样。
万一保安吓出大问题,或者憋不住把事情往外一说,不还是一样要完
哎,这样也不行,那样好像也很危险
邱长生正痛苦又纠结地想着法子,褚宁却冷不丁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拿在指尖灵活地来回翻动。
今天来之前,褚宁就是答应了要帮邱长生处理干尸,既然东岳观的道长暂时没有办法,那他就只根据承诺能自己订上了。
毕竟,邱总实在给的太多了。
褚宁又看了眼邱长生额头满溢的金光财气,指尖硬币翻转地又快了点。
旁边,方留青见他有所动作,不由问道:“你有办法了?”
道士给邪祟阴灵做度化,不外乎开坛做法,诵经超度,越厉害凶恶的厉鬼僵尸,度化时日便越长,需要的高功人数也就越多。
方留青实在想不到褚宁能有什么办法,能够一个人将眼前这具干尸轻松度化。
但他想不到,不缺不代表褚宁也想不到。
褚宁其实心里早有打算,但还是假装认真沉思片刻,才点头说:“有点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