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小孩茫然地看他,觉得自己说的一点儿没错。
就是大姜(江)。
多亏有个明白人,优等生姜家旺:“他是江河湖海的江,我们是生姜老姜,炖菜的那个姜。”
沈青越:“知道了吗?”
小朋友们恍然大悟,一众生“姜”蛋子开始自信:“我们的姜比你的江好吃!”
沈青越心道,多大胃口还想吃江。
他把“江”也写在姜竹带回来的废纸边上,找来块儿木板,再用两根儿木棍压两边,临时黑板搞定。
然后给每人发一根儿木棍儿,他用一根儿细竹竿一笔一画比划先写哪一笔,再写哪一笔,没记住也没关系,只要遵循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先写哪一笔后写哪一笔无所谓,能写个差不离就行。
小孩嘛,先写出点儿兴趣再纠正就行。
一群小孩或蹲着或坐在地上,拿着棍儿瞎写。
这几个字他们一个也不认识,好在念起来问题不大。
姜家旺自己找个互不妨碍的屋檐下默默背自己的书,也拿了根儿木棍儿在地上写写画画。
还没走的几个家长看得一脸慈祥,一边看娃,一边儿看字——
哦,原来他们姜家村是这个姜!和他们打架的是那个江!
有人在手心儿跟着偷偷比划。
他们姓江的果然不行,字都没有他们的姜复杂。
沈青越慢慢巡场,一瞥,看见姜竹边往绳子上晒布,边用脚在地上小幅度划拉。
沈青越轻笑,很好,又多消灭一个文盲。
后赶来的孩子瞧见这满地划拉的场面都有些懵,不过他们倒是没什么错过重点的顾虑,来一批孩子,沈青越就一人发一根儿木棍儿,把纸上的字重新教一遍,再来一批,再教一遍,一直跑来到第三批,没新人了。
围观的大人们瞧见几个女娃娃皱了皱眉,但见沈青越没什么反应,也没人吭声。
临近中午,有人能默写了,沈青越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笋壳,再发一块儿才从厨房薅出来的木炭块儿,让他们往笋壳上写。
几个小孩适应了下,捏石块儿似的往上写,写对了,沈青越就让他们自己收着笋壳,回家慢慢复习。
到了中午,姜家业几个终于都对了,熟门熟路地跑去库房拿他们的工具猴子似的跑了。
沈青越:“一起去一起回,谁也不能落单!”
“知道了!”
其他几个学会了的孩子瞧见了,也纷纷追着他们往山上跑,还没写会的小孩们眼巴巴望着。
沈青越:“别看了,赶紧记,学会了你们就自由了。”大家都自由了。
小孩儿们愁眉苦脸地继续刻苦钻研。
沈青越心想,才六个字啊,学霸学渣就这么显而易见。
山上,吕香梅已经挖了一篓子野菜。
山下的野菜这儿已经开始变老,变苦变硬不好吃了,而山上的野菜还正嫩呢,回家焯水拌一拌,或是和面做野菜包子,都好吃着呢。
药材他们发现的少,结伴出来的,一个妇人最先发现了几株黄精,人家先瞧见的,别人也没好意思挖,只有梁玉兰眼尖,在周围又找到两株,年份儿还不小,拿到镇上药铺卖,能卖好几十文一斤。
大伙儿挖野菜找药草的劲头又高涨了几分。
挖着挖着,姜四山负手溜达上来了,一点儿不见外地往这个篮子里看看,往那个篮子里瞅瞅,活像巡视自己家山头,监视自己家长工,还问人家:“挖到什么了?”
“野菜嘛!”家和他家住得近的都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也不避嫌,拎起篮子就往他怀里塞:“你翻翻,看我藏你家金子没?”
姜四山还真翻了翻,嫌弃道:“掐芽呀!这都多老了,嚼得动吗?”
邻居大娘:“我回家剁碎了包包子!”
姜四山还了篮子又溜达去别人那儿,“没藏东西吧?”
众人都无语了:“能藏啥呀?”
姜四山:“万一你们藏了草药,给我们家竹子一把野菜就打发了呢?”
“那你好好看看!”
“就是,一会儿你随便翻!”
姜四山哼哼唧唧往别处走了,等他走远了,住得远和他不怎么熟的人震撼道:“这人咋这样呀?”
嫁在本村的一个婆婆淡定地挖菜:“别理他,就那德行,打年轻时候就是个没脸皮的混混儿。”
话音刚落,听见远处梁玉兰咋咋呼呼的声音:“哎呀爹呀,你看我挖了俩黄精!林嫂子挖到更多呢!”
姜四山:“我瞧瞧,我瞧瞧!”
众人面面相觑,没忍住都乐出声。
头一天交东西,所有人都挺守信,因为姜四山到处讨嫌,大伙儿还主动翻篮子给姜竹看,给他数他们挖了什么菜,让姜竹先挑,搞得姜竹莫名其妙。
沈青越这儿只剩下三个屡战屡败默写不出来的倒霉孩子,他干脆替姜竹客串了验收员,反正他啥也不认识,挺好奇地问人家这是什么菜,那是什么菜,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吃。
村里的男女老少对姜竹是一个声调,对他是另一个声调,跟他说话都是笑吟吟的,年轻点儿的大姑娘小媳妇,更是声调都比平时轻,说多几句话都要不好意思,看得大伙儿直笑。
到了不好分的药材,沈青越也有办法,“这也不能掰了分呀,不然这样,先把菜分了,药草诸位先拿着,趁着天还亮,一会儿大伙一起坐车去镇上药铺,换了钱再分怎么样?”
姜家俊:“坐我家驴车吧。”
沈青越:“这么多人呢,谁家还有空车,我们出钱租。”
采到黄精最多的林嫂子笑吟吟道:“租什么呀,我家有车,坐我家的!”
他们叫姜竹一起去,姜家俊和姜树也都跟去凑热闹。
也有采得少的把药草直接给了姜竹或信得过的亲戚、邻居,总共卖不了多少钱,不值当专门跑一趟。
三辆驴车拉着他们赶到镇上,在车上他们还怕一下拿来这么多药铺会压价,不想人家根本不嫌多,山区向来是药区,收上来药处理好了转卖给来往的药商也是药铺的一大进项。
换到了钱,众人欢天喜地,一出药铺就算钱给姜竹了。
有些不好分的,姜竹就少要一文,占了半文便宜的村里人瞬时就改善了对姜竹的看法。
瞧人家,多大气啊!
赚到了钱,不管多少,众人都高高兴兴。
还有想去割点儿肉的,买点心的,他们又结伴去买肉,三车人不乏会杀价的,一通乱杀,肉比铺子要价便宜了一文,姜竹也跟着买了块儿猪心,买了块儿炼油的肥肉和五花。
一路上抱着钱和肉,姜竹有点儿懵懵的。
他什么也没干。
这钱,这肉,白捡的一样。
他还拿了大头,也没人不高兴,路上还有人主动和他说话聊天。
就因为草药和钱,今天的世界刷新了似的。
重新回山上,还有正背着背篓、拎着篮子下山的,背篓、篮子里有野菜有笋,他四伯正拦在下山路上挨个问人家,那四分之三交了吗?
搞得姜竹、姜家俊好尴尬。
“竹子回来啦!”
“药材卖了吗?”
“卖了!”一点儿都不尴尬的姜树挨个给人家报账,“你家赚了二十八文,我叔打酒花了二十文,赶快回去,他这会儿指定正藏酒呢。”
“天杀的!”小老太太也不跟他们闲聊了,脚下生风往家里跑。
“我家呢?”
“你家十九文,买肉花了十八文,回家吃肉去吧!”
“什么?!有一文钱都得给我花干净了,就不该叫他去!”又一个脚下生风跑了。
姜树掏出来个烧饼,乐得嘎嘎笑。
他爹过来朝他后脑勺扇一巴掌,“就买一个烧饼?”
“哪儿能啊。”姜树咬着烧饼往外掏,又掏出一包。
姜四山又一巴掌:“买这么多?!你也不知道省着点儿!都给我!”
姜树不给,爷俩在路上抢一包烧饼。
姜家俊没眼看,“走吧小叔。”
姜竹点头。
一直到日落,热闹才停歇了。
吕香梅一家子看姜竹和沈青越忙不过来,留下给他们帮忙收拾东西,姜树知道姜竹买了猪心,撺掇他爹过来喝汤,还下去把他亲大哥、二哥两家人叫上了,且没忘了到隔壁叫上看家的家蕙、石生。
“去山上吃饭?”姜家蕙都准备做晚饭了,听得一头雾水。
“我能骗你吗?”姜树把石生往怀里一抱,“记得多拿两张饼子,省得山上不够。”
说罢,他抬腿就跑。
“哎?!七叔!”姜家蕙连忙抢妹妹,没抢着。
她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等到了山上,果然,他爹、他娘傻眼了。
姜竹一看这凑齐的三家人,得,他肉买少了。
姜家俊扫过尴尬的四堂叔、六堂叔两家子,还有摸不着头脑讪讪的二妹妹,突然开口道:“七叔买了糖烧饼!”
第35章 家宴
姜家上代兄弟姊妹五个。
姜大山, 姜二山,姜三妹, 姜四山,和姜竹他爹,老五姜正山。
他爷爷姜得贵已经不在很多年了,奶奶还在,现在跟着二儿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