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越扬声喊:“家俊!”
家俊拐回来:“你们怎么跑那儿去了, 里正找你们呢。”
走着走着又碰见家蕙, 家蕙看他们三个一眼, 嗖就跑了。
家俊莫名其妙, “看见鬼了是怎么了?”
沈青越憋笑。
姜竹也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里正家, 里正完全没注意到姜竹状态有点儿别扭, 让沈青越坐下就开始说。
大致的意思, 还是由村里来盖客栈, 包括以后怎么经营, 也是全村一起商量。
不过也不会白叫人捐钱,每年过年前盘一回账,得的利钱七成按捐钱的多少给大伙分, 剩下的三成归村里。
若是将来有一天干不下去了,转手变卖,折的钱也按这么算。
沈青越知道里正和江家族长都心心念念想盖个像样点儿的祠堂,要是客栈能赚钱,他们就有钱盖祠堂了。
这么经营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听完了只是问:“那占用的地也折算银子吗?还是当租金算在成本里?”
在座的众人都愣了愣,齐齐看姜竹。
姜竹:“都可以。”
里正:“那就折成银子吧?”
姜竹点头。
他们又看沈青越。
沈青越:“客栈的掌柜谁来干?”
众人又齐齐看向里正和他儿子。
不出意外,下一任里正也会是现在里正的儿子,里正一心倡导着盖客栈、修祠堂,他年纪又比较大了,监工还行,干活儿、找人、买东西,还得他儿子来。
大伙儿都觉得理所当然。
老子干不动的,不就得儿子上嘛。
他要是这都干不好,下任里正都没戏了。
沈青越一瞧,得,连平时江家骂里正骂得最凶的几个老头都没意见,那他也没意见。
平心而论,里正儿子能力、脾气、性格都挺好的,沉稳靠谱,平时看上去没什么存在感,但他爹交代他做什么,从来没办砸过。他们家气氛也挺好,父慈子孝,还都以做里正为荣,很有荣誉感,也有责任感,连里正大孙子都跟那爷俩似的,一板一眼的,也不知道他们平时在家都是怎么交流的。
沈青越:“行呀,只要别让我干活儿就行,我保证全力支持配合村子发展,不给大家添乱。”
他说完众人全笑了。
压根儿就没人指望过他干活儿,论赚钱、论画画,全村都不如他,论干活儿,从村里找个十岁大的孩子都比他靠谱。
有性格比较古板地直摇头,看见他比看见自己家孩子滚一身泥都头疼。
沈青越开口了,里正心里就有底了,又商量了明天去具体量尺寸,算一算盖下来要花多长时间多少钱,什么能从村里凑,什么必须从外面买,上哪儿买什么划算,上哪儿雇人划算等等。
听上去还挺靠谱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连吵架都带着齐心协力感。
姜竹听得挺认真,听着听着,沈青越指头就伸过来了。
姜竹歪头凑近点儿,沈青越小声问他:“我能走了吗?”
姜竹:“……不太好吧?”
沈青越:“那你替我听着,我眯一会儿。”
“嗯。”
沈青越往椅子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睡觉。
和张叔阳、池远舟说了大半天,他也挺耗神的。
别人讨论、吵架、嚷嚷声像白噪音似的,他本来只想闭目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真睡着了。
睡着睡着,还歪姜竹身上了,靠着姜竹肩膀睡得昏天暗地的。
里正媳妇进来给他们送茶,瞧见了直笑,到屋里给他拿了条毯子让姜竹给他盖上。
有人瞧见了,失笑:“嘿!怎么还睡了?”
里正媳妇:“啰哩吧嗦的,谁爱听你们唠叨。”
“说正事呢!”
“说一天了也不头晕。”里正媳妇哼哼两声,问姜竹:“要不把沈先生搬屋里睡吧?”
姜竹:“没事,他一会儿就醒了。”
结果沈青越一口气睡到散场了都没醒,人快走光了,姜竹正打算叫他呢,他醒了。
沈青越:“结束了?”
家俊直乐:“沈先生,你从前在书院读书时候跟姜大望差不多吧?”
胡说。
他也没到倒数的地步。
怎么也得和家业差不多。
建客栈是村里的大事。
堪比姜竹家开荒。
百忙中里正抽了个山上上课,村里最闲的时间召集全村人开了个动员会,把情况说了说。
自愿捐钱,记账,以后分钱按照捐的钱多少来分。
客栈他们准备主要用木头建,只厨房和外墙用石头,这样盖起来能稍微快一些。
除了客栈,村口的一小段路和村里主要的两段路也要修一修,防止泥泞,如果钱能凑够,他们也想铺上石板,这样就不怕下雨下雪踩两脚泥巴了。
大概要先凑七八百两银子出来。
不够以后再凑,够了剩下的钱以后买别的东西也能用。
姜竹和沈青越捐了三百两银票。
江大爷家捐了二百两。
剩下的族里原本还有几十两银子,各家捐一捐凑一凑,差不多就齐了。
秋茶季姜树又赚了些,本来是要还沈青越钱的,沈青越让他不急着还,把这钱捐客栈里。
如果他预测不错,县令是愿意支持他们书院发展的,要是能帮他们再找几个不错的先生,说不定以后他们村,甚至隔壁村都能背靠青竹书院养家糊口赚钱。
那时候客栈的价值就水涨船高了,到时候再想用四十两入股这么好的生意可就难了。
姜四山家捐了四十两,震惊了全村人。
姜竹还让大伯他们也捐。
他大伯家是大嫂管着钱,平时虽然花销也不小,但这么多年也攒了些。
原本是想多留点儿给家俊成亲办点好宴席的,这会儿有点儿进退两难。
家俊倒是想得开:“离春天办喜酒还有好几个月呢,还能赚钱。”
吕香梅咬咬牙,加上女儿、儿子自己平时攒的,他们家也拿出来三十两。
姜二山家里家底比兄弟更厚些,只是要翻盖房子也不少花,也捐了三十两。
村里其他人瞧见了,一琢磨,这事好像是个好事吧?
要不然抠门小气的姜四山,老实正经的姜大山,还有持重聪明的姜二山,兄弟三个能都这么掏钱?
原本只想捐半两的努力到一两,想一两的努力到一两半。
捐着捐着,全村凑了一千两出来。
里正都懵了。
登记时候,他专门找沈青越要了点儿好纸裁成册子封起来记的账。
写到姜竹,除了占地折算三十两,里正突然发现他下不了笔了,“竹子,你给我那三百两是你的还是沈先生的?”
姜竹:“一起的。”
里正:“这哪能一起呢?是多少就是多少,里面有你多少钱?”
姜竹:“那就写沈青越吧。”
里正:“都是沈先生的?你不捐啊?”
姜竹:“我……”
被喊来帮忙记个副本的江修文:“那就一半一半吧?”
姜竹:“也行。”
里正好一阵摸不着头脑,“胡闹,这哪能行。”
他叫他儿子去喊沈青越问问。
结果沈青越人都没下山,就一句“记谁都一样,不然记姜竹吧,他名字好写笔画少”。
里正父子俩恍恍惚惚的。
见过糊涂账,没见过糊涂成这样的。
最后还是按江修文的办法,一人记了一半。
等没什么人了他把姜竹叫到一边,“沈先生从前大概是有钱人家孩子,他眼里看不见这些不在乎钱,你不能跟着糊涂啊,朋友是朋友,咱们不能故意占人家便宜呀。”
姜竹点头,晚上回家问沈青越他们俩要不要记账。
沈青越忙着和骨头搏斗,忽然想到:“不是,小姜师傅,我们俩好像从一开始就没算过账分过钱呀。”
姜竹:“要算吗?”
沈青越:“算什么算,不嫌麻烦你自己算,重点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