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年满目艳羡。
谢惊雪有些弄不清自己究竟何时同唐年这般亲近了,只是迎着唐年眼巴巴的目光,谢惊雪无端便想起小时候那只被他从路边救下的小奶狗,于是谢惊雪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真好啊。”
唐年羡慕更甚。
一夜过去,他无论是衣服还是头发都变得分外凌乱,整个人浑身上下灰扑扑的,说是路边的乞丐都有人信。
云溥心好像也是如此。
一听谢惊雪可以住在三楼,师兄弟二人全都羡慕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惊雪总觉得这两人的目光颇为奇怪。
说是羡慕吧,好像不尽然,但说是嫉妒吧,好像也不是。
谢惊雪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贴切的形容——这两人的目光,就像是新入行的小白脸在看一个成功傍上有钱人的同行,眉目间满满都是羡慕和对前辈的敬仰。
谢惊雪:“……”
尤其是又过了一会,许青墨叫好的菜被人端上来,很快摆满一桌时,谢惊雪已经快被这对师兄弟眼里的光闪瞎了眼。
谢惊雪偏开视线,他拒绝继续分辨两人眼中的情绪,尽管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谢惊雪不想搭理两人,恰好许青墨也在此时回来。
两人一起开始用早膳。
许青墨点的早膳无非是一些清粥小菜,还有一些糕点,若是等会吃不完,也可带走在路上充当点心。
这艘灵舟上大厨的手艺不错,用的米也是灵米,粥还未入口,一股清香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唐年和云溥心师兄弟两人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馋得几乎快流下口水。
谢惊雪拿起筷子的动作微顿,许青墨见他不动,便为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碗中。
“怎么,不饿么?”
听见许青墨询问,谢惊雪这才收回视线,他露出微笑,缓缓摇了摇头,也给许青墨夹了点菜。
两人一来二去,旁若无人,旁边两个脑袋也跟着转来转去,不知过了多久,唐年忽然出声感慨:“许兄和谢兄感情可真好啊!”
一旁的云溥心也跟着接连点头
有些话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谢惊雪本就为了自己昨晚的反常而苦恼,一听唐年怎么说,谢惊雪一惊,筷子竟是这么“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我们……感情好?”
谢惊雪扭过头,艰难出声。
谢惊雪这一反应使得唐年略微有些忐忑,他疑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咽了咽口水,唐年小心翼翼反问:“难道不是么?”
“我……”
谢惊雪自然要否认,但许青墨现在就坐在他旁边,纵使谢惊雪再想否认,此时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微笑点头:“是啊,我们……感情很好。”
说这话时,谢惊雪脸上神色却接连变换,当然,旁人看不出他的异样,一个接一个的念头在谢惊雪脑海中飞速闪过,最后,一个令谢惊雪心惊不已的念头终于定格——
难不成,许青墨竟是想用这种办法降低他的警戒?
谢惊雪想到自己昨夜的反常,他本不该留下那个袋子,可他留下来了,他本不该使用那些灵植,可他最后还是那么做了。
就连谢惊雪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那么做。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被谢惊雪回忆起来,谢惊雪脸色越来越差,他发现不知不觉间,在许青墨面前,他的底线竟是一退再退。
唐年说得没错。
许青墨和他的关系的确越来越好了。
可……不该如此。
谢惊雪想,他必须中止这个错误。
可惜许青墨并没有意识到在谢惊雪在想些什么,看着谢惊雪又坐在那里不动了,许青墨有些疑惑,他将一叠小糕点推到谢惊雪眼前。
“试试这个?这个很好吃。”
“谢谢。”
谢惊雪本能地道谢,他正要举起筷子,然而还未抬起,他却又猛地一顿。
“怎么了?”
许青墨疑惑更深,他觉得谢惊雪好像忽然间变得很奇怪。
“没什么。”
谢惊雪只好扯扯嘴角,夹起一块糕点。
不能再这样了。
谢惊雪想,可惜他决心满满,许青墨却浑然不觉,继续对着谢惊雪输送“糖衣炮弹”,而谢惊雪一开始警觉,然而时间久了,他又开始不知不觉渐渐沉沦于其中。
不能再这样了!
在即将彻底沉沦的那一刻,谢惊雪猛然回过神,他咬咬牙,提醒自己必须与许青墨拉开距离。
只是如今许青墨大部分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身上,为了防止自己继续沉沦在许青墨的“糖衣炮弹”中,谢惊雪必须转移许青墨的注意力。
只是,该用什么办法转移许青墨的注意呢?
谢惊雪思索着,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两个动来动去的脑袋。
唐年和云溥心仍是那副不太聪明的模样。
于是那一瞬间,谢惊雪有了想法,他笑吟吟地开口,将许青墨的注意力引到这对师兄弟身上:“说起来,唐兄和云兄昨晚该不会就住在这甲板之上吧?”
第19章 抵达极州城
闻言,许青墨一怔,视线果然随之落在那对师兄弟身上。
唐年笑容微滞,许是不愿在新朋友面前过分暴露自己的贫穷,他眼神飘忽,打哈哈:“哈哈哈哈,谢兄何出此言?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住在甲板上呢?虽然我们是剑修,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穷到这种地步吧?哈哈,谢兄你真幽默,这个玩笑真好笑哈哈。”
“怎么可能”、“虽然是剑修”、“没有那么穷”,唐年努力地强调着,他倔强企图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然而无论是他越来越心虚的眼神,还是他身上被风沙吹得灰扑扑、皱巴巴的衣服,又或者他最后的干笑声,全都从侧面,客观又无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
许青墨眼神流露出一抹同情。
对上许青墨的眼神,唐年的小虎牙终于开始渐渐敛起,他先是诡异沉默了一下,随后破罐子破摔:“没错!我们昨晚的确住在甲板上,但、但这又怎么了!昨晚的星星多亮啊!”
一旁的云溥心跟着点点头。
“昨晚的月亮多圆啊!”
云溥心再次跟着点点头。
“昨晚的风……”
唐年语气忽然一滞。
许青墨疑惑:“昨晚的风?”
“昨、昨晚的风……”
唐年说不下去了,他破防了,倒是一旁的云溥心终于开口补上,他用最质朴的语言描述出自己忧伤苍凉的心情:“风好冷,我和师弟差点冻僵了。”
许青墨:“……”
眼看着这对师兄弟就要一起破防,许青墨眼疾手快,将一双筷子塞进了唐年手中。
“?”
唐年原本差一点就要“汪”地一声哭出声来,结果许青墨这一塞,他悲伤的心情戛然而止,盯着手里干净的筷子,唐年有些摸不着头脑:“许兄?”
“如果你们不介意,要不要和我们一同用膳?”
许青墨发出邀请,唐年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撇了眼身旁的桌子,桌子上正摆放着不少香气四溢的食物,唐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假意推迟:“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对吧,师兄?”
云溥心……云溥心已经道谢坐下了。
听见唐年拒绝许青墨,云溥心稍稍偏过头,他脸上流露出些许疑惑和期待:“师弟,你不吃吗?那我可以把你的份吃掉吗?”
唐年瞬间闭嘴,他火速同许青墨道谢,而后坐下。
云溥心顿时稍显失望。
因着唐年的云溥心的中途加入,许青墨原本以为吃不完只能带走的糕点倒是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吃到一半时,唐年那几乎半埋在碗里的脑袋微微抬起,他似乎记起什么,忽然问许青墨:“对了,不知许兄和谢兄搭乘这趟灵舟是想去哪?”
“我叫许青墨。”
“那……青墨兄?”
唐年试探,许青墨点头,他余光从唐年嘴角沾着的糕点碎屑上掠过,将手探入袖子里,许青墨取出一方手帕,他将手帕递给唐年,指了指唐年嘴角沾上的碎屑,示意唐年擦擦。
唐年当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就安静坐在一旁的谢惊雪看见这一幕,心底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刚刚将许青墨注意力引到这对师兄弟身上的人就是他自己。
如今的局面也确实如谢惊雪所预料的那般,许青墨开始关注这对师兄弟,并减少放在他身上的精力。
谢惊雪蹙起眉,他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他本该感到高兴才是,然而一看唐年对着许青墨笑呵呵的模样,谢惊雪便莫名地觉得有些碍眼,思来想去,谢惊雪只好将原因归结在许青墨先前对他太好,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好,如今忽然来了一个人,转移了许青墨的注意力,使得许青墨忽略了他,那他因为落差而感到不高兴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
思至此,谢惊雪的眉头总算开始渐渐松开。
许青墨不知谢惊雪心底在打什么算盘,他将手帕递给唐年后,便回答了唐年方才的问题。
“我们要去极州城。”
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谁知,一听这话,唐年的眼神顿时亮起来,他惊喜说道:“这么巧!其实我和我师兄也打算去极州城!”
许青墨微愣,他心道的确很巧,闻言,云溥心也跟着抬起头,他看上去颇为惊讶,便问许青墨:“难不成许兄宗内也有弟子在极州城失踪了?”
“失踪?”
许青墨敏锐抓到云溥心话中重点,见许青墨这幅模样,云溥心自然清楚自己的猜测错了,不过他倒是不介意給许青墨解释:“是啊,最近我们宗内有几名弟子外出历练,恰好在极州城失踪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其中一名弟子是我们宗内一名长老的玄孙,于是宗门便派我和师弟出来调查此事。”
云溥心在说到弟子失踪时,脸上的神色相当平静,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冷血,只是这样的事情放在修真界再寻常不过,毕竟修仙者,本身便与天争,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便意味着彻底进入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