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半晌,阿烛冷冷道:“柳缙,你究竟想干什么?”
“小蛟龙,我说了,我今天不会对你出手……”说着,柳缙顿了顿,几滴血溅到他脸上,他抬手抹去,盯着指尖上沾着的鲜血,他的唇角扬得越发高了,恶意在他眼中流淌,柳缙缓缓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可换了别人,我就不确定了。”
说罢,柳缙意味深长地看了阿烛一看,半晌,他忽然出了声:“李五,还不动手?”
李五是老翁的名字。
阿烛身体微僵,正想冷斥柳缙在说什么胡话,可下一刻,一柄锋利的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鲜血涌出的那一刻,阿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耳边嗡嗡作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可他始终死死盯着老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拼了命也要救的“亲人”竟背叛了自己。
老翁……不,李五俯视着阿烛,往日里充满了慈爱的眼神此时却显得异常阴气森森,仿佛渗满了毒液。
李五笑了笑,他收起了手中的短刀,阿烛看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可他什么都听不清了,只能根据唇形依稀判断出几个字:“少主,抱歉,别怪我,要怪只怪……”
怪?
怪什么?
阿烛满心茫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人竟会背叛自己。
如果李五背叛了他,那以前那些关爱又算什么呢?
对了,还有……
似乎想到了什么,阿烛的唇色越来越苍白,他的指尖不断颤抖,而后忽地猛然抓住李五的衣角,眼睛通红地质问道:“你从一开始就背叛了我们?!”
不是我,是我们。
阿烛神态虽极为凶狠,但语气却颇为无力,李五高高在上地俯视阿烛,目带怜悯,但这一丝怜悯也只是虚假的,实际上他似乎颇为喜欢阿烛这幅苦苦挣扎的模样。
看着阿烛的神色欣赏了好半天,李五这才缓缓道:“是啊,少主,您怎知道才知道呢?”
您怎么才知道呢?
阿烛瞳孔一颤,手指无力地松开。
那缕怪异的腥红再次出现在阿烛眼中,阿烛垂眸,敛去了脸上的神色。
从很久之前,他便一直觉得奇怪。
那时他阿姊虽死了,但却还有不少人陪在他身边,护着他。
可城主府一次又一次搜寻着他的路,那些人也为了救他,被城主抓住,最后……那些人无一不成了魔傀。
城主府的人次次都能搜寻到他的踪迹,阿烛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身边有叛徒的可能,可他不愿相信,因为他身边每一个人都陪伴了他许久。
可不愿相信的结果,就是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李五。
一步错,步步错,可笑阿烛却还将李五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哈……他竟是将一个叛徒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阿烛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愚蠢,他早该、他早该——发现李五是叛徒的!
回想着记忆里一张张消失的笑脸,阿烛的眼珠越来越红,但他依旧没有哭,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五。
李五被阿烛这幅模样盯着背后发凉,他一脚踹开阿烛,而后重重踩在阿烛手背上。
“咔嚓——”
似乎有轻响响起,阿烛却一声未吭,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李五身上。
此时的阿烛眼珠腥红,宛如深渊里爬出的恶鬼。
李五被阿烛这幅恐怖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后他脚下越发用力,阿烛闷哼一声,他额头满是冷汗,嘴上却没有求饶,李五听阿烛阴气森森说:“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李五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他嗤笑:“杀我?你自己都快死了,你凭什么杀我?”
阿烛不说话,李五冷哼,也许是想要给阿烛一点惩罚,他收回脚,倒退几步。
李五一离开,当即有几只魔傀围上前
阿烛闭了闭眼,手指死死扣住地面,五指皆是鲜血淋漓。
眼看着魔傀正要咬住阿烛,这时,一只修长的手出现,阿烛微怔,手的主人却没看他,只自顾自地拾起地上的断剑。
将剑拿在手里掂了掂,那人语气勉强,喃喃自语道:“算了,能用就行。”
说话间,又有几只魔傀扑上前,那人毫不犹豫出剑。
白芒闪过,阿烛竟是从这样一剑里感受到了凛然的剑意,这一剑,宛如天上飘忽不定的云,谁也不知道云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云要去哪里,因此,谁都抓不住这一剑。
所以,寒光消逝时,阿烛身旁的魔傀,那几只扑上来的魔傀,却齐齐倒下,与此同时,那人手中的断剑承受不住剑意,彻底化成了碎片。
于是那人轻叹:“唉,要是我的明心在就好了。”
第43章 半妖(非主视角)
云溥心在对付魔傀时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此时的他没有了平时的不着调,只见他目光冷厉,剑招看似轻飘飘,但实则每一次挥出,便总有敌人应声倒下。
不多时,云溥心身旁已七零八落地倒着不少魔傀。
虽说解决了不少敌人,但云溥心眉头却越皱越紧,他视线从地上扫过,而后轻声自言自语道:“这是……制作失败的魔傀?”
魔傀一旦练成,其杀伤力其高,就如许青墨之前所遇到的那只。
而眼前这些魔傀,统一修为不高,云溥心轻飘飘几招,便能扫倒一大片,这样的魔傀,自然只能是失败作。
看来制作魔傀的人一开始手法并不成熟,所以云溥心眼前才有这么多失败品,可……魔傀本就是由活人炼制而成,云溥心隐隐约约听说过,要制作一个魔傀,便需要将符合条件的人浸泡在魔气里,等七七四十九后,才可真正开始炼制。
活人一旦沾染上魔气,若不及时去除,染上魔气的地方便会一点点开始腐烂,这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魔气缓缓向身体内部蔓延,直到那人堕化为魔物,又或者……死亡。
染上一丁点魔气都会这般痛苦,更何况是制作魔傀时,要将活人整个身体硬生生浸泡入魔气里。
云溥心眼前有多少魔傀,便意味着有多少人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却被炼制魔傀的幕后之人这般轻贱,云溥心眸光越来越冷,他手掌攥起,心底压抑不住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怒。
勉强压下这股愤怒,云溥心垂眼看向倒在地上的人,那人被人刺中要害,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渐渐染红地面。
云溥心连忙弯腰扶起那人,他不会医术,只好施法暂时替对方止住血,做完这一切,云溥心的视线缓缓往上,他关切道:“你……”
话只说了一个字,云溥心却猛然顿住,看清阿烛面容的那一刻,他略微睁大眼睛,震惊道:“怎么是你?!”
也不怪云溥心这般震惊,毕竟阿烛正是是告诉他,他的爱剑就在城主府藏宝阁里的“好心人”。
除此之外,阿烛甚至还给云溥心指明了藏宝阁的方向。
见自己的“恩人”竟受了这般严重的伤,云溥心痛心疾首,他心里叹道,真是好人没好报——
感慨只感慨了一半,云溥心忽然眼神一厉,他快速抓起地上一柄长剑,挡在身前。
只听“铮”地一声,长剑与一柄短刀相交,摩擦出一朵朵小小的火花。
云溥心冷冷地审视着柳缙,而后手中长剑用力一挥,勉强将柳缙逼退后,云溥心飞快提身倒退。
当然,他没有忘记捎上阿烛。
将受伤的阿烛安置在角落里,云溥心回头时,柳缙的攻击便已至眼前,云溥心只好提剑再度迎上柳缙。
柳缙走的是邪修的路子,邪修向来下手狠辣,云溥心刚一与这人交手,便察觉到这人招招式式皆直冲着他的要害而来。
若云溥心稍不小心,恐怕会直接命丧黄泉。
云溥心不敢大意,好在作为太初仙宗的首席弟子,他的实力并不弱,柳缙的招式虽诡异莫测,但云溥心也并非不能应付,只是……一边是柳缙,一边又是对活人虎视眈眈的魔傀,身后还有个受伤昏迷的阿烛,云溥心再厉害,一时之间也难免有些应接不暇。
幸好这时唐年和宫遥及时赶到。
“师兄,我来助你!”
见云溥心独木难支,唐年连忙提剑加入战局,有了他帮忙驱赶魔傀,云溥心总算轻松了不少,但他依旧不敢松懈,而是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柳缙身上。
和认真起来的云溥心交数招后,柳缙眉头微微扬起,他唇边带笑,目光却一直在细细审视云溥心,半晌,他忽然问道:“你是谁?”
说来也怪,原本以柳缙的修为,在魔域里也难逢对手,然而自从他来到极州城后,却屡屡吃瘪,先是冒出两个怪物压着他打,如今又冒出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子,与他打成平手。
要知道柳缙早已修行了数百年,而云溥心却不过二十多岁,这般可怕的天赋,柳缙眸光闪了闪,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杀意更浓。
先前那两个怪物他打不过也就算了,但云溥心……此人,万万留不得,若任他继续发展下去,将来肯定会成为魔域的一大威胁。
似乎是察觉到柳缙的杀意,云溥心剑招越发凌厉,只听他淡淡地说:“我可不打算和邪修打好关系。”
言外之意就是不打算回答柳缙的问题。
“……呵,既然如此,那你便死在我的刀下吧。”
柳缙柔柔一笑,他舔了舔手里的短刀,眼里渐渐覆上一缕异样的腥红。
柳缙和云溥心交手时,唐年便独自对付魔傀,这些魔傀只是失败作,因此杀伤力并不强,唐年对付起来也不算吃力,但他还是郁闷地往后看了看,见宫遥远远站在一边,唐年没好气道:“你就不能来帮一下忙吗?”
“我才不要,”宫遥眉头都没动一下,他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不动的魔傀,“这些魔傀臭死了,再说,你又不是打不过,干嘛一定要我帮忙?”
闻言,唐年嘀咕:“真是大少爷脾气。”
宫遥凉凉看了唐年一眼:“你说什么?”
“说你……”唐年也不怕自己说坏话被正主听到,他大大咧咧就要开口。
结果这时,宫遥挑眉,非笑似笑说道:“我不介意一回去就跟我太爷爷告状。”
想到那个坏脾气的护短老头,唐年瞬间闭了嘴。
见唐年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宫遥哼笑一声,倒也没再和唐年计较,他抬眼,目光落在与柳缙交手的云溥心身上。
虽说实力和柳缙不相上下,但云溥心不慎丢失了本命剑,现在他拿在手里的只是一柄随手从地上捡来的凡铁,品质比柳缙的短刀可差远了,不多时,宫遥便看到云溥心手里的长剑出现数道裂纹,显然即将落得个和先前断剑一样的下场。
柳缙抓住机会,朝云溥心发动猛攻。
宫遥眯眼,不多时,他手中出现一柄长剑,这柄长剑剑身流光溢彩,虽说看上去花里胡哨了些,但懂剑的人一看,便知这一定是一把好剑。
“接着!”
宫遥喝了一声,他将剑抛给云溥心。
听到破风声,云溥心下意识抬手去接,等他定睛看清手里的东西时,他忍不住赞了一句:“好剑!”
说罢,云溥心却又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你太爷爷给你的剑吗?”
为了给宫遥打造一柄最好的剑,太初仙宗那位长老可差点将全副身家都投了进去,极寒冰髓、赤月石、沧海灵砂……不知多少好东西加进去,最后才炼制成了这么一柄绝世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