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没有!”李雪雁咬了咬嘴唇又低下头来,慢吞吞的收拾地上的碎屑,说道,“之前我是鬼迷了心窍,现在我醒悟了,怎会再犯同样错误?——再者说了,我再如何低贱卑微,也不是他吐蕃赞普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什,说娶就娶说不要就不要么?呸!”
“有个性,这才有公主的样子嘛!”秦慕白哈哈的笑道,“这话要是让你父王听到,他肯定乐得哈哈大笑!”
李雪雁没理会秦慕白的打趣,突然一醒神,说道:“慕白,这可是军机大事吧,你怎么能告诉我呢?”
“你倒是聪明警觉。”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大忙。当然,保守这个重大机密不要对任何说起,是前提。”
“好,你说!如果能办到,我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李雪雁正色道。
“没有如此严重,我要你做的,就是……”秦慕白诡秘的一笑,欲言又止。
“何事,你说啊?”李雪雁迷惑道,“故意卖关子,莫非又是在逗我玩?”
秦慕白从怀里拿出三个小锦囊,分别是红白黑三个颜色,交给了李雪雁,对她说道:“这里有三个锦囊,你万不可提前拆开。你记住——假如某一天,侯君集与薛万均等人来冲闯帅帐非要面见我不可,你就拆这个红的。”
“此举何意?”李雪雁满头雾水的问道,“你为何不亲自去理会他们?”
“不必多问,你记住我的每一句话。”秦慕白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说道,“数日九月十三的日子,你再拆开这个白的锦囊。”
“那这个黑的呢,什么时候拆?”李雪雁既紧张又好奇的问。
秦慕白沉默了一瞬,说道,“最危急的时候。”
“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最危急的时候?”
“就是,连你父亲也措手不及、一筹莫展的时候。”
“我父亲?……”
“别问那多了。如果都说得清清楚楚,那就不叫锦囊妙计了。”秦慕白笑道,笑得神秘莫测。
“好,我听你的,也不再追问。”李雪雁咬了咬牙,认真的点头,“我相信你,这就足够了。”
“今天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不可以对任何一人说起,包括你父亲。”秦慕白说道,“你能做到么?”
“能!”
“好,就是这样了。”秦慕白微笑,伸出双手握住李雪雁的双肩,说道,“雪雁,现在大非川有近十万人,但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李雪雁凝眸看着秦慕白,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郑重的点头。
“多谢。”秦慕白认真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天色已晚,快回去歇息吧!”
“嗯,你伤还没好,也请早点歇息。”
说罢,李雪雁略作了一番收拾,便告辞走了。且料,她刚刚走出秦慕白的房间掩上门,就听到里面惨叫一声,随即便是桌椅翻倒碗碟摔碎的大响。
“啊!”李雪雁吓了一跳,急忙返身推开门跑进屋中,入眼一看,吓傻了眼!
穿着睡衣的秦慕白正倒在地上剧烈的抽搐,嘴里一洼洼的吐着污血!
“慕白,你怎么了!!!”李雪雁吓得三魂飞了七魄,仓皇跑到他身边。
秦慕白已然满身是血口中腥臭难当,挣扎的抓住李雪雁的手,咽喉里艰难的挤了一句话,“封锁消息,稳定军心!”
随即浑身一软松开双臂,脖子一歪人就不动弹了!
李雪雁感觉就像五雷轰顶,整个人就像吓傻都忘了哭叫,呆呆的看着瘫倒在地的秦慕白,眼睛都直了。
这时,同住一个院落的澹台丹丹一跃进了房间,当场吓得惊叫,“少帅,你怎么了!——快来人呀,少帅出事了!”
“别叫!”形同木偶的李雪雁,突然一醒神想起了刚才秦慕白拼死挤出的那句话,突然就变得异常冷静,她说道,“不可自乱,否则军心必然动摇。先去请来少帅的亲勋卫队队长张同将军,严密保护帅帐后宅,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再秘密派请军医前来救治!”
澹台丹丹惊异的看着李雪雁,果断点头,“那好!你去找张同,我去找苏怜清!”
“为何却要找苏怜清?”李雪雁急切问道。
“显然,少帅这是中了剧毒!”澹台丹丹一边急语一边往外走,“没时间解释了,要快!”
澹台丹丹形成鬼魅,飘然而走。
李雪雁的脸已经如同一张白纸,虽强作镇定,仍无法自抑的浑身发凉、发抖。她俯下身,将秦慕白的脸庞扳过来,正对着他满是污血的一张脸,喃喃道:“我宁愿相信你是在用苦肉计,连我也一起在骗,也不希望你是真的中了剧毒!慕白,你千万不能有事!否则……”
不久后,帅帐后营被秘密戒严,形如铁桶。
苏怜清来了,仔细检查了一阵秦慕白,神色严峻语气不善的惊道了一声,“坏了!”
把在场的李雪雁、澹台双双和张同,都吓了个心惊肉跳,齐问道,“怎么回事?”
“秦慕白,中了一种极为剧烈的奇毒!命在旦夕!”苏怜清心急如焚的跺脚道,“可恨现在这鬼地方,一时如何能找到配制解药的材料!”
“那怎么办?”澹台丹丹急切的抓住苏怜清的手,“苏大姐,你可千万要想出办法啊!
“无论如何,一定先要保住少帅性命!”张同斩钉截铁道,“要什么药材,你就说!哪怕龙肝凤胆,我也取来!”
李雪雁则是不可置信的盯着苏怜清,喃喃道:“真的?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什么真的假的?你是不是被吓傻,魔障了?”苏怜清没好气的道,“老娘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休说是人命关天,我还不知道他现在有多重要?”
“都什么时候了,还吵?”张同喝道,“苏怜清,少帅也是你的大恩人,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救他!”
苏怜清眼睛一亮,突然一拍手道:“我一时配不出解药,但有一个人,肯定有!”
“谁?”
“就是那个,之前被你秘密押来后营看押的吐蕃蛮子!”
“你是说,会是他给少帅下了毒?”张同顿时咬得牙根作响,“交给我!”
“如果是他下毒,那他身上未必就有解药。”苏怜清果断的说道,“你先派人去给我取这几味药材来,就算解不得他身上的毒,好歹也能先护住心脉保住性命!”
“好!——大家分头行动!”张同说道,“切记,严守机密!切不可将消息泄露出去,以免乱了军心坏了大事!”
……
秦慕白,已经一整天没有出现在军中了。传出话,将大小军务都交给了侯君集与薛万均来料理。这两人又有点不和,时常酿出一些争执或是意见不一,要来找秦慕白当面评说还都被挡驾见不着人。
起初大家也没在意,可是一连又过了两三天,依旧不见秦慕白出来露头,甚至对侯君集和薛万均也没有支言片语的交待。
众将士这才有点坐不住了,侯君集与薛万均带着宇文洪泰等众将,一同闯关冲进帅帐后营,非要见到秦慕白不可。结果,却被秦慕白的亲勋百骑近卫,毫不留情一个不剩的,全轰了出去!
这样一闹,众将心中疑窦更大——难不成,秦慕白出了什么意外?!
那还了得!!
此时,经验丰富的侯君集与薛万均,不谋而合的达成了共识——封锁消息,不能再闹!无论秦慕白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当务之急是要先稳定军心!
于是二将对外宣称说他们已经见到主帅了,秦慕白一来是要安心养伤,二来正在潜心筹划下一步的重要军事计划,因此不想被打扰到。闲杂军务,一并都交给侯、薛二将分管料理了。即日起高挂免战牌,任何人不得言说出战,安心等待主帅军令行事。
秦慕白这一“失踪”,侯、薛二人反而精诚合作了。虽然他们和其他人一样连秦慕白的只鳞片爪也没见到,但行军多年积累的经验养成的大局观,足以让他们应付眼前的局面。
一连几日以来,李雪雁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留在秦慕白床前照顾。那个吐蕃人,死活不肯承认是他下毒毒害了秦慕白,自然也就没交出解药。苏怜清想尽了法子,总算一时压住了秦慕白所中的剧毒,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如果没有解药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李雪雁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分明就是事实。联想到之前秦慕白交给她锦囊的一系列奇怪举动,她有十足的理由怀疑秦慕白这是在作戏、布局。但是……看到他此刻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之上,又怎能不让他芳心大乱失了方寸?
“慕白,侯君集他们已经来冲闯帅帐要见你了,我是不是该拆开那个红色的锦囊?”虽然知道秦慕白不会回答,可是李雪雁依旧是问了。问完之后,她从怀里拿出锦囊小心的拆开,里面有一份拆叠的纸笺,最外层有九个字——“旁人勿视侯君集亲启”。
“好,我听你的,我不看!……我答应过你的,一定听你的!”李雪雁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根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找侯君集!”
第428章 不见不散,莫失莫忘
侯君集看完了那张不过巴掌大小的纸笺,表情古怪的怔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马上将纸笺放在油灯上烧成了灰,然后一言不发眼神如炬的看着文成公主,把她盯得心里直发毛。
“侯将军,因何如此看着我?”李雪雁倒是不害怕,只是惊疑,更有些好奇想知道纸条中的内容。
“没什么。”侯君集轮了两下眼睛转过脸去,语气平淡的说道,“原来少帅,早就知道自己已经身中剧毒,因此提前做出了许多安排。”
“啊?”李雪雁不自禁的惊叫一声,“他……真是中毒了?”
“你日夜守在他身边,该是比我清楚。”侯君集淡然说着,眼中却闪过一抹暧昧神采。
李雪雁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不觉有些脸红,于是不再多言,便请告辞。
“别忙走。”侯君集突然叫住她,对她道,“要救少帅性命,还得靠你。”
“靠我?”李雪雁迷茫的眨了几下眼睛,说道,“连医毒大行家苏怜清都束手无策,我能如何?”
“现在不必多问,你跟我来。”说罢,侯君集就带她往外走。
“去哪里?”
“一来便知。”
二人径直走到了帅帐后营,张同亲自在此把守,冷面寒霜的将侯君集拦住了,不让进。
“张将军,若想救少帅性命,就请让某进去。”侯君集低声说道。
张同略微一怔,狐疑的看向李雪雁。李雪雁只好点了点头。
“好吧,侯将军请,末将亲自带路!”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侯君集反问道。
“不是去看少帅么?”
“我是要亲审吐蕃细作,德格?丹巴旺杰!”
“……好吧,请!”
侯君集进了那间关押丹巴旺杰的不起眼的小屋,将所有人都摒退出去,独自一人进屋,锁上了门,上张同在外戒备不许任何人靠近十丈之内。
秦慕白出事后,丹巴旺杰便成了下毒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如今他正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房柱上,身上鞭痕累累,看似是昏迷过去了。
侯君集走到他身前,他都没有反应。
“卫茹大将军,德格?丹巴旺杰!”侯君集在他耳边道,“别装了,我知道你能听见。”
丹巴旺杰果然微微抬起头,满头乱发遮盖之下的双眼也已睁开,冷冷道,“别费力气了。毒不是我下的,我也没有解药。”
“我知道不是你,我也不是来找你讨解药的。”侯君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
这两天,丹巴旺杰见多了横眉怒瞪吃多了皮鞭刑具,可谓生不如死。可尽管如此,久经沙场见多世面的多,也未曾感觉到有多绝望。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男子既没有怒吼也没有用刑,仅是那寒冽中带着一丝刻薄的冷笑,居然让他打从心底里泛起一丝寒意。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丹巴旺杰大声质问道。
“侯君集。”他依旧只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