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墨看得奇怪,对于不少剑修来说,剑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唐年有这样的反应不奇怪,倒是云溥心,许青墨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一路上竟一次都没有看见过云溥心的本命剑,就连这表演,云溥心都借用的是唐年的剑。
这个问题盘旋在许青墨脑海里,令他不自觉便开口问了出来。
“说起来,云兄的本命剑呢?”
“叫我溥心就行。”
云溥心学着刚刚唐年的模样,也坐在许青墨身边,他语气幽幽:“至于本命剑,这一点,许兄不如问问我师弟。”
许青墨下意识将视线转到唐年身上,唐年看上去颇为心虚,他眼神飘忽,声音也不自觉跟着低了下来:“师兄,我……我那不是不小心嘛。”
云溥心呵呵冷笑:“不小心,然后你就把我的明心丢了,现在还有脸怪我对你的飞花不温柔?”
这明心显然也是剑的名字,许青墨诧异:“剑丢了?”
“是啊……”唐年越发心虚,“如果剑没丢,身为剑修,我们出行自然会选择御剑飞行,毕竟我们哪来的钱坐灵舟呢?”
“……”
倒也没问你这个。
许青墨默了默,便听唐年苦着脸又说:“那日,我与师兄下山寻人,途经一片小树林时,师兄忽然有感悟道,快突破了,便托我保管他的行李。”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唐年挠挠头,“那几日我本想在树林里守着行李,没想过,几天后,树林里又来了一个人,那人自称也是剑修,因为没钱,只能借宿在小树林里。”
“我就和他聊起来,聊的时候,他人看上去挺好的,我也没多想,我看了几天行李,也有些累了,那人答应替我看管一会儿行李……”
在云溥心的死亡视线下,唐年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他没忍住悲愤道:“我怎么知道有人居然连剑修的行李都偷!”
“他们根本没有心!”
第24章 “这极州城,有问题。”……
越说,唐年就越难过,他抱紧了怀里的飞花,忧伤回忆道:“那行李里面还有我和我师兄一路卖艺得来的钱,整整二十四文啊!现在全没了。”
唐年哽咽,几乎快哭出声来,许青墨看唐年可怜,便夹了一个鸡腿给唐年。
谢惊雪见状,拿起筷子的动作微顿。
唐年对谢惊雪的反应一无所觉,他看着碗里的鸡腿,感动得眼泪汪汪:“青墨,你人真好。”
说罢,唐年含泪低头,狠狠将鸡腿咬下一大口,企图借用食物麻痹自己痛苦的心灵。
谢惊雪在一旁冷眼旁观,半晌,他忽然微微一笑,放下筷子,对许青墨和唐年说:“说起来,你们还真有缘分呢,明明只相识了……数天,却已这般熟悉。”
说到“数天”时,谢惊雪故意顿了顿。
唐年完全没领悟到谢惊雪话里的阴阳怪气,他几口快速啃完鸡腿,听谢惊雪这么说,他便鼓起腮帮子,口齿不清地回答道:“介都躲亏了谢兄。”
这都多亏了谢兄。
唐年这话倒是实话实说,若不是当初他看周云阳不顺眼,维护了谢惊雪,那他现在也认识不了许青墨。
咽下最后一口肉,唐年挠挠头,露出一个颇为羞涩的笑容:“要不是谢兄,我哪能认识青墨呢?”
唐年越发觉得当初维护谢惊雪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然而,唐年不知道,他自以为正常的话,落入谢惊雪耳中,却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谢惊雪脸上笑容不变,攥住筷子的手却紧了紧,全然忘了自己在灵舟上时还主动将许青墨推给唐年、云溥心师兄弟。
唐年神经大条,依旧没有察觉到谢惊雪的不快,他和许青墨有说有笑,中途云溥心也加入对话,三人聊得火热,反倒衬得谢惊雪像个多余的。
“……”
谢惊雪表面上仍是带着笑,实际上却食不知味,他有些出神,直到许青墨轻唤了他一句。
“谢惊雪,你怎么了?”
谢惊雪这才回过神,他抬头,对上许青墨担忧的目光。
“……我没事。”
谢惊雪正想表示自己没什么问题,许青墨却已经和唐年交换了位置,他来到他身边坐下,二话不说抬手替谢惊雪把脉。
脉象结果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许青墨颇为纳闷:“没事的话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谢惊雪一怔,他下意识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我……脸色很难看吗?”
“是啊,很难看,”唐年接话,他想了想,好半天才想出一个形容,“简直是黑如锅底!”
“眼冒凶光。”
云溥心闻言,也跟着点头接话。
“就像要把我们吃了!”
“上次见到这种眼神,还是我去一处秘境,一只雌九目蛇不知道为什么看上了我,硬是要跟着我走,那时跟在那条雌蛇身边另一条雄九目蛇就是用这种目光看着我的。”
云溥心回忆道。
师兄弟两个一唱一和,越说越不对劲,谢惊雪脸上挂着的笑容终于没能继续维持下去,他向那对笨蛋师兄弟投以死亡视线。
好在许青墨并没有把这对师兄弟的话放在心上,他看了看谢惊雪只动了寥寥数次的筷子,轻叹一声,也像对唐年那样,夹了一根鸡腿,放入谢惊雪碗中。
“你身体不好,怎么还不多吃点?”
许青墨对谢惊雪的饭量不太满意,他示意谢惊雪多学学努力干饭的唐年和云溥心,瞧瞧,这才这么一会,这两人就吃完了寻常人三顿都不一定吃得下的食物。
“……”
谢惊雪哑然,他哭笑不得,正想说些什么,可当他瞥见碗里的鸡腿——这根鸡腿比刚刚唐年那根刚刚大了一圈。
谢惊雪一怔,心底的那点不快忽然被挥散,他心情由阴转晴,连带着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好。”
谢惊雪眉眼逐渐柔和下来,他轻声应了一句,终于将落在师兄弟二人身上的视线移开。
师兄弟二人猛然松了一口气。
“师兄,刚刚谢兄好可怕。”
唐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紧张兮兮压低声音同云溥心交流。
“是啊。”
云溥心默默点头。
不过这师兄弟都是粗神经,一会不到,他们自己又忘了这一茬,继续快乐干起了饭。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吃饱喝足以后,唐年、云溥心在许青墨的灵石鼓励下,决定要继续去街头卖会艺,于是四人又再次分开,许青墨和谢惊雪两人沿着街道缓缓往前走,终于要去寻那望月客栈。
找了一名路人问清楚望月客栈的方向,许青墨重新回到谢惊雪身边。
“望月客栈离这儿好像不远,我们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
闻言,谢惊雪点点头,刚要表示自己知道了,许青墨却忽然捉住他的手。
谢惊雪一惊,下意识想要收回手,许青墨却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别动,我再替你看看脉象。”
方才谢惊雪面色不对,许青墨至今还没能放得下心,谨慎起见,他打算再次替谢惊雪把会脉。
然而这一次,许青墨还是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他蹙眉,颇为不解,谢惊雪听他自言自语说道:“没事?既然没事那面色怎么会那么难看?”
谢惊雪窘然,他偏开视线,轻咳一声,忽悠起许青墨:“不知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
在这一点上,许青墨十分笃定,他略微一思索终于想起唐年师兄刚才那番话。
“脸色黑如锅底”、“眼冒凶光”,接连好几个词从脑子里冒出来之后,许青墨怔了怔,他有些不确定,又有些不可思议,半晌,他抬头看向谢惊雪,试探地问:“你……刚刚不会是吃醋了吧?”
“……”
谢惊雪努力隐藏起来的小心思被许青墨一句话道破,他瞬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想也不想便反驳道:“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吃醋!
然而,许是声音大了点,不少路人瞬间将目光投到谢惊雪身上。
谢惊雪总算回过神,他轻咳,眼神飘忽:“咳……我是说,我没有吃醋。”
“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怎么可能会吃醋呢?”
谢惊雪努力想要说服许青墨,殊不知,他越辩解,便越显得欲盖弥彰。
许青墨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倒也不戳穿谢惊雪,只说:“原来在你心里,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谢惊雪瞬间落入自己亲手挖的坑里,他默了默,不答,许青墨却觉得他的脸似是红了,过了半晌,谢惊雪才不自然地低声说道:“你、你别笑话我了。”
“好。”
许青墨难得弯了下眼睛,而谢惊雪许是被拆穿了“吃醋”这一事实,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过话,许青墨自然体贴谢惊雪,为了避免谢惊雪尴尬,他也没有主动开口。
于是两人便一路无言来到望月客栈。
此时天色已晚,望月客栈虽还开着,但也只剩一名掌柜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
许青墨向掌柜道明来意,那掌柜掀起眼帘,目光先是在许青墨和谢惊雪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再许青墨的衣着上顿了顿,这才笑道:“原是两位仙人。”
“城主先前吩咐过,凡是来捉妖的仙人,皆可住于本店,费用由城主府垫付,两位仙人即是来捉妖,那我自然不会向两位收取银钱,只是……”
掌柜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
许青墨追问:“只是?”
“只是海神祭将近,投宿的人一下子多了不少,现在我们这只剩下一间房了。”
许青墨对此倒不在意,他点头:“一间房也行。”
大不了他和谢惊雪住在一起。
许青墨想得简单,倒时站在他身后的谢惊雪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毕竟他要是说了,许青墨大概会有些奇怪的问他——都是男的,晚上不能住在一起吗?
谢惊雪再也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他保持沉默,看着许青墨从掌柜那接过钥匙。
许青墨走上楼梯,谢惊雪便也跟了上去,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一阵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目光一凛,谢惊雪眼神冰冷地回过头,却见那掌柜还在低头拨弄着算盘,谢惊雪环视了一圈,却发现周围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