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也没真打算让他们干什么,“我一会儿出门,你们呢?”
几个小孩对视一眼,看姜家业。
姜家业:“我们想在山上玩……不是,干活。”
姜竹:“没活儿给你们干。”
江顺子弱弱道:“我娘说叫我干到天黑再回去。”
另外几个马上也有理由了,“我娘也是!”
“回去早了他们肯定要骂我。”
“回去还得喂猪,我不想回去。”
“我也不想回去。”
姜竹:“……”
沈青越:“来,我给你们安排活儿,姜家业小朋友,组织安排你当队长,一会儿你带领你的队员去竹林挖竹笋,挖够两筐你们就去捡菌子,捡到的菌子你们平分,一半上交组织,剩下的一半你们拿回家加餐,家人问起来,就说你们表现好,姜竹小师傅奖励你们的,听懂了吗?”
几个小孩懵逼地看他,没搞明白啥是组织,他们又是个什么组织。
沈青越:“能不能完成任务?”
姜家业下意识:“能。”
沈青越:“大声点儿,来,说。”
姜家业懵逼加声:“能!”
沈青越:“很好,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吃完饭自己去把碗洗了,跟着你们队长去领工具,积极参加任务,去吧。”
几个孩子点点头,加快速度吃饭,姜家业忽然问:“领啥工具?”
沈青越:“挖竹笋的工具呀!你们打算用手掰吗?”
姜家业懂了,几口啃干净了他小叔作弊塞给他的鸡翅,仰头将汤喝干净,激情昂扬地往姜竹放工具的屋子一挥手:“走!跟本队长走!”
几个小孩也赶紧风卷残云,端着竹碗边走边吃。
沈青越往竹椅上一靠,“搞定。”
姜竹:“……”
见他们拿着锄头、柴刀、竹筐风风火火出来了,沈青越喊:“先去把碗洗了,按大小个头排好顺序放进厨房,明天再按这个顺序领,别认错了自己的碗筷。”
小孩们“哦”一声,又问:“明天?明天也喝鸡汤吗?”
沈青越:“明天吃什么看你们表现。”
小孩们又开心了,跑去水边胡乱洗干净竹筒,往厨房放碗筷的地方一塞,早就乱了套。
沈青越:“只准在家门口这一块儿挖,不许跑远,有什么特殊情况队长自行处理,处理不了回来喊人。拿刀和锄头的不许打闹,不许碰到队友,否则以后他没鸡汤了,谁表现最好回头小姜师傅教他打弹弓射箭,谁不听话以后就不准他上山了!”
“嗷!”几个小孩雄赳赳气昂昂奔向竹林。
姜竹麻麻地看着,心想,不用沈青越叮嘱,村里的小孩五六岁就会摘野菜挖竹笋了,七八岁也会拿刀割草了,他们这么大,农忙时候都开始跟着大人下地了。
但沈青越这样又哄又诓地使唤小孩干活儿,不知为什么,他听着又高兴又悦耳。
沈青越见他傻笑着看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想到什么,他轻咳一声,强行给自己挽尊:“我可不是故意欺负孩子,他们本来就是来干活儿的,这是惩罚,你要是良心过不去,回来就给他们带点儿糖,让你做这个大好人怎么样?”
姜竹自动忽略什么“大好人”,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感慨和羡慕笑道:“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沈青越懵,但不妨碍他逗人,他挑起个明媚的笑:“那是自然,我骗小孩最有一手了,”他可没少哄邻居家小孩偷偷帮他买烟,“羡慕啊?”
姜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羡慕的,要是他也能在他们这么大时候遇到沈青越这样的大人就好了。
第24章 笔墨纸砚
除了过年, 姜竹很少专门去买东西。
哪怕到了年底,他一般也是能多卖一天就多卖一天, 日常就是砍竹子,劈竹子,编竹子,卖竹子,再循环。
这次他只背了个空筐,也没挑扁担, 走起来又轻又快,到镇上的距离好像都缩短似的了。
路过他熟悉的南街,看着那些眼熟的小摊贩,姜竹有种奇妙的新奇感。
他没多停留, 他继续抬脚往不常来的北边走。
卖纸墨笔砚的铺子都在这边一条巷子里,往年他只有年前买对联或是要买纸糊窗户, 才会往这边儿来。
巷子里种着棵大榆树, 不知长了多少年了, 遮阴了半条巷子, 这会儿刚过了晌午, 也不怎么晒, 一进巷子, 人身上的热汗仿佛都消了消, 不自觉方间已经轻了手脚, 连走路都慢起来。
姜竹攥着钱袋抬头走进那家镇上开得最久, 也最有名的纸铺。
一进铺子, 望见柜台上一刀刀纸,他就开始拘谨。
“您要点儿什么?糊窗户、搭篷顶、纳鞋底儿,大纸、纸边儿咱们这儿都有。”伙计瞧了他的打扮, 按往常这般的客人需求主动搭起话。
村里人不识字,对书、字、纸墨笔砚有天然的畏惧感,常常是嗫嚅了半天也说不清自己要买啥,慢慢的,店伙计都练就了看打扮搭话的本事。
姜竹这模样,一看就不是文人,多半是要糊窗户。
不料姜竹摇摇头,“不是,我买画画的纸。”
伙计诧异:“画画的纸?”
“对,画画,还要笔、墨和砚。”
“您画吗?”
“不是,我给别人买。”
“哦!”原来是给别人跑腿儿的。
伙计来了精神,引着姜竹往店里走,“咱有好纸五种,中档的十种,实惠的六种,有皮纸、麻纸、竹纸,也有草纸,不知您要哪种?咱们店里笔墨和砚台也各有上品的和实惠的,砚分两档,墨共有四档十一种,笔就更多了,差您买纸那位,可说了要什么种类?”
“…………”
姜竹都听懵了。
这么多?!
看他茫然的模样,伙计贴心道:“要不您报个价,我给您搭配?”
“都多少钱?”
伙计看他也不像多有钱的模样,想了想,道:“我从低档往高档给您报吧!您看成吗?”
“嗯。”
“您想先看看什么?”
姜竹:“先看笔吧!”
“好嘞,”伙计将他带到一架笔前。
“这是咱们本县出的羊毫笔,绵软吸水,等次稍低,但胜在便宜,只要五文钱一支,这也是咱们本地的笔,邻县出的,您瞧,这手工就细多了,也是羊毫,但制笔的师傅手艺更好,十文钱。这款,书院的学生们爱用,便宜,耐用,这毛也有弹性,您看,这是十二文一支,这个,您别瞧它小,这是狼毫的笔,它细,聚锋,这支就更好了……”
姜竹努力地记,好回去后给沈青越也报一遍,一边一个头两个大地硬记,一边又问起人家的墨,又灌了一耳朵什么师傅的,徒弟的,名家的,这个味儿,那个烟的,都是哪儿产的……
亏他以为买纸笔是个简单的活儿,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
好在砚比较简单,普通的就一款,花纹有些差别,价都一个样,据说连县里的书生和县衙里的师爷用的都是这款。
贵的嘛,都贵得离谱,直接排除在他可接受范围内,不用听了。
介绍完,伙计期待地看着他。
姜竹想着出门前沈青越提的要求,重复道:“我要四尺大小的熟皮纸,一张不超五文钱,这个价位内最好的纸。”
伙计愣了下,心道要这么具体吗?这么具体咋不早说?
一旁的掌柜也忍不住看了看他。
伙计默默算了下,一刀纸七十张,一张五文,就是一刀三百五十文,不超这个价的都可以卖给他,他们正好有一款本地产的熟纸符合要求,一刀三百二十文。
“我给您拿,您瞧瞧。”
掌柜拦住他,又打量了姜竹一次,确定从前没见过,“慢着,小兄弟,笔墨你要哪样的?”
姜竹想着沈青越教的,再结合刚刚伙计介绍的,选了两根细笔,两根儿中号的,还有一根儿大号的。
小笔要狼毫,中号要兼毫,大号的要羊毫。
墨……
姜竹看不出这些墨有什么区别,都挺黑的。
他说:“再要一块儿油烟墨。”
沈青越说,油烟墨适合画画,松烟墨适合写字,他们要买油烟墨。
掌柜听乐了,算盘都不打了:“只要一块儿?”
姜竹点头,“一块儿。”
伙计情绪开始低落,得,白忙,雇这位来的人也怕也没什么钱,他语气开始有点儿应付:“咱们店的墨不按块儿卖,您最少得来半斤。”
姜竹:“半斤?!”
既然能称重卖,干嘛非要按斤来?这又不是整个的瓜,怎么不能按两卖?
姜竹通情达理:“那我要半……一两吧。”
“…………”伙计:“人家都是一斤买呢,买得多还划算呢。”
然而出门前沈青越特意嘱咐了,他们是为了赚钱,要控制成本,不能让设备压了太多预算。
什么设备不设备的姜竹没听明白,但先要五根儿笔,五张纸,一块儿墨他记得挺清楚的。
姜竹:“一块儿不卖吗?”
伙计:“没这么卖的。”
姜竹疑惑:“为什么不行,多重我付多少钱,纸能一张一张卖,为什么墨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