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是他叫姜竹,结果姜竹睡醒了沈青越自己还没醒呢。
已经到正午了,姜竹隐约都能听见书院那边中午散学,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声音,沈青越靠在他肩边睡得还很熟。
可能因为起得早,下山急,他头发没包结实,睡了一上午都散了。
姜竹没忍住摸了摸他头发,亲了亲他额头。
睡着的沈青越比醒着时候更显温柔,看上去更招人疼爱,姜竹舍不得叫醒他。
反正这会儿下山村子里人多,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他们吃饭。
多睡一会儿也不要紧。
他小心伸胳膊出去,从桌上把沈青越画的草图拿进来看。
深秋的阳光不像夏天那么灼热了,中午依旧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光线足够,姜竹没掀开帷幔,在床上仔细看沈青越画的画。
现在他只看草图就能看懂沈青越画的意思。
凌乱、概括或者没画清的地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不过,姜竹看着有些糊了的画,心想回头可以给沈青越把炭块削细一些,削得像他从老家带来的那些笔一样,就能画清晰了。
沈青越睡醒时,姜竹已经把他三张草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了,沈青越睁开眼瞧见了,发呆片刻回回神,爬过来压到姜竹身上在他后颈咬了一口,带着睡意声音都还含糊着问:“怎么不叫我?”
“还早。”
“嗯,”沈青越闷笑,经过快两年努力,终于把勤劳的小姜师傅带时间错乱了,他往上挪了挪,下巴抵到姜竹肩上,“看上哪张了?”
“这个。”姜竹拿给他。
沈青越一瞧,另外两张多少还有点儿像铺子,这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像了。
“你喜欢这张呀?”
“嗯,这样好看。”姜竹翻身抱住他,“镇上没有卖这样桌子的,咱们到县城去买,给你也买一个,放家里用。”
沈青越笑,捏了捏他的脸,“家里的呢?”
姜竹:“搬下去用,给家业用。”
沈青越更好笑了,“家里的才实用!”
他们家桌子又大又宽,也很平整,他画大画也方便。
小书桌精致,好看是好看,但不耐折腾,连他颜料都摆不开。
沈青越伸个懒腰,“行了,起床,我再想想,等你忙完,咱们先到码头看看姜树买了些什么地方,再看看有没有适合卖山货的位置。”
“嗯。”
他们俩换了衣服,姜竹又帮沈青越把头发重新束了一遍,等他们俩神清气爽下山,家俊他们早在作坊等着了。
“小叔你咋才来?”家俊还是早上那身衣服,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人看上去精神抖擞,但眼睛里还有红血丝,“我爹去隔壁村叫屠户了……你们咋还换衣服了?”
家俊服了。
都说好下午杀猪了,回山上一趟还换身衣服,也不怕弄脏洗着麻烦。
再一瞧,得,连沈先生都换了,不光衣服换了,围巾、口罩全换了,束发的绳子好像都换了,他简直是想象不了这俩人上山半天都干嘛了,走亲戚他都不折腾成这样。
沈青越找个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给旁边手指翻飞编扇子的姜松递篾条。
沈青越:“吃饭了吗?”
这会儿作坊的人都好奇地在那边凑热闹呢,就姜松还趁着中午书院休息这一会儿跑来干会儿活。
姜松朝他笑:“吃了,我娘烙了饼子,四婶还给我舀了碗肉汤。”
沈青越:“别不好意思来这儿吃,你师父不差你那点儿吃的,多吃点儿,长高点儿,有力气了才能读书干活儿。”
姜松点头。
沈青越:“现在扇子好卖吗?”
姜松:“不太好卖了,刘爷爷教我编小篮子,能卖给别人装炭。”
沈青越:“小篮子?”
姜松放下扇子给沈青越编了一个,“我编的不太好,刘爷爷说你从前买过他编的装茶叶。”
沈青越瞧着那巴掌大点儿的底乐了,“手炉用的炭?”
姜松点头:“嗯。”
天冷了,县城来的那些孩子都开始用上手炉了,还有那群年纪大的,老凑在一起作诗、聊书、吵架的书生,这会儿都抱上手炉了。
在室内还好,他们有时候跑到竹屋里聊,还真挺冷的。
手炉要续炭,装多了沉,不装不够用,他们又不愿意弄一手灰,弄这么丁点儿大的小篮子倒是合适,套个布袋子都能挂腰上了。
沈青越:“有人卖木炭给他们吗?”
姜松:“有。”
起初那群书生都是问房东要几块儿,人家做饭时候给他们烧几块儿留着。
后来村里卖柴的大叔瞧见他们天天用,就开始卖木炭给他们了。
还十分贴心地给他们敲成方便装的小块儿。
小篮子里还配着短短的竹筷子,方便他们夹炭。
沈青越心想果然得多在村里走走啊,瞧,这不是一门生意么。
正聊着,有人嚷道:“杀猪的来了!”
第180章 将来
“杀猪的来了!”
邻村的屠户背着刀笑吟吟地过了, “抓着野猪了?”
“和人换的。”
“个头还不小呢。”
“山里秋天吃得肥,说是还不足一年呢, 就长这么大了。”
屠户蹲下看野猪的牙,“是不足一年呢。”
野猪开始挣扎,院子里都是它燥脾气的哼哼叫声。
姜竹一转头,沈青越已经站起来了,朝他挥挥手,“我们上课去了。”
他可没什么看杀猪的兴趣, 叫起来凄惨又瘆人的。
姜竹笑,朝他点点头。
家俊看见了,乐道:“沈先生怎么跑了?”
沈青越:“君子远庖厨,君子远杀猪, 君子遭不住。”
众人哈哈直乐。
沈青越往外走,还有好些人往作坊来。
野猪肉没家猪好吃, 但便宜, 做成肉干儿多放点儿调料吃起来一样是香的, 好几家过来问问姜竹卖不卖肉。
还有知道姜竹下山了过来买兔子买野鸡野鸭的, 连家业和姜壮壮、姜大望都在往这边儿跑。
沈青越走到院门口, 把好奇跑来看热闹的几个小孩儿也给抓走了。
“干吗呢你们, 不上课了?”
几个孩子一瞧见是他, 都懵了:“下午不骑马吗?”
马都回来了。
沈青越:“谁有空教你们骑马, 走, 我给你们上算数课。”
“啊?!”几人一片哀嚎, 比他们晚几步的谭武元一伙儿更惨, 连作坊门口都没跑到就被沈青越给拎上山了。
他们边走还能听见猪的惨叫。
谭武元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野猪,偏偏他们沈先生出的题还是假如一斤野猪肉十三文钱,一头野猪重九十九斤, 另一头野猪重一百零二斤,请问两头野猪一共能卖多少钱。
沈青越:“有简单的算法,想不出来就慢慢算。”
搞得完全不擅长数学的谭武元也跟着惨叫,“凭什么啊,都杀猪了,我还得算数?”
姜松、家旺、姜美月他们算得很快,意外的是这回姜大望算得都很快,而且一遍就对了。
谭武元简直惊掉下巴。
一起被先生罚站的小伙伴怎么突然就背叛他们了呢?
谭武元小声问:“你怎么算的?”
他怀疑姜大望偷偷看姜松了。
姜大望:“很简单啊!一头猪九十九斤,你先给我一百斤的钱,我再找你一斤的,另一头一百零二斤,你也先给我一百斤的钱,再给我两斤的钱,加到一起不就成了吗,多简单啊,比我娘收菜好算多了!”
谭武元:“……啊?”
姜大望掰着指头给他数:“萝卜、白菜、蔓菁、葱、菌子,哪个跟哪个价也不一样,也没这么整整好的一百斤,我天天算!”
算得他现在都快把几斤萝卜多少钱背下来了。
谭武元:“……”
哪个是整整好一百斤了?!
姜松和姜家旺也很认可姜大望的算法,还跟他交流先凑成两百斤再余一斤来算更方便。
家业他们几个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做梦都梦不到有一天姜大望会和姜松、家旺他们一起讨论怎么做题更简便。
放学时候姜壮壮忍不住问姜大望:“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姜大望:“我本来就很厉害好吗!我跑步更厉害,跑第一,你们谁也撵不上我!”
家业:“那你什么时候算数这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