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不也是吗？倘若不是印记没有反应，我就要以为你也是命运女神的眷者了。”

　　奥雷乌斯没有隐瞒：“杀死虫子可以恢复我的伤势。”

　　克里斯汀眼睛一亮：“那就太好了！你的伤口一直没恢复，我还在担心呢。”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做到这样吗？”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只要知道你是我朋友就好了。”

　　奥雷乌斯眼底染上点点笑意：“我知道了，所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大概——也算是临时师徒？”

　　克里斯汀不轻不重地开了个玩笑，嘴角微微翘起。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改了方向，向着南门走去。没想到刚刚靠近后就被士兵拦了下来。

　　全副武装的士兵客客气气道：“抱歉，新叶城的南门现在禁止通行。”

　　奥雷乌斯打量着他身后来往巡逻的小队和紧锁的城门：“那如果我们想要去南边呢？”

　　“需要向教会和本地长官提出申请，拿到文书后即可进入。”

　　金发青年很不死心地问：“没得商量？”

　　士兵完全不吃他这套，手中长枪闪着寒光，交叉着拦住了去路，两人只得原路返回。

　　走到角落，克里斯汀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这下可糟糕了。虽然我认识占星者，不过他们审批的手续非常麻烦，必须要结合命运女神的启示...”

　　“什么意思？”

　　“呃，看星星。时机到了才会开始批改文件，时机不到的时候连人都看不到。”

　　“那什么叫时机到了，什么叫时机不到？”

　　克里斯汀无奈摊手：“这就是问题所在，到不到都取决于他们今天想不想工作。不想就是不到了。”

　　“那就没办法了，我有一个想法。”

　　“我也有一个想法。”

　　两个人相视而笑，观察起守卫们的排班情况。他们很快找到了换岗中的缝隙，这对普通人来说很难把握，但对于两人而言轻而易举。

　　两人瞄准换岗的间隙，从藏身之处猛然跃出，踩住城墙借力飞驰，在不动用特殊能力的情况下如履平地。

　　所有守卫被他们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纷纷大喊：“有人冲出去了！快拦住他们！”

　　奥雷乌斯利落地躲开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急声道：“快，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只有这时候想让我出场吗！？”金发青年无奈大喊：“抱——歉——请告诉大主教，之后我——神眷骑士克里斯汀会亲自上门赔罪的！”

　　这个名字果然震住了士兵们。稍稍犹豫间便彻底失去了追捕的机会。眼看着两人翻过城墙跳了下去。守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迟疑道：“他真的是克里斯汀吗？传说中的神眷骑士？”

　　另一个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啊，回去汇报大主教吧。不过我知道有一个确认的办法。”

　　其他人齐齐竖起耳朵：“是什么？”

　　那人斩钉截铁：“能从虫灾里回来的就是，不能回来的就不是！”

第216章 黑雾时代的真相

　　跨越南部的高墙, 迎面而来的是广袤旷野。通往新叶城的大路上无人问津，看起来分外寂寥。

　　“这边没什么人了，想要去新叶城的南部居民需要绕一个大圈, 从左右两个哨口通过。在那里设有专门的检查岗。”

　　克里斯汀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画出示意图。人群如礁石分水般分流到两侧城门, 以最大程度缓解新叶城的人口压力。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点距离, ”

　　“既然决定了就走吧。”克里斯汀扔掉树枝，语气轻快得像是郊游。“只要跨越盟约树林, 我们就会会进入虫灾的高发区了。”

　　“盟约树林？”

　　“那是与稀有物种妖精达成契约的地方。大概三十年前，这片大陆上出现了一个新的种族。妖精大多体型小巧、亲近自然, 可以帮助植物生长。种植了大量作物的南方很受妖精们喜欢。各国统治者们与之交流沟通后，在南方的森林里签订了盟约, 约定互不侵犯。”

　　“当然, 这只是口头说辞。妖精漂亮而珍惜, 一度被捕杀到差点绝种。当时的妖精王拼死报复, 人类死了不少强者。最终由诸神出面协调，这才达成了在那片森林里达成了盟约。其实我觉得，妖精提出想要报复或者让人类灭族什么的才是最正常的事情，这种盟约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奥雷乌斯为之侧目：“你说了很可怕的话啊, 明明是神眷骑士还说出这种话，不怕降下神罚吗。”

　　“”“哈哈哈, 经常有朋友这么说我啦。【明明是人类却会为异族打抱不平】【既然是人类就多为人类想想啊】之类的。倘若真的发生战争, 我一定会是活跃在最前方的人。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异族与人类做错了什么。说到底, 我们都是为了生存选择奋战到底而已。”

　　克里斯汀用双臂环住脑袋，看着前方的路说道：“我呢, 最开始成为骑士的理由非常简单。因为好帅啊——真的太帅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出手帮助其他人的人，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就会油然而生信赖的人, 哪怕面对狂风暴雨亦能无所畏惧的人。这些本来都不是应该由一个乡下孩子肖想的东西。”

　　“漂亮的铠甲、昂贵的长剑、驯养一匹马的费用要我家里五年的收入。梦想是人人都能有的东西，但现实会把梦想打垮。人生本来就不是大喊着“我来了！”就能解决的简单事嘛。”

　　“奥雷乌斯，你的一生里有没有遇到过什么超乎想象的馈赠？那种让你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其他人绝不可能获得的礼物。”

　　有，当然有。

　　车祸死后来到了异世界，得到了世界树作为金手指。创造出了奥雷乌斯、迦南、奸商这些马甲，拥有了家族、商会、小镇领土。新的父母、朋友...

　　拯救了一些人，失去了一些人。认识了一些人，告别了一些人。

　　每个马甲经历的故事都是他的故事，每个马甲认识的人都是彼此认识的人。有时梅森也会觉得混淆，在扮演这些马甲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比自己真正的生活还要刺激。

　　就像是亲手捏了一个角色投放进游戏里，任何后果都不会牵扯到自己。他是现实世界中唯一的玩家。只要想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早就已经完成了自己最开始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目标，未来也只会越来越好。

　　他比任何人都更多地获得了礼物，就像是克里斯汀成为了神眷时代的宠儿一样。倘若说黑雾时代也有主角，那肯定非他莫属吧？

　　看到青年的表情，克里斯汀笑了。

　　“我也这么觉得，我获得了自己不敢相信的幸运。“所以我非常感谢烈日之神冕下。是他给了我选择的可能。很多人说，如果当初冕下没有选择我，克里斯汀也只是村里干活的农夫而已。这句话并不是夸张，而是事实。想要开出花来就必须有发芽的土壤，但最后能够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是由我们自己来决定的。我呢，想要做个好人。”

　　“我想要成为只要想到就会让人心生希望的人，我想要成为守护他人的人。力量可以用来伤害也可以用来守护，而我想用它点亮火把。人是非常容易改变的生活，而唯一能够维持自我的标杆便是信念。千万不要迷失自己的道路，否则迟早会被力量迷惑。”

　　现实中唯一的玩家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克里斯汀道：“作为人类，我去守护人类；作为骑士，我去守护弱小；作为我个人而言，就算是曾经统治过人类的魔兽也不是什么坏家伙。现在的魔兽大多成为了人类的奴隶或商品，双方都只是为了生存。”

　　青年心里一动：“哪怕他们会杀死人类、玩弄人类、甚至毁灭人类？哪怕他们生来就建立在人类的痛苦上，以人类为食，奴役人类，这样的种族也是正确的吗？”

　　“不要被表象蒙蔽了。”

　　克里斯汀停下脚步，抽出佩剑轻声说。

　　“老虎吃羊、羊吃草，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某个种群的悲歌对于侵略者而言不值一提，哪怕之后提起这些遗憾，那是一种可以把玩的悲伤。后世人只会觉得曾有个辉煌的种族毁灭，真是太可怜了。但如果这个种族重新降临，最终相互厮杀的必定是他们双方。我们能做的就是永远站在最顶端，绝不能输。”

　　沙沙叶声不知从何处飘来，如春蚕食叶般愈发靠近。

　　随着和煦的微风吹来，天空的云朵、地面的植物、微微震动的石块与地面、任何一处都有可能突然冒出袭击的虫子。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同伴抽出长剑，声音顺着微风传来，带着一丝内敛的伤感。

　　“如果这个世界上仅剩下人类，未免有些太寂寞了。”

　　克里斯汀微微一愣，面前闪过如匹剑光，搅碎了迎面飞扑的虫子。他哑然失笑，提剑同样冲了上去。精心训练过的剑术利落干净，身旁红发青年身形矫健，左手持剑分毫不逊色。这波虫子大约上百只，被两人轻松处理干净，满地尽是虫尸。

　　奥雷乌斯顺势点火烧干净，金发青年赞叹道：“干得不错嘛。”

　　对方丝毫不服输：“你也是。”

　　“这种地方就不用夸回来了，这些小家伙对我们没什么影响。”

　　克里斯汀有些无奈地笑了：“虽然我很想回答你点什么。老实说，我可能没办法理解你刚刚那句话的思路，因为这片大地上本来就只有人类啊。”

　　电光火石之间，红发青年猛然睁大了眼睛：“等等，你再说一遍？”

　　克里斯汀茫然：“呃，在这片大地上本来就只有人类啊...？”

　　这是异族刚刚出现，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其他种族的年代。

　　人类是这片大地的主宰，活跃于山川河流的每个角落。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有巨龙翱翔于苍穹之上，尖耳精灵优雅地跃过枝头，妖精们围着独角兽嬉戏追逐，深海中会浮出美貌的人鱼与海妖。

　　神眷时代最主流的认知仍是人类才是唯一具有思维的人形生物，除此之外，这片大地上仅有魔兽而已。

　　最初，这些魔兽依靠强大的身体力量占据过上风，一度成为大陆主宰。可最终仍旧是人类取得了胜利，随着十二正神的逐步就位，最强大的魔兽也为之退避。神祇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最高战力与守护者，因此涌现出了众多异神。

　　说到底，异神都是模仿最初的正神而生的后来者。

　　红发青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让克里斯汀有点毛悚悚的。

　　“呃，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你说得很好。让我彻底清醒过来了。”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升起一丝冰凉。

　　假设将情况对换。

　　将伴随世界树而来的魔法元素替换成黑雾。

　　魔法元素赋予了人类施法能力，促使普通生物变成了魔法生物。

　　黑雾使得人类变成血脉者，魔兽异化为污染兽。

　　这不就和神眷时代最开始的情况一样吗？

　　经过长时间的互相厮杀，人类逐渐走向末路，因此力量消退，最后的原初人类选择将人之恶封印在世界反面。即便如此仍为时已晚，当时的魔兽成为外敌。后来随着十二正神登位、人类复苏。这才是神眷时代真正的开始！

　　而在黑雾前时代，十二正神掀起神战，教会之间厮杀，战火波及整片大陆。机械城崛起，普通人也能轻松拥有杀/人的力量。无疑于将一颗火星投进油锅里，让事态彻底失控。之后【万事万能之主】出现，代替当时的月神庇护人类躲避黑雾与怪物。

　　而在那之后，教会开始走上了人造神明之路。只是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成功，直到迦南的出现才看到了希望。

　　“...命运是一个循环....”

　　红发青年低声呢喃，神情满是肃穆。

　　黑雾时代基本复刻了神眷时代前期的所有事情，区别仅在于本该出现的神明没有出现。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道路、道路、还是道路！

　　在迦南第一次穿越，击杀兽神时，跨越时空而来的小妖精皮卡曾说过“我们的道路被阻断了，这条路走不通！”

　　【万石之母】、【青岚之木】和【虫之女王】也隐约透露过：“这个时代不是神祇的时代。.”

　　议会长说过：“无论是贵族协会、教会、黑雾信徒还是手艺人，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寻找道路而已。”

　　为什么人类屡屡受挫？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无法冲出不见天日的夜幕？为什么黑雾信徒一定坚持异变才是拯救人类的办法？为什么艾博声称他们是在拯救人类？

　　因为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从一开始，人类的位置对应的不是人类，而是神眷时代的魔兽！

　　是的，黑雾时代不是毁灭。

　　它是一个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