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芙愣了下, 似是还没习惯安遥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 她快速道:“可以, 当然可以,我会经常给你发消息的!”
说着,安芙在管家的催促声中顺着过道跑回了前排。
安遥看到她垂首向管家说了什么, 表情充满歉意,紧接着中年管家的视线扫过来,令安遥下意识站直身子。
他没有躲避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回看了过去。
“是那天打电话的人。”司煜深提醒道。
安遥回想起管家在电话里的语气,从视线中品出些别的意味。
轻视、不屑、像是在看蝼蚁一般的眼神。
传达出一种即便聪明了又如何,不还是只能灰溜溜坐在角落的意味。
可安遥并不觉得坐在角落是被排挤了,他喜欢极了这处既能观察全场又能远离喧嚣的小天地。
所以他的眼神很是坦荡,带着涉世未深的纯真,带着被自然的风光与爱意滋养的灵气,令管家那点小心思无处遁形。
这番仅持续几秒钟的视线较量是管家先败下阵来,他气恼地瞪了安遥一眼,转身回到主桌旁继续安排晚宴。
安遥懵懵地用湿毛巾擦拭着手上的发胶,不解道:“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是我干的吗?”
司煜深道:“跟你没关系,是他自我意识过剩。”
又是个安遥听不懂的词,他也没打算追问,他向来不操心无关人员的事。
发胶黏性大,安遥擦了半天还是没擦干净,他想了想道:“我去洗手间取点洗手液来。”
晚宴已经开始了,现在进行的正是各分公司代表上台讲话环节。
安遥轻手轻脚地小心打开门走出宴会厅,门外有位侍者正侯着。
今天的侍者都是来赚零花的日结工,并不清楚安家每个人的身份。
见安遥出来,男侍者礼貌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安遥问:“请问洗手间在哪?”
“往左走,十米左右就是了。”
“好的谢谢。”
安遥走后,另一个同样穿着侍者服的,个子稍矮一点的男生低声道:“你快回去吧,要是让我妈知道你陪我来一起做日结,要骂死我的!”
高个子男生笑道:“没关系,我妈也会骂我,我们可以一起挨骂。”
矮个子男生:“没这个必要!你快走吧,你个少爷身子哪干得了这个,跟人起争执怎么办?”
高个子男生:“我性格很好,不会起争执。而且你看到刚才走过去那个男孩了吗,我没有白来,我找到了我的缪斯。”
矮个子男生:“清醒点!人家已经结婚了,两个多月前那场全北城的圈子都知道的联姻还记得吗,和司家少爷结婚的那个。”
高个子男生:“原来是他?我有点后悔没参加他的婚礼了。”
矮个子男生:“你小子……不会是喜欢人妻吧?”
高个子男生:“?”
另一边,正在努力洗手的安遥不知道自己只是问个路就被人看上了。
洗手间用的是皂片,薄薄的一小片印着安氏企业的logo,遇水即化,变身成清洁除菌的洗手液。
安遥看着一个个安氏的logo被水冲散:……
好像挺不吉利的。
“这是遇水则发,找大师看过的。”
身后忽然传来声响,安遥侧过身看向来人。
是一位穿着华美妆容靓丽的女性,方才在顶楼吵架的主人公之一,也是原主的伯母,梁婉。
“伯母好。”安遥怯生生道。
想到两人争吵时的狠厉,他有点怕眼前的女人。
只是梁婉这会儿换了个人似的,言语间面带浅笑,举手投足温柔似水,和方才一点也对不上号。
“听管家说你变聪明了,我还有点不信,从你出生我和梦梦就费劲了心思到处给你找医生,都没能把你看好,想不到结个婚就把病治好了,这冲喜还真有用。”
梦梦便是安遥的生母崔怡梦。
梁婉这番话使了个春秋笔法,真事假事混着说,颠倒黑白过后,变成了他和安母对安遥尽心尽力,连被人耻笑的联姻也变成了为给他治病冲喜。
安遥听不懂梁婉话里的弯弯绕绕,也没明白对方说这番话是为什么。
他想了想,问:“伯母,您是想用洗手池吗?”
梁婉:……
“对,我是要用洗手池,这孩子真懂事。”梁婉为自己找补道。
两人交换了下位置,错开些距离,梁婉打开水龙头低声嘀咕道:“说什么变聪明了,我看还是个傻子。”
离开的时间有点久了,安遥拿着用纸巾包裹住的香皂片快步往宴会厅走。
这时门口的侍者已经换成了一个比刚才那位矮一点的男生,安遥礼节性地朝对方笑了笑。
对方却很是激动地将安遥拦了下来,一脸郑重道:“先生,如果这段时间路上有陌生人找你聊天,你千万不要理!”
“哦哦好的,谢谢提醒。”安遥呆呆应下。
往宴会厅里走的时候,他还在想,难道自己长了一张很容易被骗的脸吗?
咦?
安遥轻轻关上宴会厅的大门,一转身就发现司煜深身旁站了个女人。
对方穿着红色的礼裙,背影身姿曼妙,想来长相也会是明艳动人的类型。
煜深是在和认识的人聊天吗?
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安遥犹豫着没有迈步,倒是司煜深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向他招招手。
他乖乖走了过去,没等开口,司煜深先牵起他的右手,在手指上轻轻落下一吻。
随后对站在一旁的女人道:“我对我的爱人坚贞不渝,希望你和……”
他说着视线一扫,附近几桌看热闹的安家人瞬间转过身子、低下脑袋,喝茶的喝茶,扒花生的扒花生。
“……那些先生小姐们不要白费功夫,做些惹人生厌的事。”
穿红色礼服的女生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捂着脸快步离开了。
安遥对突如其来的手指吻毫不在意,他坐到司煜深身旁,拿出包在纸巾里的香皂片,催着道:“快把手伸出来,我帮你洗洗。”
香皂片里加了花香精华,纸巾一打开便飘出馥郁的香气。
司煜深想原来安遥手指间的香气是这个香皂片的味道,只是皂片的气味过于浓烈,太有侵略性,不像他方才亲吻安遥指间时闻到的,有一股被干净的水流洗涤稀释过的清新、淡雅……
想到这,他竟莫名生出恼意,别扭道:“我还从没对别人做过这种事呢。”
“什么事?”安遥忙着用桌上的热水打湿皂片,细心擦拭着司煜深指间残留的发胶。
“就是、就是……”明明不是多么亲密的事,司煜深忽然就有点说不出口,仿佛矫情之神附体,支吾了半晌,才轻声道:“就是亲了你的手指一下。”
所以说,自己是第一个被煜深亲吻手指的人?
“真的呀,我好幸运哦。”安遥哄小孩似的道,随后又灵魂发问:“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还不是为了给你撑场面。”司煜深道:“不知道他们哪根筋搭错了,跑过来说什么你满足不了我的,她们能满足。”
无非是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从自己身上讨点好处罢了。
而安遥听完却抓错了重点,他真情实感地发问:“什么是我满足不了的?”
煜深让他做的事情,他即便有的不情愿最后也慢慢悠悠地完成了,就连让他一天练五张字帖这种离谱的要求,他都完成了。
可乖可乖了。
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到?
司煜深缓缓开口:“就是关于……”
安遥眨着一双清澈如水,纯洁无瑕的眸子,追问道:“说呀,什么是我满足不了的?”
司煜深突然就觉得自己心好脏,他怎么能跟孩子说这种事呢!
他气急败坏道:“那都是些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问。”
安遥情绪不高地哦了一声,抗议似的小声嘟囔:“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他把终于擦干净的手重重放回那人腿上,又从兜里翻了个柠檬糖放在嘴里。
要不是他刚才看了眼其它桌,都不知道别人是有果盘和点心的,竟如此区别对待,他终于做出一个小小的决定,他要早退!
至于早退的节点他需要再观望观望。
沉默片刻,司煜深不知道想了什么,忽地开口道:“安遥,你知道我们以后是会离婚的吧?”
“知道呀。”安遥把嘴里的柠檬糖咬得咯噔响,语气轻快道:“你说过我们是有合同的嘛,合约婚姻,早晚是要结束的。”
他一学会搜索就搜了这几个词的意思,现在可懂啦。
“那……”司煜深话语迟疑。
台上安氏某地分公司的代表人正讲得慷慨激昂,离音响近的几桌被震得捂起了耳朵。
离得较远的后排几桌则或是闭上眼睛垂着头晕晕欲睡,或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已然讲起了不相干的话题。
没人注意到宴会厅最角落的司傲天,语气别扭又纠结地,问出了他自己都觉得矫情的一个问题:
“等这段婚姻结束后,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家人呀。”安遥秒答道。
司煜深被噎了一下,解释道:“婚姻关系结束就不再是一家人了,我们不会是家人。”
“和这些有什么关系?”安遥扭头看向司煜深,“家人本来就不受血缘、婚姻这些束缚的呀,你难道不把星星当做我们的家人吗?”
这……他的确不讨厌宋星那小孩,也习惯了宋星和他们住在一起的生活,但是这个家人和他口中的家人是不一样的。
“家人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