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场你跳的时候把舞鞋都甩脱了,我都替你捏了把汗,没想到你应变能力那么强,光着脚都把舞跳完了,还跳得那么好!”
“论临场反应,比起盛艺姐,我还差一大截呢!”林翎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上位机会,却也不忘一手推荐提拔她的舞者前辈,她颇感念地说,“记得去年《红楼梦》全国巡演,第二场湛江场,盛艺姐跳秦可卿的整个动作全错了,但她愣是凭借经验即兴编舞跳了一段儿,观众们都没发现呢。”
一句话令蒋贺之回忆起来,湛江场是去年《红楼梦》舞剧全国巡演的第二场,与项北出事的时间是同一天,只不过项北溺亡在清晨,盛艺演出在晚上。由于不知自杀还是他杀,项北溺亡的消息当天经由公安封锁,待尸检结果出来后才开始正式调查。事实上,盛艺也确实是在几天后公安的电话询问中才得知项北出事,并在电话中表现得十分惋惜悲痛。
他轻轻蹙眉,又及时返身回来,向对方问清楚了始末详情。林翎表示,湛江场演出当天的上午就有彩排,然而盛艺却推故没参加,去她酒店房间找她,她也不在,直到下午演出开始前她才露面,瞧着魂不守舍心事重重,一上台,果然出错了。
然而即使是国家一级舞蹈演员也有现场失误的时候,这点小插曲根本不足道哉。
正如林翎所说,盛艺舞台经验丰富,极短暂地在舞台中央站了会儿桩后,立即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与从容,她花容不失色,继续翩翩而舞,巧妙化解了忘记动作的尴尬。别说现场观众看不出来,就连最苛刻的舞蹈评论家也为她的救场能力喝了声彩,称她失误却不失优雅,依旧是倾国倾城的女神风范。
然而蒋贺之却想到了一个问题,湛江距离洸州,车程不到5个小时,一夜之间往返两地,似乎并不是不可能。
第72章 寻枪(一)
蒋贺之这边还没将陆建荣的案子厘清头绪,就接到了一个更棘手的任务。
亏得盛宁上回提醒,市局高度重视,派人密切监视起了洪兆龙及其手下,果然从线人处得知,洪胡两拨人马最近闹得不可开交,终于要火拼了。
再仔细梳理线索,盛宁的推测没错,导火索就是那个死赖在检察院不走的张宇航。洪兆龙认定自己的小弟被胡石银找专业杀手杀害了,再加上去年的小梅楼一案本就吃了大亏,他与胡石银之间的微妙平衡也早已打破。连续折了两回面子,出林龙从来不是能咽下这口恶气的人,他当然要报复。于是便开始积极招兵买马,打算连本带利地跟这位昔日的“大哥”清一清账。
而且新湘军向来是有枪的,据悉两拨人马此番还准备了手雷、微型冲锋枪这类危险系数极高的非法武器,大有你死我活、不分胜负不罢休的架势。
黑社会持枪火拼的事件一旦闹大,无疑将会是整个洸州公安系统的丑闻。于是沙局长亲自担任“猎鼠”专项行动组的总指挥,又秉承着“但凡有露脸的机会就要让蒋少爷上”的政治智慧,命令市局刑侦一、二大队携手全力开展行动,且全部刑警须配枪执行此趟“猎鼠”任务。
据线人汇报,两方人马约定的火拼地点是位于郊区的一处大型采砂场,该砂场依傍矿山而建,占地千亩,位置隐蔽,据工商登记的信息显示,该持证采矿企业因违规采砂被要求关停拆除,目前已是停产待注销的状态,但从实际来看,这家砂场仍在悄悄地违法生产。
月黑风高杀人夜,行动组已经成功锁定了新湘军两拨人马的活动轨迹,提前就在砂场埋伏蹲守了。露天采矿区的正中央是两架巨大的龙门吊起重机,周围堆积着座座开采完了的砂山,犹如一片连绵辽阔的黄土丘陵。再往远看,一排整齐的蓝白色的箱式房,十来辆大卡车泊于前方,还未开始拉砂。
砂场内还有规模很大的工厂,数台发电机始终嗡鸣不休,厂房顶部尚有荧荧一灯,是大面积照明的灯具,仿佛一轮悬顶的月亮。
行动组的队员们各自寻找合适的地方藏身,夜里风大,风过“丘陵”便沙尘弥天,坏处是视线受阻,能见度极低,好处是如此一来,前来火拼的新湘军们也发现不了,便于大伙儿守株待兔。
然而行动组不眠不休地蹲守了整整两天,别说洪胡两拨十恶不赦的黑社会,却连个来盗采矿砂的小贼都没有。此刻月凉如水,蒋贺之正匿伏于一座砂山之后,身边跟着的是自己的队员李斐,只见李斐伸了个懒腰,低低抱怨道:“蒋队,那线人的线索靠不靠谱啊?怎么等了两天了,一个活人都没见着啊。”
“耐心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再等等吧。”话虽如此,但久等不来,蒋贺之也心急。他微微蹙眉,用对讲机低声呼叫蹲守在别处的窦涛,问他,“窦队,你那儿有什么发现?”
“屁也没有一个,回去一定要沙局请客,他的线索明显不靠谱——不,等等……”窦涛以脸贴地,一边静静感受大地的轻轻战栗,一边听声辨距。很快他眉头一紧,用对讲机告知蒋贺之,“来了,老鼠来了!”
窦涛天生一副好耳朵,果然如他听见的那样,两个车队一东一西,穿过砂场那片癞癞痢痢的草皮,驶向了彼此。随着各自的头车戛然静止,紧随其后的几辆面包车也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两伙手拿砍刀棍棒的帮派份子便鱼贯而下,像一个个修罗恶鬼,渐渐现形于夜色之中。
窦涛先看见了这伙人,又用对讲机告诉了蒋贺之:“目测两方人马共计80余人,大多手持棍棒和砍刀,还没看到冲锋枪这样的大威力杀伤性武器。”
“先按兵不动,我们现在出去,他们可能会当场狡赖,说自己是洽谈不是斗殴。”蒋贺之也用对讲机回复他道,“等时机成熟,但一定不能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不然四散逃跑,就不好抓人了。”
“知道。不过,洪兆龙和胡石银都不在啊,”窦涛颇感遗憾,又对蒋贺之说,“我还想着将这新湘军的两大首脑一网打尽呢。”
“废话,洪兆龙、胡石银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蒋贺之回道,“来的估计也只是些轧轧场子、收收账的小喽啰,不过都是社会害虫,抓一批少一批,总是好的。”
张钊的声音这时从对讲机中传来,他与另几名队友守在别处,颇不耐烦地问道:“怎么还不行动?等开打了再抓就来不及了。”
“我看见了,”又有一名眼尖的一大队队员汇报,“老鼠带枪了,不过不是冲锋枪,是手枪。”
“没关系,有枪就好办,动不动手都够判他们几年的了。”从两拨人马对峙的形势来看,蒋贺之迅速判断出最合适四面夹击、瓮中捉鳖的路线,开始轻声给队员们布置任务,“老鼠们手上有枪,尽量避免交火,必须包抄到位,一举拿下。窦队,你带人绕到面包车队旁那座砂石山的左面去;张钊,你们这组从龙门吊后面包抄上去……”
为免打草惊蛇,蒋贺之则带着李斐等人以另一座砂山作为掩护,趴在砂石混杂的草地上匍匐向前。
然而张钊根本就不听指挥。他是老何一手带出来的弟子,老何出事后他便提了副队长,但他心底一直埋怨这位蒋三少使诈抓了自己的师傅,同时也不忿自己输给了这么个关系户,总想着要取代他队长的位置。
两拨人马开始互相对骂,手头也有了推搡的动作,离彻底爆发冲突仅有一步之遥了。透过风中卷裹的大量尘沙,张钊看见一个黑社会人员悄悄伸手往兜里掏,怀疑这人要扔土炸弹,赶紧鸣枪示警。
“张钊!”刑警们还没包抄到位,蒋贺之怒喝一声,“谁让你开枪了!”
冷不防被枪声惊扰的胡、洪两拨人马明白自己中了埋伏,一边喧哗四散,一边掏出武器还击。
一时间鸡飞狗跳,狂风更是添乱般忽然大作,沙暴之中,新湘军们也分不清敌我,举枪乱射,挥棍乱打。不时有人哀嚎着倒地,更多的人听到周边此起彼伏的嚎啕声,便丢盔卸甲,开始逃跑了。
李斐追着一个手持钢管的壮汉跑上了工厂房顶,为了躲避对方猛然发动的攻击,他见招拆招连连闪避,结果一脚踩重了,竟将年久失修的房顶踩碎一块,险些从上面掉下去。而他的下方就是个不知被谁打开、正在运行中的砂石破碎机。李斐这一掉下去,囫囵全尸那是肯定没有了,再出来就是能包馄饨的肉馅儿了。他死死扒住破损的房顶,朝四下凄声疾呼:“蒋队!蒋队,救我!”
蒋贺之成功击晕一个小喽啰,听见呼救声,当即以臂力支撑,翻上了工厂房顶。
在李斐乏力松手的瞬间,他飞身扑了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然而方才那个壮汉并未趁乱逃跑,竟又提着钢管从暗处上前,兜头罩脸就朝蒋贺之抡打下去——蒋贺之一个灵活翻身没被打中头部要害,但手臂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他虽吃痛,却不能松手,硬是以腿横扫绊倒对方,又一脚将人从斜顶上踹了下去。然后他咬紧牙关,双手使力将李斐从下料口中拉了出来。
正歇口气儿的工夫,忽听见耳畔一阵风声,同时伴随着李斐的惊呼:“蒋队,小心!”
原来又一个新湘军摸黑而来,朝他挥刀就砍——
这一刀下去,他今晚铁定就交代在这儿了。蒋贺之及时侧身躲避,对方又抡刀扑了过来,他二话不说赶紧拔枪,欲击对方挥刀的那条手臂。然而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他的手又一次发麻到力气尽失,连扳机都扣不下去了。
第二刀再次劈来,蒋贺之四肢莫名脱力,只能再次拧身闪避,可肩膀仍被砍中,锋利的刀锋几乎嵌进他的胛骨,拔刀的瞬间更是当场镟掉他一片皮肉。漉漉鲜血浸透衬衣,剧痛之下,他的手指不禁一松,枪也从指间掉落,顺着工厂的斜坡顶就滑了下去。
在第三刀朝他劈来的时候,李斐终于缓过神来拔枪射击,将这个恶汉击倒在地了。
一番惨烈的乱斗之后,胡、洪两拨人马终于向警方缴械投降。所幸沙尘漫天,这样的视觉条件下很难提升瞄准的精准度,现场只有伤、没有亡,除了少数一些帮派分子趁乱逃走,其余人等都束手就擒了。
待好容易控制住局面,蒋贺之这才发现,他先前掉落的那把配枪不见了,翻遍了整个砂石厂,都找不到了。
蒋三少丢枪的消息传回了局里,老沙的脸青了,老高的脸也青了,老沙的心“砰砰”跳,老高的心也“砰砰”跳。局长办公室里,他们先怒目痛斥了开了第一枪的张钊一顿,声称要给予他行政处分,至少也得记个大过。
“两位局长,擅自行动是我视线受阻一时失察,可丢枪才是更大的过错,凭什么罚我不罚他!”往日便素有龃龉,此刻张钊更是不服气到了极点,虎下一张黝黑的脸,冲两位领导高声嚷嚷,“就因为他姓蒋吗?!”
“谁说不罚了?擅自行动你还有理了?”比嗓门,高竹林就没输给过任何人,他同样气沉丹田一声爆喝,“先滚回去写检查,该受的处罚,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待把这个年轻气盛的张钊骂走,更严峻的问题还是摆在了眼前。
两个人一站一坐,两脸愁容,眼里冒火星,后脊梁冒冷气儿。
“对咱们公安来说,命可以丢,枪都不可以丢!咱们局成立到现在,还没人丢过枪呢!”站着的高竹林突然五官一抖,指着老搭档怒吼道,“我就说,千不该万不该,当初你就不该把这位多事的少爷要下来!”
“哎呀呀,你又提这事!”但凡这位蒋少爷惹点事儿,老高就要翻旧账,算是被他掐住七寸了。老沙此刻也头疼不已,双手拍打着脑门说,“你也是副局长嘛,我把人要下来,你有本事也可以再去领导面前申诉,坚决把人退回去嘛!”
“你个正的都把人要了,我个副的能把人退回去吗?”
“你都不去退,你怎么知道退不回去呢!”
……
自打去年蒋贺之调来,两个人已经为他吵过不止一回,且每回都吵不出新鲜花样,唇来舌往的,就这么几句话。但这回的事情实在太大了。领导的骂是必不会少挨了,但还远远不止领导的骂。省厅冲着爱国巨贾蒋瑞臣的面子,不能也不会处罚他的三儿子,可丢枪之重责又必须有人承担,说千道万,只怕最后就一个可能:个体过错上升为集体惩戒,全洸州市局都得为这位三少爷背锅。
两位局长正吵得不可开交,砰一声,门被推开了。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一看进门之人正是蒋贺之,瞬间都闭嘴了。但老沙尚能挤出一丝应付的笑,老高已经满脸不痛快,凌厉眼风直往这位蒋三少的俊脸上刮。
“请领导们先不要上报省里,给我一周时间。”蒋贺之也不多话,站得笔管条直,直接向两位领导立下了军令状,“一周之内我一定把枪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该处分处分,该坐牢坐牢,我一个人承担,绝不连累队友!”
说完就又扭头走了。
蒋继之的那声“最后一次帮你”还言犹在耳,蒋贺之其实也不想一直麻烦自己的二哥,但事到如今,非蒋继之不能摆平。他一个电话过去,不到一周,蒋继之就又从上海飞来洸州了。兄弟俩约了一个时间见面,地点是一家面向高端人群的港资私立医院,叫儒和医疗。
高端私立医院没什么人,候诊区以灰色米色为主色调,装潢典雅,十分静谧。蒋贺之一进门,没见着自己二哥,倒先被医院的医护人员拉着去做了体检。他是被二哥嘱咐着空腹来的,拉他的人也自称受了蒋二少的吩咐,血常、尿常、核磁、CT……蒋贺之虽道莫名其妙,但碍着有求于人,还是一一照做了。
一系列检查做完,来人又跟他说,二少在理疗中心等你。
理疗中心在医院四楼,蒋贺之又拾级上楼,没找着指示牌,倒一眼看见霍名屿。推门而入,蒋继之果然已经等着了。他面朝一整面落地玻璃窗而立,背影依旧挺拔,气度依旧雍容,闻声也没回头,只说:“来了。”
理疗中心很空旷,摆置着一些常见的理疗器械,一扇隔断屏风后面还有几张理疗床,地胶呈冷感的烟灰色,头顶一圈暗灯槽,嵌在米黄色的弧形圆顶天花板中。
蒋贺之是为寻枪来的,迫不及待地开口就问:“枪找到了?”
“急什么?”蒋继之回过头,扔来一副半指的黑色皮质格斗手套,对弟弟说,“打赢了再说。”
“什么意思?”蒋贺之抬手接住手套,反应过来便不禁笑了,“跟你?”蒋二少从不白帮忙,上回让他悬赏追逃要比霰弹枪,这回得拳脚下见真章。可射击还有的一比,比拳脚功夫?这位日理万机、西装革履的二少爷只怕扛不住他一拳头。
“你当我傻?”
“那就是跟他了。”蒋贺之的目光往不远处一瞥,霍名屿身板笔直地立在门边,呈现高度警戒姿势,不苟一笑。
“不是,给你找了新的对手。”蒋继之微笑道,“还是老规矩,赢了把枪给你,输了你就乖乖跟我回家。”
话音落地,隔断屏风后面就走出来三个人,两个老外一个亚洲人,一概“手是铜锤脚是马”,一身凹凸有型的腱子肉。蒋继之向弟弟一一介绍道:“这位是阿尔贝托·莫雷诺,西班牙全国武术锦标赛南拳和长拳混合组的冠军;这位是张显龙,新加坡武术世家出身,最近在综合格斗赛场的成绩是9胜1负;这位是米格尔·德索萨,去年巴西柔术世锦赛重量级亚军……”说着,他转身看了看蒋贺之,一双深长眼眸中笑意加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三位都很愿意替我管教一下我这个不服管的弟弟。”
三人在蒋二少面前双腿微岔,负手而立,始终垂视着自己的脚尖儿,显得十分谦卑、恭敬,但抬眼看向蒋三少时,便面如寒霜目如炬火,明显就不客气了。
“一个打三个?”别说以一敌三,就这几位的履历,一对一都未必有胜算。蒋贺之后背冒出冷汗,皱着眉头后退一步,对自己的二哥道,“我还受着伤呢,这不公平。”
“我只说打赢了把枪给你,从来没说要公平地给,要枪,还是要公平?你自己选。”见弟弟抿紧嘴唇却不再有异议,蒋继之迷人一笑,对那三个老外说,揍他。
第73章 寻枪(二)
这一架,既没有比赛规则,也没有时间限制,蒋二少的态度很明确,打到自己的三弟服输为止。而蒋贺之也不负兄长所望,勉强招架了片刻后,就迅速地落了下风。
蒋贺之并不主动出击,一直曲肘拨挡于眼门前,时而拧腰转胯,躲避三人来势汹汹的拳脚。好在步伐够灵巧,身板够结实,实在躲不过的,生扛几下也不觉得太疼,但一直扛下去,肯定受不了。
连连虚晃、示弱只为观察,西班牙人目测是个花架子,动作舒展好看,但打架就不实用了。蒋贺之料定他三人之中最好解决,宁可露出破绽挨另两人的狠揍,也要先把这人撂倒。趁对方一记潇洒的腾跃劈腿,他闪避之后直接飞腿踢裆,西班牙人一声惨叫,訇然一声就仆向地板,然后捂着裆部翻滚,短时间内必然爬不起来了。
第二个轮到新加坡人。插眼、踢裆、肘击后脑,是绝大多数格斗比赛中都禁止使用的下作招式,但蒋贺之此刻已顾不上那点面子,谅这些人不敢以同样的招数对付自己,便索性无赖到底,又顺利解决一个。
但最后那个巴西人果然最为难缠,蒋贺之一不留神就被对方从身后用肘弯绞住了喉咙——几乎当场就被勒晕过去,蒋贺之大脑缺血,眼冒金星,只能借体重后仰,以腿勾缠对方的腿用力一揿,迫使他与自己双双倒地。
然而柔术就以“地面技”为最强,特别是十字固、三角绞这样的降服技。蒋贺之以己之弱应敌之长,几次险些被对方钳制,又几次仗着腰部力量强大,翻滚着摆脱对方。两个人贴身肉搏异常激烈,蒋贺之硬生生挨过几个回合,终究还是被巴西人以双腿锁住了头与颈,左边的肩膀和手臂也都反向折在了脑后。
蒋贺之试图挺胯逃脱,然而锁技一旦成型,一切只是徒劳。再多加一分力,原先肩胛处的伤口就又崩裂了,疼痛钻心下,他赶紧向二哥讨饶道:“哥……哥……救我……”
蒋二少果然心疼弟弟,当即便用娴熟的西班牙语说了一句什么。可这个叫米格尔的巴西人非但没有撤力,反而更大力地扭转下压蒋三少的肩与臂,有了一种不夺命不罢休的架势。
伤上加伤,鲜血瞬间洇透衬衣,蒋贺之感到自己的左臂已经脱臼,又赶忙向哥哥确认:“你刚刚……刚刚跟他说什么了……”
“我说如果他能让你拍地求饶,我就再加他200万。”蒋继之走到弟弟身边,单膝点地,温声询问,“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我老婆在这里……”左臂青筋扭曲暴起,宛如杂错的藤蔓,蒋贺之脸已憋得通红,却仍不肯认输,“你让我回……回哪儿啊……”
“我倒想看看,是你嘴硬,还是你的关节硬。”这小子的反应意料之中,蒋继之微微细了细眼睛,道,“我不介意养个废人。”
蒋贺之再次试图挣扎起身,奈何痛感加剧,力气尽失,根本挣动不得。这位柔术亚军最拿手的好戏就是“木村锁”,试图再次施力逼迫对方投降。肩关节呈反向过度伸展,肩膀连着手臂均已被折出一个相当诡异的角度,只怕须臾之间,它们就会像冬天的松枝那样发出断裂的脆响。
“认输吧,”蒋继之弯一弯上身,凑近弟弟轻笑道,“真要残了,你也不能留在警队了。”
“我老婆……老婆在家等我……”一张俊脸已痛得完全走形,蒋贺之仍硬着颈,宁死不认。
在这条手臂被折断前一秒,蒋继之终于闭了闭眼,出声道,停下。
米格尔令行禁止,一刹松手,蒋贺之死里逃生,一时仍疼得难爬起身,只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少顷,三位皆有损伤的高手全退了出去,留下兄弟二人面向一地桌掀椅倒的狼藉,并排而坐。蒋贺之抚着脖子转动两下,又咬牙自行将脱臼的手臂牵拉复位,疼得再顾不上那点情分与教养,龇牙咧嘴地骂了声:“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