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门儿呢。”她笑笑,抬头看看丈夫,心想,日子总会好的。转头听见又一家训孩子的,夫妻俩哑然失笑。
沈青越灌了一耳朵的哭声,都不困了。
他那几个哭唧唧的学生看着他不好意思,他也不好意思和老人孩子抢座位,两辆牛车一再邀请,人家主动说不要钱,他都不好意思过去看热闹了。
人差不多齐了,各家开始出发,一起走路上相互能照应,边聊天边走心理上也没那么累。
沈青越一路走一路观察。
从村里出来一直走,走了将近一小时,他们才上了乡道,经过镇子,才走上了宽敞的官道。
能通过两辆牛车的官道比村间乡道更平坦,两旁栽种着柳树、榆树、槐树,都挺粗大了,不知种了多少年。
两侧的农田随着地势起伏,北侧多是旱田,种着麦子、谷子、豆子,还有小片的蔬菜,南侧沿着河道种稻子,稻苗绿油油的。
他们这儿人口不算密集,出了村,走了好一阵儿才见到山边两三个小屋,再往前走一阵,到了下一个村子,过了镇,地势开阔起来,村子才边多一些。
官道上去赶草市的人也变多,就隔这么远细听起来,两地村民口音就有一点儿区别了。
越靠近草市,水田越多,能看见宽宽窄窄的小河了。
到了草市,沈青越觉得腿都快不是他的了。
倒不是走的时间长他受不了,而是这群人走得太快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不到五点,下山再走到草市,大概也才九点多不到十点。
这会儿好位置已经被近处村子的人占了,带的东西多走不快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沿着路往外摆,这会儿打远处来的人正聚着呢。
姜竹放下背篓,给从车上给沈青越拿了板凳,他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下去,大腿都打哆嗦。
车上的姜家业等不及姜树抱他,拽着绳子已经跳下来了。
姜树、姜家俊把车摆好,解开绳子将驴就近拴到一棵树上,从麻袋下拽了两把干草撒地上,等过一会儿它们歇一歇,再牵去河边喝几口水,吃点儿嫩草,就不用管了。
麻袋被一袋袋卸下来,姜竹和姜树一起解绳子,将干菜、笋干儿倒到铺好的空麻袋上,一堆堆摆开。
再把竹篓、竹篮摆到车旁,提前准备的两根儿竹竿扎进土里,拴上三道绳子,每道绳子上挂竹编的小物件。
沈青越那些扇子被姜竹细心一个个往上摆,为了好看,还用小绳挨个捆,保证每个都是正着,没一会儿,一个个小扇面摆成好大一片画。
另一边,姜家俊将豆腐摆出来,熟练地吆喝起来:“豆腐,新鲜的豆腐~”
村里各家卖野菜、干菜、鸡蛋、豆子、草鞋、草帽等等的,也纷纷找个位置把东西摆出来。
姜树倒好菜,“竹子你看着摊儿,我先去瞅瞅别人家卖什么价,家才,家业,去不去?”
俩小孩儿很够意思地问:“沈先生去不去?”
沈青越半死不活:“你们先去吧。”
他现在只想坐着,连站都不想站起来。
俩小孩又叫上村子里几个小孩,欢天喜地跟着姜树跑了。
沈青越默默摇摇头,趁着没人注意,拿扇子遮着手机,快速拍了几张照片。
多热闹啊。
这可比逛超市有意思多了,就是走过来有点儿废腿。
得抓紧弄清楚姜竹能不能买驴,涨一级户品要多交多少钱,要是差得不多,不如交了钱多买两头驴。
正好这阵儿赚了些钱,天彻底热起来前,应该还能再薅一阵儿野菜和竹笋,等野菜竹笋薅完,村民就该农忙了,路上听他们聊今年的庄稼,应该会有个好收成。
到时候山上人少了,他们俩可以上山找找金银花,吕大嫂说他们挖野菜瞧见了金银花,回头可以找药铺问问价……
姜竹收拾整齐摊子,把东西都摆好放好,一扭头,看见沈青越托着下巴盯着人家馄饨摊子发呆。
早上出门早他们俩没顾上吃饭,他装了俩酥饼,沈青越说起太早了,他胃还没醒吃不下。
这会儿瞧着,胃应该是醒了。
“我去买两碗馄饨吧?”
“嗯?”沈青越回神儿,说到馄饨……他摸摸肚子,是有点儿饿了,“行。”
“你先看着摊子,有人买东西你喊我。”
“嗯。”
姜竹快步跑去摊子上,要了两碗,想了想,他没要大碗,反正姜树在,等他回来看摊子,他们也去四处逛逛,草市上还有好些吃食呢,不好叫一碗馄饨占满了肚子。
没一会儿姜竹端了三碗馄饨回来,沈青越见他向老板指了指他们摊子,似乎是说一会儿再还碗。
姜家俊嘿嘿笑两声,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五文钱一碗的馄饨是用鸡汤打的底,能尝出一点儿鸡汤味儿,主要是馄饨够好吃。
猪肉混着一点儿嫩野菜做的馅儿,鲜香不腻,皮儿够薄够透,汤头飘着点儿小葱,一点儿香菜,调料不多,味道清淡简单,就挺好吃。
两个下肚,沈青越胃口打开了,不大的馄饨一口一个,真是越吃越好吃。
就是有点儿烫,得一个一个吹。
他正举着勺吹馄饨,摊子前站了个人,以很惊讶的口气问:“你这扇子怎么卖?”
沈青越抬头快速打量了对方一眼。
一身好布料,头上戴着个银束发簪子,手上有扳指,圆脸,微胖,体型富态,口音和他路上听过的都不一样,身后还跟着俩推小车的小厮。
这人八成就是姜竹、姜树他们常说的码头的外地船商。
眉毛和他爸还有点儿像。
沈青越:“十文一把。”
姜竹:“咳咳咳——”
船商:“他怎么了?”
沈青越:“喝汤呛到了。”
船商笑了:“小兄弟这就不厚道了,前头我瞧见别人用这样的扇子,说是五文一把在草市买的。”
沈青越:“对,就是我家卖的,上次家里小孩儿不知道价,卖亏了,现在涨价了。”
船商:“翻一倍呀?”
沈青越笑:“整个草市只我一家,要不是家里急着用钱,我也不卖这个价。”
船商:“若我都要了呢?”
沈青越:“你全要了也是十文,等我家不急着用钱了,就是十五文了。”
船商:“……”
一旁竖着耳朵听的众人:“……”
沈青越:“要不然你要这个?这个五文。”
他指指姜竹收菜空档编的福字、寿字扇子。
因为他最近主要忙着编席子,这种扇子也没编出多少来。
船商:“这种也涨价了?”
沈青越点头:“你细看看,这比上次的图样复杂。”
再复杂也不能涨一文呀!
草市上买这么大一把扇子,只要三文。
船商也一副恼怒模样,放下扇子哼了一声走了。
沈青越继续淡定吃馄饨,说太多,这口馄饨都凉了。
姜家俊咽咽唾沫,小声道:“他走啦!”
沈青越:“看见了。”
另一侧摊子上,两个摆菜卖的村民直替姜竹着急。
那小扇子他们瞧见了,都是姜松练手编的!
一个时辰能编好几把,沈先生一个时辰也能画好几张画。
再糊糊边,贴一贴,总共不费多少工夫,一个五文钱,多赚啊!
怎么就把人给说跑了呐?
那外边来的船商可给钱呀!
这沈先生是真不会做生意,他们有心劝劝,可瞧沈青越埋头吃馄饨吃得挺开心。
再劝劝姜竹吧,姜竹那也是一整个毫不在意。
得。
反正人家扇子比他们的菜好卖。
众人心里嘀咕不止,又忍不住看姜竹摊子上那些扇子。
都是钱啊。
一把扇子抵一大捆菜。
正感叹着,刚刚那船商又扭头回来了:“八文一把,我全要了,如何?”
沈青越:“十文一把,你全要我送你十把这种扇子。”
船商咬咬牙,“九文一把!”
沈青越瞧见正举着一串儿糖葫芦的姜家业和姜家才,抽了两把扇子递过去:“家业,拿着这个到四处喊,好看的扇子十文一把……”
船商连忙把扇子给夺了:“十文就十文!那种得四文一把。”
姜竹点头。
沈青越又抽出一把福字扇递给姜家业:“家业,拿着这个喊……”
船商再次抢:“五文就五文,你再多送我五把!”
沈青越:“我总共就二十多把,我再送你五把,我还不如卖你四文一把呢!”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