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忽然说道:“早就听说你们的皇帝陛下武功卓绝,难道把卑阗城当作龙潭虎穴,不敢独闯吗!”
刘欣确实有些踌躇,他现在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了,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经常做亲身犯险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进城去弄清楚黑旋风的事情,他这辈子也难以心安,这并不仅仅因为他与黑旋风曾经春风一度,而是黑旋风信守了承诺,解散了匪帮,西域一境才有今天的安宁。
刘欣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刚刚浴血奋战过的将士,心中忽然便有了底气,就算城头那人并非黑旋风,就算有人不怀好意,刚才汉军在城下展现出的战斗力,也足以震慑住他们。
想到这里,刘欣忽然昂首说道:“打开城门,放我进去!”
那黑衣人冷冷地说道:“我要见的是你们的皇帝!”
刘欣笑了起來,说道:“朕便是大汉皇帝!”
如果不是皇帝,而敢以朕自称,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那黑衣人半信半疑地看着刘欣,忽然说道:“你爬上來!”
刘欣抬头看了看卑阗城的城墙,高不足四丈,对于看惯了襄阳、长安那种坚城的刘欣來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但现在又不是搞攀岩运动,如果刘欣爬到一半,城头抛下石块或者射下弩箭,那就危险了。
正迟疑间,城头上垂下一条长绳,落在刘欣面前,刘欣再不犹豫,一把抓起绳头,双脚蹬着城墙,“噌噌噌”,几乎是贴着城墙“飞”了上去,孙策不在,其他亲卫更不敢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刘欣一个人向城头爬去。
刘欣攀腹很快,一眨眼的功夫,离城头只有半人高了,忽然,刘欣双脚用力,凌空一个翻腾,甩开绳索,稳稳地站在了黑衣人的身后,一只手架在那黑衣人的脖子上,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飞刀。
那黑衣人缓缓转过身來,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眸渐渐湿润了,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真的是你!”
刘欣恨不得一把将黑旋风揽进怀里,但城上城下数万双眼睛看着,他也只得强忍住冲动,手掌一翻,飞刀已经隐去痕迹,正色说道:“现在可以带朕去见你们的王后了吧!”
黑旋风的眼神也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道:“我就是康居王后!”
其实,刘欣早就猜到黑旋风和康居王后是同一个人,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听到黑旋风亲口说出这句话,刘欣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握住她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大声道:“当初朕要带你回去,你却不肯,现在为什么要嫁给康居王,难道康居王能给你的,朕不能给你吗!”
“唉,一言难尽。”黑旋风轻轻叹了口气,将刘欣的手轻轻推开,指着城下说道,“还是先安顿好你的人吧!”
能够成为一支纵横西域的强大马贼的统领,黑旋风早就养成了冷静处事的性格,虽然得知刘欣亲自领兵前來救她,而且甘冒奇险,一个人孤身入城,她的内心也是异常激动,但却能将儿女私情先放在一边。
刘欣经她提醒,也冷静起來,返身看向城下,忽然心头一跳,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汉军骑兵列队卑阗城下,军容严整,却还看不见孙策的身影。
战斗刚刚结束的时候,孙策就奉了刘欣的命令去接丽雅和克莱娅姐妹,按照道理现在早就该到了,但是现在不仅仅沒有看见他们,远处也不见大队骑兵驰骋应该产生的烟尘,这至少说明他们还沒有开始返回。
刘欣脸色凝重起來,说道:“你先等着,朕去接几个人!”
不仅刘欣有许多话想要问黑旋风,黑旋风也有许多话想要对刘欣说,听说刘欣要去接人,她还沒有反应过來,刘欣已经抓起那根绳索,几个起落便到了城下,那匹大白马见到了主人,的溜地奔了过來,刘欣飞身跃上,一勒缰绳,朝着來路奔了过去,经过自己的士兵时,他才微微一顿,大喝一声:“随我來!”
情急之下,刘欣连自称都用上了更为习惯的“我”字。
这些年轻的士兵虽然入伍时间不长,但经过几次血与火的考验,已经迅速地成长起來,随着刘欣这一声令下,万余人几乎同时做出转身的动作,紧跟着刘欣的身后飞奔过去。
卑阗城东十里,一场恶战正在展开,那里正是刘欣将丽雅和克莱娅姐妹留下來的地方。
经历了边境的那场大战以后,一路上便沒有遇到一个敌人,因此刘欣也沒有觉得将她们留在这里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象征性地派了一个百人小队作为她们的护卫。
然而,就在刘欣他们杀到卑阗城下之后,攻城的穆尔扎和贵霜的联军很快溃散开來,这里是康居的土地,穆尔扎对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而且他还留有一支精兵在东面的边境上,尽管汉军就是从那个方向冲过來的,但穆尔扎却不相信自己最精锐的骑兵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汉军击败,唯一的解释就是双方沒有碰上,穆尔扎很快作出了选择,引败兵向东,而不是逃向他所控制的西部草原。
穆尔扎引着败兵走不多远,便碰上了焦急地等待战果的丽雅和克莱娅姐妹,乍见大批敌军杀到,丽雅等人也判断不出前方的形势,但是留下來的汉军队正非常忠于职守,立刻下令士兵们护着丽雅等人向东撤退。
就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候,克莱娅忽然单人独骑冲了出去,手里挥舞着她从战场捡來的一把马刀。
克莱娅过去是一名角斗士,她的生命不属于她自己,只属于那些喜欢观看血腥表演的大秦贵族,现在,她已经得到了刘欣的赦免,不再是一名角斗士了,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的生命仍然不属于她自己,而属于她的新主人刘欣。
刘欣刚才是领兵杀奔西方的,而这时候敌人却从西方过來了,克莱娅虽然学习过许多杀人的手段,但她并沒有真正上过战场,自然看不出对面这些人只是一群败兵而已,只以为刘欣战事不利,顿时就不顾一切地想要为刘欣拚命了。
姐妹俩差点在斗兽场上自相残杀,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天天在一起,玛莉亚又怎么能够让姐姐一个人去面对千军万马呢,她想都不想,也跟着冲了出去,丽雅与克莱娅姐妹感情甚好,见此情景不肯独自逃走,居然也勒转了马头。
如果她们三人有失,那队护卫的骑兵也难逃军法的惩处,与其如此,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于是,一百名年轻的士兵几乎同时拨回马,向着敌人冲杀过去,
第770章追穷寇
穆尔扎正带着败军仓皇而逃,忽然就看到前方冲过來一骑马,接着是两骑、三骑、上百骑,不由大吃一惊,以为遭遇了伏兵,等他再往前一看,却只有这一百多人,顿时心头大定,今天在卑阗城下,穆尔扎着实吃了一场大亏,眼看着就要攻破城池,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杀出來一队骑兵,将他和贵霜的人马打散,穆尔扎正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可述,看到前面冲过來的这一百多骑,不由心头大怒,手中弯刀一指,大喝道:“杀了他们!”
克莱娅來得甚快,穆尔扎的话音刚落,他手下的残兵还沒來得及摆开加热,克莱娅已经冲到了近前,一名穆尔扎的士兵上前阻拦,早被克莱娅一刀挥为两段,但是,数十名士兵很快便围了上來,更多的士兵则冲向克莱娅的身后。
角斗士大多数的训练内容都是一对一的搏杀,很少有这样大规模混战的机会,现在的战场对于克莱娅姐妹來说并不合适,但是这姐妹二人却像发了疯一样,刀刀劈向敌人的要害,而对自己则几乎毫不设防,又是一种拼命的打法,至于丽雅,则根本就沒打过仗,手上连一把马刀都沒有,只是拿着马鞭乱舞,形势十分危急。
幸好后面的汉军骑兵及时赶到,将她们三个护在中央,饶是如此,克莱娅姐妹也已经各自挨了三四刀,只因汉军的盔甲防护力极佳,她们才沒有伤筋动骨,但皮开肉绽是免不了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外衣。
本來,这一小队汉军想要脱离战场非常容易,在他们的日常训练中就有这项内容,可是现在为了保护丽雅她们,士兵们的队形略显分散,战马奔驰的速度也降了下來,再想凭借战马的突击力冲杀出去已经不行,他们陷入了混战。
对骑兵來说,混战是最为不利的情形,但是这队汉军骑兵发挥了超常的战斗力,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与穆尔扎的军队进行着殊死的搏斗,克莱娅姐妹更是发挥了角斗士的骁勇,几乎每一刀下去就劈翻一名敌人。
对方虽然只是一些败兵,士气也不高,但抵不住他们人多,几番搏杀以后,一百名汉军骑兵已经折损大半,剩下的三十多人也个个带伤,因为采用的是拼命的招数,克莱娅姐妹伤得最重,玛莉亚的脸上也挨了一刀,原本清秀的俏脸忽然多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看上去十分狰狞恐怖。
女角斗士之间进行战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许攻击对方的脸部,所以即使经过了无数场决斗,克莱娅姐妹已经浑身是伤,但她们那张脸却仍然美丽可人,她们对自己的容貌依然很有信心,只是经过今日一战,玛莉亚以后恐怕要一直蒙着面纱见人了,坚强的玛莉亚感受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花,但是她沒有时间去考虑那么多,现在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穆尔扎也沒想到面前这区区一百名骑兵竟然这样难缠,他手下有数千人,冲了几轮居然还沒能解决他们,而他手下士兵的脸上已经明显流露出了怯意,穆尔扎有些恼怒,挥了挥弯刀,让士兵们退了下來,重新列好阵势,准备进行最后一轮冲击,不把眼前这队骑兵杀尽,他绝不甘心。
借着穆尔扎调整部署的机会,汉军也重新围成一圈,将丽雅和受伤的士兵护在中间,这几轮搏杀,丽雅虽然一直被士兵们护在中间,但她白嫩的手臂还是挨了一刀,刚才神情紧张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停了下來,才感到阵阵外心的疼痛,看着四周穷凶极恶的敌人,丽雅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距她如此之近,她悄悄从腰间取下一柄小刀,这是吃饭时割羊肉用的,现在却被她准备用來了结自己,她很清楚,万一落到了敌人手里,她将会受到非人的**。
此时那名队正已经壮烈捐躯,另一名士兵接管了指挥权,他的命令对于其他汉军骑兵是有效的,但对于克莱娅姐妹却沒有丝毫用处,克莱娅姐妹无论如何也不肯躲在圈子里,各自握着马刀突在最前面。
经过刚才一场激战,她们已经知道,因为她们不熟悉汉军的战阵而影响了汉军的战斗力,但角斗士的字典里是沒有逃避这个词的,她们只有战斗、战斗、再战斗。
短暂的沉寂以后,穆尔扎一声令下,重新集结起來的士兵再次冲了上來,又一轮恶战开始了,一片刀光剑影。
已经多处受伤的克莱娅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她一刀砍了过去,被敌人用力一架,原本凭借汉军马刀的锋利,这一刀可以将对方的弯刀劈断,然后再顺势一刀便可以结果了敌人的性命,但她的力道已弱,这一刀下去非但沒能砍断对方的兵刃,反而手腕一麻,马刀脱手飞了出去。
穆尔扎手下的士兵丝毫沒有怜香惜玉之心,七八把弯刀一齐向克莱娅砍了过來,克莱娅并不躲闪,从马上一跃而起,狠狠地扑向对面的一名士兵,两个人一齐摔落地下。
克莱娅一口咬住对方的脖子,连喉管都咬断了,鲜血喷溅出來,克莱娅只觉得嘴里一片咸腥,她想都沒想,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曾经有一次,克莱娅被安排与一头猎豹决斗,那头猎豹十分矫健,克莱娅几次差点丧生在它的爪下,后來她觑到一个机会,一口咬住了那头猎豹有脖子,就像现在这样一口一口地吞咽着豹血,直到那头猎豹彻底倒下。
看到克莱娅如此凶悍,穆尔扎手下的士兵都吓坏了,纷纷叫嚷着“魔鬼,魔鬼。”朝后退去,穆尔扎大怒,扬起马鞭抽了身边的亲兵一下,那名亲兵壮起胆來,上前挥起弯刀,砍向克莱娅,而克莱娅现在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虽然觉察到了身后的危险,却已经无力躲闪。
不远处的玛莉亚扭过头去,不忍心看着克莱娅被人砍下头颅,只是痛苦地哭喊着:“姐姐,……”
忽听“嗖”的一声破空响处,那名亲兵身子晃了两晃栽倒在地,一支羽箭正中他的后脑,直透前额,穆尔扎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骑马,一杆枪,正飞驰而來,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人能当其一合。
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穆尔扎是一百个不甘心,他见对方只有一人,不由大喝道:“围上去,连他也不要放过!”
当他的士兵分出一半向后冲去时,却发现在孙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道黑线,那道黑线越來越粗,越來越近,竟然是一大队骑兵,骑兵速度快,说到就到,转眼就出现在面前。
穆尔扎看清对方不过千人,仗着自己兵多,仍然不死心,下令一定要将这批人尽数歼灭,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两军很快又战在了一起。
这队人马正是孙策率领來接应丽雅她们的骑兵,隔着老远孙策就听到了这边的喊杀声,他的马快,当先赶了过來,几番冲杀以后,孙策已经來到被围在中间的那队汉军骑兵面前,就这短短的功夫,又有十多名汉军骑兵倒在敌人的刀下。
孙策知道卑阗城之围已解,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将丽雅和克莱娅姐妹安全带回去,并不想恋战,他一把抓起摔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克莱娅,将她横担在鞍桥之上,大喝一声道:“走,随某杀出去!”
那十多名骑兵见到孙策,士气大振,一齐呐喊起來,跟在孙策身后杀了出去,前方又有那一千生力军接应,一行人很快便突破了穆尔扎的重围,穆尔扎恼羞成怒,挥军紧追。
汉军骑兵一边退,一边放箭阻止敌人的追势,忽然便见前面大队人马杀了过來,中间一面大旗,旗上大书一个“汉”字,却是刘欣率领大军杀到,穆尔扎正追得起劲,忽然见到对方來了更多的人马,顿时傻了眼,转身便逃。
刘欣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正看到孙策他们,便“吁”的一声勒住缰绳,孙策也已经看到了刘欣,双腿一夹马肚,那马便慢了下來,他朝刘欣拱了拱手,说道:“禀父皇,人都救回來了!”
其实不用他说,刘欣已经看得真切,孙策的身前,克莱娅横担在鞍桥之上,她那匹悬着颗人头的战马却沒有走丢,一直跟在后面,此时,玛莉亚和丽雅也來到了前面,两个人都是浑身血污,丽雅已经将她那柄短刀收了起來,但是受伤的左臂仍然述说着刚才的惊险,至于玛莉娅,她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痕,更是触目惊心。
刘欣马鞭一扬,指了指克莱娅问道:“好怎么样了!”
孙策看到现在已经安全了,赶紧将克莱娅从马上放了下來,说道:“她只是有些脱力,晕过去了!”
刘欣沉声问道:“那是些什么人!”
孙策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从卑阗城下逃走的败军!”
刘欣不禁大怒,朝着身后一招手,高声喊道:“宜将剩勇追穷,刚才就应该杀光他们,给朕追。”
第771章脸色垮了下来
刚刚被放到地上的克莱娅忽然醒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來,朝着那匹空马走去。
刘欣沉声问道:“你,干什么去!”
克莱娅摇晃着身子,说道“我,追敌!”
刘欣把脸一沉,说道:“追什么敌,你们添的乱已经够多了,來人,护送她们三个去卑阗城!”
自己的兵马自己心中有数,刘欣明白,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们三个,那队骑兵早就可以归队了,主人发了话,克莱娅不敢再有什么动作,赶紧低下了头,刘欣已经打马从她们身边冲了过去,留下一队三千人的骑兵护送她们回去。
卑阗城头上,黑旋风看着刘欣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心中怅然若失,忽然就听得城下人喊马嘶,又一队骑兵席卷而來,看衣甲旗帜,似乎正是刚刚离去的那队汉军。
黑旋风心头一喜,朝着城下问道:“刘欣何在!”
城下的骑兵队中,一人越众而出,大声说道:“陛下追敌去了,我等军中有人重伤,急需治疗,还请速开城门!”
却听黑旋风大声说道:“既然刘欣不在,又何以证明你们是友非敌!”
黑旋风是马匪出身,常年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早已经看淡了生死,原也不会斤斤计较于确认对方的身份,但她今天的行事却有许多的反常,不仅现在不让这些汉军进城,就连刚才刘欣率军在城下大杀一场的时候,她也只允许刘欣一个人进城以确定他们的身份,她之所以会有这个变化,只因为她现在有了牵挂,不容有任何差错发生。
这个年代在战场上进行敌我识别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衣甲和旗帜,所以在战争中也经常发生换上敌人的衣甲,假冒敌军进行破坏和偷袭的情况,如果刘欣在的话,他那张脸现在就是证明,但是刘欣不在,黑旋风又不认他们的衣甲和旗帜,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忽然,玛莉亚一眼瞥见克莱娅马脖子下悬着的那颗人头,连忙说道:“姐姐,要不把那个扔上去试试!”
随行护卫她们的那名校尉倒是颇为机灵,虽然听不懂玛莉亚的话,但顺着玛莉亚的眼神看到那颗首级的时候,也觉得眼前一亮,说道:“此人乃敌军猛将,或许城上有人能识!”
克莱娅此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当即解下那颗首级,総來到城上,用力向上一抛,也是卑阗城墙算不得太高,这一抛之下,那首级划了个弧线,落向城头,早被城上守军捡起。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克莱娅连人带马全被鲜血染红了,那颗本就满是血污的首级也不例外,捡起首级的守军急切之间认不出來,不禁有些惶惶,倒是黑旋风见过风浪,沉声说道:“拿水來,洗净看看是谁!”
城头上本就备得有大缸清水,那是预备灭火之用的,早有士兵将那颗首级拿了过去,俄顷,水缸那边发出一阵欢呼,有士兵急匆匆跑了过來,兴奋地说道:“王后,是阿吕斯坦,是阿吕斯坦,阿吕斯坦死了,阿吕斯坦死了!”
黑旋风忽然感到心情一松,挥手说道:“开城门!”
“万万不可。”站在她身后的一个白须老者忽然伸手阻拦道,“王后,小心前面赶走了猛虎,后面又招來豺狼!”
这个老者叫阿克勒,在康居的国相,黑旋风能够支撑到现在,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了这位国相的帮助。
当初喀海尔曼在一次狩猎中意外坠马而亡,那时候身怀六甲的康居王后黑旋风尚未生养,喀海尔曼的弟弟穆尔扎便吵着要继承康居王位,正是阿克勒力排重议,坚持要等到黑旋风将孩子生下來再说,如果生了个女孩,自然由穆尔扎继承王位,如果生个男孩,那穆尔扎只能当个王叔。
穆尔扎脾气暴躁,当即起兵反叛,又是阿克勒联络了一些康居贵族,两次击败了穆尔扎,直到这次穆尔扎请來了贵霜的兵马,才围了卑阗城。
不过,黑旋风并不傻,这里面有许多疑点。
比如喀海尔曼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骑术高超,又怎么会忽然坠马而亡呢,难道仅仅只是一次意外吗,据说当时在狩猎现场的就只有穆尔扎和阿克勒两个人,两人又都对当时的情形语焉不详,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还有,据穆尔扎回來以后所说,阿克勒本來是答应支持他坐上王位的,结果却出尔反尔,阿克勒自然是矢口否认,这二人之间必有一个在撒谎,黑旋风宁可相信脾气暴躁的穆尔扎心直口快,而且她本是外乡人,与阿克勒非亲非故,阿克勒又凭什么这么热心地甘冒风险帮助她呢。
如果黑旋风只是孤身一人,她大可一走了之,但现在不行了,她只有虚与委蛇,再徐图良策,就在她生完孩子的第三天,穆尔扎就领大军來犯,黑旋风拖着虚弱的身体,亲至城头指挥,大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也正是在这几次抗击穆尔扎的战斗中,黑旋风身先士卒,赢得了康居臣民的尊敬。
但是,整个康居的大权实际上已经落入了阿克勒之手,黑旋风唯有借助外力才可与之抗衡,否则迟早会沦落为一个傀儡,自己做了傀儡不要紧,但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成为任人摆布的玩偶,正在此时,大汉使臣蔡和來访,黑旋风听闻刘欣已经称帝,便提出请大汉出兵助其平叛,于是便有了这次刘欣的御驾亲征。
现在,汉军已经兵临城下,而且是刘欣亲自引军前來,如果得汉军入城,肯定会帮她母子坐稳江山,只是阿克勒的反对意见,她却又不能不听。
正为难之际,早有士兵将那颗首级洗净,奉到黑旋风面前,大声说道:“王后请看,果然是阿吕斯坦!”
阿吕斯坦是穆尔扎手下的第一勇将,死在他那口巨型弯刀之下的康居士兵不计其数,前两次穆尔扎的进攻被挫败,黑旋风本來有机会将穆尔扎擒住,都是因为遇到阿吕斯坦和他率领的那一万骑兵,结果穆尔扎安危逃脱,自己这一方反而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所以,得知阿吕斯坦被人斩首的消息,城头上一片欢呼,就连阿克勒的嘴角都浮出一丝微笑。
就在黑旋风左右为难的时候,城下的克莱娅忽然晃了两晃,栽下马來,原來,她身上多处受伤,流了很多血,刚才又奋力将阿吕斯坦的首级抛上城头,几乎耗尽了力气。
黑旋风看到这个情景,忽然灵机一动,朝着城下一指,大声说道:“大家看,那就是杀死阿吕斯坦的英雄,他现在身负重伤,如果再不赶紧让他进城疗伤,恐有性命之忧!”
城头上的守军顿时骚动起來,一齐大喊道:“快开城门,快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