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深河对这种回答很不满意:“长青营,是练出来的兵,山东一战问题多多;而我们近卫营,是打出来的,几个月来我们连破数城,大小十余战,当年我们在长青营的时候,手下怎么能和近卫营比?”
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之前他们也有些在赞同周洞天的意见,众觉得老部队战斗力可观——毕竟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走上军中岗位,可听余深河一说后,大多数人又觉得还是后者更有道理一些。
“诸君,比长青营强没什么可夸奖的,便是比救火营强,我觉得那也没有什么可高兴的。”许平顿了一顿,等大家的事先重新集中在他身上以后缓缓说道:“侯爷,能取敌将首级于万军之中,这份武勇,至少百倍于我;侯爷,练兵定规,见前人所未见,发前人之未想,这份才智,三代以后不做第二人想,便是武侯再世也不敢说有什么胜算,我就更不用提了。而诸君务必记得,总有一天,你们要站在侯爷对面和我并肩作战——便是近卫营能和救火营一样,我们也是死路一条,若是还不如救火营,那我们还是趁早自己抹脖子算了。”
营内众人都脸色沉重,只听许平继续说道:“我们必须把侯爷的条例发扬光大,必须抱着不达完美誓不罢休的劲头去改良,只有我们的军队全面胜出新军,士气、斗志、军规、条例、情报、建制……一切的一切,都必须比新军强,而且要强出一大截,我们才能昂首站在侯爷的对面,去挑战侯爷这位绝代战神。”
营内的年轻军官们,神情固然是肃穆郑重,但一张张脸上,也难掩跃跃欲试之色,许平微笑道:“诸君,请助我许平一臂之力。”
……
五月中旬,如潮的捷报后是更大一波的告急信,大半个开封府界已经沦于闯军之手,被河南巡抚寄予厚望的悍将郁董前些天也灰心丧气地发来报告:他在朱仙镇遭遇伏击,精锐尽丧,现在不得不向归德城退却以整顿兵马。归德发来的报告也证明郁董的说法,曾拥有三千强兵的郁总兵,退到归德境内时,只剩不到一千残兵,他们面黄肌瘦、士气低迷。
高巡抚知道郁董确实尽力了,在其他各部兵败如山倒的时候,郁董是唯一能稍作抵抗的将领,而且显然是奋战到精疲力竭的最后一刻才不得不撤退,这种勇气、斗志和爱国热忱,甚至比郁总兵曾经拥有的那两千精兵给高巡抚的冲击更强烈;此外,一支明军能够在打光三分之二后还不溃散,也令巡抚大人印象深刻,至少高巡抚是闻所未闻。河南巡抚下令归德府尽力筹措物资,加倍给予郁董粮饷和武器,争取让这员悍将尽早恢复元气。
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闯营马不停蹄地继续向东进攻。李定国已经迫使空虚的宣武卫留守弃城东逃,他的军队离开封只有二十里远;而许平正无情地扫荡着开封的外围,显然是出于对郁董的重视,许平没有立刻靠近坚城开封,而是直奔通许,在朱仙镇歼灭郁董大部后又杀向陈留。
河南巡抚不顾一切地下令陈留、杞县、通许、兰阳等地的驻防部队立刻向开封集结,他知道这就等于放弃除府城外的整个开封府。不过开封城是河北的最后屏障,也是周王藩邸所在,万万不能有失。
河南危急!中原危急!
高明衡的紧急求援信送到京师后,崇祯天子大发雷霆。形势太过危急,以致朝廷根本不能考虑任何处罚。内阁拟票严词斥责高明衡,并让他戴罪立功。督促杨嗣昌立刻挥师东进攻打闯军,崇祯天子立刻批红急发河南。
同日,朝廷第一次考虑向河南派出援军。
……
听说前线的大胜后,孙可望写信给许平,表示他已经做好带领部队参战的准备。如果说写请战书都能让统帅不悦是一种难得的成功的话,那么孙可望成功地做到了它。许平立刻抛下手里一切工作给孙可望回信,热情洋溢但是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尽管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是开封府界在孙可望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给许平的部队送来源源不断的物资,让近卫营每个士兵都及时换上凉爽的夏衣,而且每人都得到两双新草鞋。孙可望采用各种手段从官宦人家挤出数以万计的粮食,逼着每一个人带着闯军挖出他们窖藏在地下的金银。流民中的青壮被动员起来耕种,对妇女和儿童则组织他们去漫山遍野地挖猪草。民间放养猪羊的行为现在已经属于被禁止的行为,所有的家畜就被关在笼子里养膘。民间的兽医被孙可望清点出来编入后方闯营,每头怀孕的母猪都会在闯营登记并得到更好、更有经验的人的照料。孙可望乐观地估计,今年生猪的数量可以恢复到战乱前的旧观,肉产量也会提高至少三成。
与此同时,孙可望还在每个县、镇都开辟闯营控制下的交易场,并向前来交易的农民征收一定的税金,通过对黑市进行冷酷无情的打击,赶集的百姓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养成了前往交易场交易的习惯。许平曾经对这个政策有所质疑,不过孙可望的理由非常充分:他认为李自成下令不纳粮的出发点是保证农民免于饿死,但是他们如果有粮食或者家禽愿意拿出来交易的话,那就说明他们给自己留下的食物足以保证他们自家免于饥荒——从这种交易中得利显然不会给农民带来危及性命的风险。
还有对商家的大力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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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一下实体书商,对方表示不介意实体和电子有区别,既然如此,那以前所有有关黄石的设定全部作废,包括窃明电子版对黄石活到年老、称帝的暗示,以及二十年后的性格、经历等等。
不过支持《虎狼》的读者的意见还是要考虑,所以我设置了这个投票。虎狼本是一部原生人物反击穿越者的故事,那么:
第一个选项是给投黑票的,凡是投黑的请选第一项。
第二个选项是:投红票,可以接受许平还有他的同志们对黄石这个穿越者取得全面胜利。
第三个选项是:投红票,不愿意看到许平和他的同志们对黄石这个穿越者取得全面胜利。
第四个选项是:投红票,还没有考虑好。
诸位读者不必理会我在投票选项上的设置,按照以上这个选项来做出选择吧。
第十八节 政务
以往许平固然有对商队收税的意识,不过他的思路还只是停留在收城内过夜费的地步,此举被孙可望讥笑为开客栈。孙可望除了沿路设卡外,还大量委托商家生产许平急需但是暂时闯营还无法自行生产的物资,这些东西孙可望从来都是货比三家,并从中选一个报价最低的,听上去和新军的采购方式有些类似。不过流标的商家在孙可望这里并非仅仅遭遇落选这一种损失,他会将落选商家的报价与那个出价最低的人相比,若报价最低的商家生产出来的物资能够让孙可望满意,并且他的报价比其他两家低两成以上的话,那么另外两个报价高的商人的家产就会被孙可望抄没:你们这些黑心商人,若只是赚点小钱也就罢了,既然心肠这样黑我岂能容你?
另一方面,假如商家交货质量不能让孙可望满意的话,他也一样会遭到严厉的惩罚,而孙可望会把货物生产交给次低的那家去生产。
“若我一点钱都不让商人赚,那是杀鸡取卵,”孙可望曾和许平解释道:“我定下了两成的规矩,若一个商人把利钱压在一成之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倒霉的。”
许平不是很以为然,他估计会有人想折本保平安,不过孙可望认为商人很快就能想明白这个道理,于是许平就不在这种自己不擅长的问题上与孙可望争论。
在孙可望的高压统治下,闯营得到的货物不但价格降低到许平想也不敢想的地步,就是质量也大有提高。与此同时,孙可望还通过抄没商家获得大批工匠,闯营已经拥有自行生产多种物资的能力,除去供应前线大军外,还有余力生产一些货物供孙可望卖掉换钱粮。
孙可望目前每月能给许平的银库增加三万两以上的收入,他估计等到秋收后这个数字会进一步提高,同时他已经着手在新的占领地推行这些政策。
许平屡次提到他需要大量读书识字的人才,精力充沛的孙可望把这件事当作一项重要的工作来进行,对那些不肯妥协的士子,孙可望毫不犹豫地以他们的家人性命和妻女贞操相威胁,并且没有丝毫怜悯地把他的威胁付诸实行。在言出必行的孙可望面前,绝大多数士人都选择了屈服,奴隶般地没黑没白地给闯营人士授课。出于防止消极怠工的目的,孙可望规定十天就要考核学员一次,并硬性规定授课成绩最差的一个士人将被当众鞭挞。如果连续三次最差会被剥皮充草,而每天教书士子将在这些稻草人的注视下教课。
至于河南境内的盗贼,孙可望也一个不漏给他们发去书信:“来之,则共富贵,不来,则刀剑无情。”
孙可望对士人的种种暴行许平也不是没有耳闻,清治道人也几次劝说他:“天道好还,将军岂不闻善泳者死于溺?将军当长存恻隐之心,得饶人处把人绕,不然异日将军悔之何及啊?”
“大师所言极是,但我以剑护法,故犯我法者,唯有剑尔。”
虽然许平断然拒绝了清治的劝告,但是他独自一个人在屋内沉思良久,终于还是再次去见孙可望一次,劝他稍息杀心,如果士人选择合作,也不要断绝他们向往闯营之心。孙可望似乎对许平的要求感到很奇怪,他拖着长声音说道:“大将军,您要训练的那些人,末将保证让他们在一年内个个能书会写。”
“并不是每个士人都是十恶不赦不徒,不然闯王不会定下抄没有举人以上功名士人家产的命令。”许平想起曾在山东救过自己一命的那个年轻秀才。
“当然不是,但也不是说每个有举人功名的士人就是十恶不赦啊,”孙可望哧哧笑道:“我觉得,闯王下这个令,乃是因为到了举人才会有油水,秀才、童生在士人中占了九成,但他们的家产加起来却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不和你争,总之,孙兄你怎么威胁士人我都不管,但我不同意你杀人。”
孙可望眨眨眼:“那这个不同意,是保密的么?”
“当然,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我不同意杀人的。”
“那好吧。”孙可望爽快地答道:“只要大将军你一天不公开说出去,我便一天不杀人好了。”
“一言为定。”
孙可望答应下来后,一边招呼许平坐下等会儿吃饭,一边自顾自地拿起一本书来看,许平见孙可望如此做派,也有些好奇:“孙兄在看什么书?”
孙可望微微一笑:“《行为逻辑》。”
“哦,”许平听到这奇怪的书名后,立刻追问道:“这本书是广东国民出的,还是福建大众出的?”
“哈哈哈哈,”孙可望把书抛到一边,大笑道:“是广东的国民书局出版的,怎么?许兄弟也看过他们的书么?”
“当然,”许平也是一笑:“一听到这种根本听不懂的词,多半就是江南这两个书局出的。”
“是啊,”孙可望爱惜地抚摸着那本书的封面:“以前我还以为国民书局的老板,是位纵横家的信徒,不料,原来是心学的崇拜者啊。”
“这本书是讲心学的吗?”
“心学的一个方面,以前我从来不懂什么叫知行合一,还以为这是儒家的东西和我们这些犯上错乱的贼子无关。这本书是我从成都一位士人家里抄出来的,江南那几个书局出的书,都是用大白话写的,还加标点,很合我的脾胃,这本书我尤其喜欢,就把那个士人叫来问话,他说这本书里的东西就是从心学里引申出来的……”孙可望越说越是兴奋,对许平大讲起来:“……总之,正如阳明先生所讲的知行合一,我们要达成的目标,和我们的行为应该是有内在逻辑关系的,嗯,逻辑这个词非常有意思,我苦思良久,竟然没有想到一个旧词能很好地概括这层意思,确实非得新造一个词不可……”
期间许平也听得连连点头,这本书通篇大白话很容易理解,他颇有受益匪浅之感。
“许兄还记得许州的方韦吧?”孙可望从许平嘴里听说过那段经历:“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替大明天子守住许州,然后他采用的每一个行动,都和这个目的密切相关,这本《行为逻辑》里对这种知行合一的举措大为称赞,还狠狠嘲笑了那种‘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无能鼠辈,说他们的死和报答君王这个目的毫无逻辑关系,君王要的不是他们死,而是他们出力,哈哈,深得我心。”
“本书所述,不过是心学的沧海一粟,若是我辈一朝得志,定要让阳明公配享孔庙,以心学为选才之要,直到千秋万世之后。”孙可望大发感慨:“广东的这个国民书局,他的老板虽然也是商人,但我若是有机会碰到他,一定以礼相待,要是有人敢动这位老板的一个铜板、一根寒毛,我就和他没完。”
默然片刻后,孙可望问道:“许兄弟看过国民书局——嗯,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趣的紧——的什么书?”
“社会合约述。”
“啊呀,著名的无君无父之书,”孙可望脱口叫道:“许兄弟以前在官军之中,也敢看这个么?”
“嗯,最早还是在从军前看得,当时看得废寝忘食,后来在新军的时候,看的是夏批本。”
“夏批本,那是什么?”
“江南有个姓夏的士子,叫夏完淳,比我好像还略小一点,看完这本书后,发誓此生不求科举,而是要把这本书中的精华发扬光大,成为一门新的儒学。”许平脸上满是钦佩之色:“以前读社会合约述时,其中不少东西颇感苦涩,还有些东西写得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虽说是瑕不掩瑜,但终归还有有些东西让人实在无法苟同。夏批本写得就非常好,说的是一样的道理,但娓娓道来,让人拍案叫绝。”
“是新出的吧?”孙可望叫道:“我没有看到过啊,许兄弟你也知道,这本书里鼓吹百姓与天子是合同关系,若天子不能为百姓谋福,那么百姓就有权抗粮抗捐,天下士人无不破口大骂,但四川士人几乎家家都藏着一本,有一个老学究手里,竟然收藏着好几个版本呢。但就是没有你说的夏批本。”
“确实是刚出的,”许平点点头,原书作者是无名氏,大家猜测是他也怕这种无君无父的著作会让他遗臭万年:“原书论述得很空,看得出著者是个有钱人家,夏生几年来游历南北,深入县、村,把原书的种种说法,和我朝官、吏、民之间的事合起来,去岁刚出的这本夏批本只是短短的第一卷,但写得催人泪下,非常感人啊,而且一样是白话、一样用标点,还是国民书局给出的。”许平仓促之间想不出什么好用的例子,便道:“孙兄知道镇东侯定制的军规条例吧。”
“知道。”
“嗯,颇有些相似之处,镇东侯的军规,发前人所未想,令人拍案叫绝,但很多地方还是失于粗糙,没有细心打磨过。这本《社会合约述》也是一样,孙兄觉不觉得有很多地方莫名其妙?”
“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是这么回事,黄候的军规和那本书确有相似之处,不过那个著者还是大才啊。”
“不错,确实是鬼才,”许平赞同之余还加上了一句:“虽然远不能和镇东侯相比。只可惜真人不露相。而夏批本,就好像是把这块璞石打磨成了精致的玉器,夏生发誓要用一生来完成这本书,我深信它经过夏生之手,一定会变成儒学的一支,发扬光大。”
“我要以礼相待的人名单上,又多了一个,他叫什么来着,夏完淳,对吧?”孙可望皱起了眉毛:“我还是不明白,新军之中,怎么会让你们看这种书?”
“夏批版刚出的时候,新军教导队里有个同袍搞到了一本,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当时夏生正好就在京师,他听说北地农民之苦,更甚江南,所以来北方查访为写第二卷做准备,听闻此事后夏生跑到镇东侯府砸门求见,见到侯爷后言辞不和,夏生大骂而去,说与侯爷这种武夫论儒法仁义,好似同夏虫语冰。”
“好一个夏生!连黄候都敢骂。”孙可望竖起大拇指:“不过,他真是骂在点子上了。”听得津津有味的孙可望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侯爷过问了此事,他取消了对那个同袍的处罚,说既然教给军官识字岂能不让他们看书,还说我们这些人也都不是小孩子了,什么对什么错自己能够分辨清楚,看看书又怎么了?简直是小题大做。”
“黄候……”孙可望好像想说什么,但张口结舌片刻后,终归还是摇头叹道:“许兄弟能给我描述一下黄候的气概么?”
“我没有见过侯爷。”
“啊。”孙可望发出一声轻叹。
……
五月底,许平和李定国完成对开封初步包围时,孙可望正在调兵遣将剿灭后方那些原生土匪和新近落草的明军败兵。见到许平回信拒绝他上前线的要求后,孙可望又再次写信给许平,第二次要求到一线作战。显然在后方稳定生产的荣耀,远远不如和许平、李定国并肩策马而入开封城。许平只好再次动笔写一封长信给孙可望,分析当前的局面,指出开封城内集结着数万汴军主力,绝非轻易能攻下的。许平对孙可望好言安抚,并保证会记得在开封城破前夕,把他调来前线,与自己分享攻占开封的荣誉。
炎热的夏季让许平的进攻变得困难起来,缺乏攻城武器的闯军在扫清开封外围堡垒的行动中进展缓慢,中暑的士兵很多,许平终于下令停止大规模军事行动。开封外围的闯军近卫营和西营共有一万二千战斗兵,而被困在在开封一带的明军超过两万,巡抚高衡阳发动士人组建家丁团练协守,一下子又拼凑出两万多人的队伍,拥有百万人口的开封城还能动员起数以万计的民团,这种兵力对比是闯军进展缓慢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不过与前两次进攻开封不同的是,这次闯军拥有一个坚固的后方,而开封府内的县城尽数落入闯军之手,这让开封成为彻底的一座孤城,闯军可以后顾无忧地放心展开攻势。
六月中旬,新军再次展开对山东叛军的攻势,如同许平期望的那样,新军未能一次性投入全部军队,而只有救火、磐石等四个营投入战斗。当然,尽管如此,山东叛军仍无法抵挡新军的攻势。季退思避开新军的锋芒,在七月初成功地组织了两次反击,打在协同新军作战的明军身上,并两次都将对手击溃。但四营新军抱成团稳扎稳打,没有给季退思任何机会。
七月十二日,许平恢复对开封的攻势。经过一个多月的整训,近卫营已经扩编到五千五百人,拥有骑兵四百,燧发火枪一千九百余支,火绳枪五百支,长矛两千支,大炮两门。
许平这一天收到钟龟年写来的急件,据钟龟年说,季退思向闯王试探,是否介意他来河南与闯营合流。许平两次写好回信又两次把信撕毁,他第三次提笔的时候,首先拿三国志通俗演义中的一个故事举例:曹操讨伐马超时,每闻西凉援军抵达,曹操不是忧虑反而欢喜。
“……曹操之所以会喜悦,乃是因为他知道,西凉军越是集中越有利于曹操一次性地消灭他们。而如果这些西凉部队分散在各自的根据地,那战争就将旷日持久,而旷日持久就可能会有更多的变故。今天我们义军的处境就类似西凉军,而新军就是曹军,我们越是集中对新军越有利,他们就越容易咬住我们义军并摧毁我们。我并非危言耸听,义军现在并不具有和新军一战的实力,在我们义军中,无论是哪一支受到新军的进攻,都必须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我深知闯营与东江军是一荣俱荣的关系,我会竭尽全力发起进攻以吸引明廷的注意力,希望新军会犯下错误。”
秋收已经开始,不需要太仔细的观察,就可以看出孙可望对于李自成不许征粮的命令有些抵触情绪。不过孙可望当然不会去违犯这条禁令,这些日子以来,孙可望的所作所为从来没有超出过他给许平描述过的那些政策。眼下,开封府界内所有的道路上都有孙可望设立的大批关卡,商队平均每走五里就会遇到一个,关卡的兵丁会根据商队的货物数量和种类收取过路费。这些关卡不仅仅向商队收费,而且也向农民收费,秋收后,开封农民把粮食运去市集交易时,路上要交给闯军一笔买路钱,到了集市时还要再交给闯军一笔交易费。
农民交易粮食前肯定会给自己留下足够的口粮,对此许平也深以为然。既然孙可望能提供给许平足够的物资,许平对这些不太出格的举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限制农民交易只是孙可望经济政策的一小部分,为了避免粮商囤积居奇,他的主要经历还是集中在限制粮食流动上面。孙可望认为,商人靠囤积粮食获利的行为,必须建立在他们有能力把粮食运输到缺粮地区这个基础上,因此孙可望对大量粮食的运输行为克以极高的税率,目的就是让粮食流动成本极高,从而使倒卖粮食变得无利可图。
此外孙可望刚刚向许平报告,他已经组建了闯营自己的购粮队。他估计高额的粮食运输税使得商人要想通过粮食买卖获利,就必须将粮食收购价压得很低,而将出售价定得很高,这样农民把粮食运到城镇出售就变得很不合适,毕竟在制定路税后农民的运输成本相比以前也大大增加。利用行政手段人为提高民间的交易成本后,孙可望打算让闯营的购粮队深入到农村收购粮食,然后运输到城镇,出售给粮行。
第十九节 压力
收到这封信的同时,许平手里还拿到一些城镇传来的情报,大面积的恐慌正在开封府界内流传,今年七月的粮价比往年秋收时高出五成。历年七月都是粮价最低的时候,往后每个月粮价都会上扬,冬季更是要翻上几番。如果今年还是这个涨价模式的话,那么不用等到青黄不接的五月,明年三月以前,开封府界内就会爆发大面积的饥荒。
既然官兵不会立刻到达,许平就决定亲自前往后方许州,和孙可望商讨一下粮食的问题。
孙可望似乎没有料到许平会在这个关头返回许州,他见到许平后奇怪地问道:“许兄弟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是为了粮食啊。”许平心里焦急,今年是闯军首次大规模建立根据地,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饥荒,更不能比明廷统治下还差,他急不可待地对孙可望说起自己的担忧,还交代他道:“绝不能出现饥荒,哪怕让军队少些,也不能大量饿死人。”
“大将军莫慌。”孙可望搞清许平的来意,立刻笑起来:“大将军想想看,以往官府将大量粮食从河南运往京师,而今年这些粮食都留在开封府境内,怎么可能比去年还差?我已经派人检查过各地的收获,最少也比去岁要高一成,最好的一个村甚至比去年多打了五成的粮食。只要大将军能把官兵阻挡在开封府界以外,末将敢担保明年秋收前绝不会有饥荒的。”
孙可望语气很是轻松,还半开玩笑似的称呼许平为大将军,可这并没有让许平安心多少,他追问道:“那这粮价怎么会如此的高?”
“并不是现在高,而是以前太低了。”孙可望笑嘻嘻地说道,举起右手在许平眼前伸出一个手指:“第一,以往秋收后,农民急于出售粮食来交租子和赋税,今年免征粮税后他们不这么着急了。”
“第二,”孙可望又举起一根手指,在许平眼前晃悠:“我沿路设卡,以往农民把粮食运到粮行这一路无须交钱,今年他们每石粮我要提一钱银,自然粮价又会高些。”
今年七月收获后,开封府界的民间粮食交易急剧萎缩,可能还不到历年的两成。而闯营则通过深入乡村的购粮队获取大量的粮食。
“第三,往年各地粮行的那些黑心商人统一打压粮价,农民不卖给他们就无法解燃眉之急,而今年不但没有赋税,我还派人去各地购粮,这粮价自然就降不下来喽。”
“那以后的粮价会继续涨么?”许平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