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卖完的竹编暂时放在大堂哥家里,等下次赶集去再带上就好。
偶尔村里谁家急用什么,他堂哥堂嫂也会替他卖一卖。
村子里都是以物易物,换的布多了,大嫂会给他做成衣服,换的粮食多了,有时候给他做饼,有时候叫家俊给他送上山,四嫂天天嚷着大嫂家最会占便宜,姜竹自己清楚,大哥大嫂黑是黑白是白,他的东西都是专门另外放的,除非他主动给,否则他们一粒米都不会要。
有时候豆子给得多了,她都会折算了布和粮食塞给他呢。
沈青越在山上无聊了一天。
几天过去,他已经不用拄拐杖了,但爬山走远路还是不行。
昨天几个小孩嚷着要一起去草市,他嗤之以鼻,心想赶集有什么好逛的?然而姜竹走了没一会儿,他就无聊到绕着院子溜达。
把菜浇了。
卫生打扫了。
还捡了三十多张大的笋壳倒过板凳压上了,幻想压平整了当草稿纸用。
他还编了两把扇子。
画了三张写生。
实在无聊,不顾费电拿平板玩了会儿不用联网的游戏。
还把用联网的挨个戳了一遍,等着看无信号提示。
最后实在是太无聊,他拿起昨天不小心挂坏的衣服缝了。
别说,他这针脚,比姜竹强多了,至少缝完是平的。
沈青越看了看,还往上面绣了两片竹叶,可惜没有绿色的线。
忙活完,他饿了,去厨房拿了姜竹早上给他留的饼。
咬一口,还是熟悉的韧性。
磨完牙,沈青越又去捡了片笋壳,压着画了张画,有点儿废笔,打草稿似乎还行。
不过笋上剥下来的有点儿小。
他关上门戴口罩到竹林里溜达一圈儿,从竹子上剥了十多张壳,拿回去继续压着。
实在无聊,他把平板和手机里的图片挨个看了一遍,又翻了一遍聊天记录,找到了好几本下载和缓存的书。
有小说,有专业课的参考书,有漫画,还有好几本画册。
最离谱的是,他手机里存的最多竟然是为了和甲方撕“你要的到底是哪种效果”而找的参考资料。
然后,就是动物了。
因为他对动物毛发过敏没办法接触,所以相册里存了很多动物的照片和视频。
更离谱的是他虽然画了很多年人,也画了不少风景,但最擅长的其实是画动物,最受好评的插画,是画妖精。
唯一主动找他做设计的,是一款童书,小编辑看着他的画一路打听着慕名而来,结果最后夭折于没有预算和主编的否定。
后来他后悔了很多次,为什么急于向他爸妈证明他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没免费答应。
如果他愿意免费,说不定那个热情的小编辑就能说服觉得他没名气没经验的主编。
人生啊,多么的多姿多彩。
他手机和平板里现在还保存着他当初设计的封面和插图。
那个故事他也挺喜欢的。
一个留守儿童误入森林,和动物们做朋友,穿过深林去找爸爸妈妈的冒险故事。
最后一家人幸福地拥抱在一起。
就像每个孩子期盼的一样。
“沈……”
“沈青越!”
姜竹掀开了他盖在脸上的扇子,明媚的笑容有一瞬僵住,“你怎么哭了?”
“嗯?”沈青越抹抹脸颊边的眼泪,将翘高的腿从椅子上挪下来,揉揉被硌疼的后背,“那是打哈切,我说,小姜师傅,你出去了好久,我都困了。”
“啊……”
“什么味道?肉?”沈青越皱了皱鼻子,拉近姜竹,看他身后背的竹篓。
“嗯,我买了肉丸子,还有包子和猪耳朵。”
“先来个包子!”
“好。”姜竹卸下竹筐往外掏吃的。
荷叶包的包子,笋壳包的丸子,还有油纸包的猪耳朵。
一样样打开,沈青越乐了,他先捏了个丸子,凉了的炸丸子吃起来还是香香脆脆的,“我还以为草市上都是卖菜卖杂货的呢,你们中午吃什么了?好吃么?”
“面!”见他笑了,姜竹也跟着开心,“卤肉面,很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吃。”
“好。”沈青越咬了口包子。
皮薄馅大,放在他家怎么也得夸一句良心商家,但放在这边儿,他很怀疑是因为野菜没面粉值钱。
不过,挺好吃的。
人家的包子凉了也软,小姜师傅的磨牙饼,不提也罢。
他催姜竹赶紧去做饭。
晚饭他们坐在屋檐下吃,一个猪耳朵切了一大盘。
姜竹还用了上面一点儿肥肉去煸炒了笋片,炝了一点儿干辣椒,又香又辣,沈青越只吃了一点儿解馋,就满足极了。
从前他只有出去和同学吃饭才能吃上口辣,从小到大和垃圾小零食绝缘,吃口辣片儿还是偷偷蹭隔壁家小孩儿的,就那一片,搞得跟地下组织接头似的,吃完还被阿姨给闻出来了,阿姨臭骂了他一顿,虽然后来补偿他给他炒了青椒,但那是一个味儿吗?
沈青越又尝了一口,干掉好几勺粥。
姜竹捏着包子,问:“你喝酒吗?”
“……”沈青越犹豫了没超一秒,“什么酒?”
姜竹去抱出来一小坛酒。
沈青越闻了闻,还有点儿果香味儿。
姜竹给他倒了一碗底,沈青越试了试,“梨和梅子酿的?”
还有一点儿什么花香。
姜竹:“嗯,放了梨子,是我舅舅酿的。”
姜竹见沈青越喝完了,又给他倒了个碗底:“我爹说,我娘酿的梨花酒最好喝,从前都是我娘酿好了他们去给我舅舅和姥爷送,后来我娘不在了,我姥爷就让我舅舅给他送酒喝。”
沈青越:“你爹不会酿吗?”
姜竹摇头:“我爹说,我娘嫌他笨手笨脚,让他别碍事。”
沈青越好笑,“嗯,我妈有时候也挺嫌弃我爸的。”
姜竹:“你升仙之前吗?”
沈青越一本正经:“嗯!”
姜竹给自己也倒了杯酒,很开心道:“从前我和我爹从草市回来就坐在这儿吃饭,也是这么喝酒。”
沈青越想嘴贱一句“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暂时当一会儿你爸爸”,但看姜竹那么高兴,他拢了拢不多的良心,决定暂时还是先做一晚上人吧。
“今天扇子卖得好吗?”
“嗯!都卖完了。”
“我画那十二把也卖了?”
“有个外地的船商全买走了。”
“没还价?”
“没有。”
沈青越马上想,他是不是卖便宜了?
脑海中马上又闪过他们应该去码头找船商搞预定,先收定金逍遥一把,再做强做大。
可又一想,那还不画死他?
刚刚躁动起的事业心又歇了。他重新靠回竹椅上摇着扇子等粥凉。
算了,画多少卖多少吧。
万一他玩一把大的找人付了定金,还没画好人死了,姜竹不但要帮他收拾葬礼,还得给人家搞赔偿,到时候可上哪儿哭去?
他看着痛快吃辣椒吃笋,望着天边星星,灌了满眼星光的姜竹,心想,你不知道我有多善良。
第30章 数钱
吃完饭, 姜竹将钱袋子拿来开始算今天的收入。
竹编加笋干,总共换到碎银六钱三分, 铜钱三百三十二文,还有布鞋一双,零碎的布加在一起四尺,另外换到了十个鸡蛋,两大块儿咸菜,半竹筒酱, 一包茶,一包干菊花,一小袋粟米,一小袋麦子, 一点儿糙米和黑豆。
菊花还是姜竹看见了,拿糙米和人家换的。
收获颇丰。
不止姜竹开心, 沈青越看着都开心。
摆出来, 看出来好大一堆东西。
最显眼的, 当然还是看上去卖相十分不怎么样还有点儿寒酸的碎银子。
姜竹平时在镇上赶集换不来多少钱, 除了卖树、卖竹子、给茶园送筐和篮子, 姜竹攒钱几乎靠草市, 往常卖二三百文是正常, 五百文是个坎, 得秋天卖猎物, 冬前卖皮毛才能卖到碎银子, 今天相当大丰收。
姜竹去拿了麻绳过来和沈青越一起串钱。
从前他有多少就直接往绳子上穿, 绳子不够了接绳,穿够一罐子,就往床底下一埋, 不会特意去数到底装了多少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