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不能示弱,方解再次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反正对于这个有白眼的女教授来说,自己穿不穿衣服真没有什么区别。方解丝毫也不怀疑,别说隔着一层薄薄的裤子,就算他穿一层铁板,也挡不住那双白眼。
丘余发现自己对这个无赖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转身不去看他。
上次站在瀑布下陷入感悟中的方解想到了很多事,比如他的红眸比如他的昏迷。但这次方解没有再去想这些东西,他只想认认真真的感受自己的身体。
水流从山顶砸落,就如同连绵不尽的拳头狠狠的轰击在他身上。这种强度的打击,相当于一个不知疲倦的好陪练。而方解,则在这无尽的拳头中体会着自身的变化。当他静下心的时候,随即感觉到了身体的微妙反应。
只是因为水流是不间断落下来的,这种感觉到的反应很快就消失不见又或是没有消失却无法再感知。为了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反应,方解向后退了一步,大部分身子让开水流,只伸出手臂去感受瀑布的冲击。而避开了大部分水流之后,身上自然难免还有激荡起来的水珠砸中。
而方解,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偶尔击中在他身上的水珠,力度虽然不及水流直接冲刷。但却有了间断,这样方解就能集中精神去感觉被水珠打中的地方做出反应。但想象中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实际操作起来,要想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感觉太难了。
丘余转身看着远处的一丛野花怔怔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方解那边已经许久没有声响,她随即转身看了一眼,于是看到了那个光着屁股的少年郎闭着眼伸着手似乎石化了一样,站在瀑布下一动不动。
丘余很快就明白了方解的用意,眼神中忍不住溢出来些许欣赏。这个少年的法子虽然笨了些,但能被他察觉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丘余忘记了那具成熟男性躯体,感兴趣的只是那个少年会在多久之后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
幸好,方解没让她等更久。
半个时辰之后,方解缓缓的睁开眼后嘘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如果将水流和水珠视作对他身体的攻击的话,那么每一滴睡落在他身体上的时候,方解的肌肉就会迅速自主的做出应对。因为水流是持续不断的冲刷,肌肉的反应也就保持不变。正因为这样,方解反而很难察觉不同。而水珠是一下一下的击中,虽然这感觉稍纵即逝,但次数多了之后,方解还是体会到了自己肌肉的变化。
每一滴水落在身上,相应的地方肌肉就会迅速的变硬。因为受力点太小,要想感知到这细微的变化确实很难。
只有将注意力足够的集中,才能察觉到。
方解明白了这一点后,做出的判断就是自己的肌肉能对外来的力量自主的做出反应,相对应的那部分躯体迅速变硬,抵挡住外部力量的冲击。而这种反应现在还很微弱,所以抵消水珠落下的力度能做到防御于外,而若是换做重击,虽然也能抵消一部分力量但绝对做不到全部消除干净。
方解惊喜的想到,如果自己的身体持续成长,那么将来是不是就能无视敌人的攻击?
想到这一点,方解立刻就转身想去询问丘余。而在他转身的时候才惊醒自己没穿衣服,他俯身将丢在一边已经湿漉漉的院服迅速的穿戴好,然后在大石头上纵跃着到了岸边。
“先生。”
方解看到丘余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能不能问您一件事。”
“你说。”
丘余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等待着方解的问题。
“这世间有没有一种体质,可以做到刀枪不入?是现实中确实存在的,而不是存在于理想之中的东西。”
“有。”
“是谁?”
“据说……”
丘余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有些异样地说道:“据说,佛宗大雪山大轮寺里有三千金身僧兵,便能刀枪不入。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天生如此的体质,还是靠什么修炼法门做到的事。还有……那天擒住你的那个老僧,他就修炼成了佛宗的金刚不坏,莫说寻常刀剑,便是有大修为之力高手的飞剑也不能伤他分毫。”
“啊?”
方解愣了一下,忍不住有些恼火道:“怎么都是佛宗之人才会的本事?咱们大隋的修行者,有没有人能做到?”
“有……罗耀。”
丘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事,你还是应该去问周院长。对于佛宗之人的了解,我知道的不多。还有一个人你可以去问问,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不过,现在你找不到他。”
“谁?”
“那天你见过,围攻那个佛宗老僧的时候,有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的老者,他对佛宗金身的了解也比我要多得多……因为……十一年前,他曾经和那些佛宗的金身僧兵交过手。”
“他在哪儿?”
方解问。
“应该是去追那个老僧了,还有当日救下你的那个村姑也一同去了。”
方解一怔,这才知道老板娘为什么只见了一面就匆匆而别。原来,她和那个身穿宝蓝色长袍的老者去追那个老秃驴了。既然老板娘有那样的实力,方解忍不住想到,那么自己以前对她是不是低估了?
那么,她是不是也了解佛宗的人和事?不然为什么,她也要一块追下去?
方解骤然发现自己错过了许多人许多事,在樊固的时候,为什么自己就不知道也不能发现,老板娘和苏屠狗都是高手,而且有可能和佛宗的人交过手?许多秘密,原来在樊固的时候就可以找到人解答。
第0153章 演武院的风格
天气再热,但在长安城北面的那片大山里还是能轻易找到清凉。山林很密集,也偶尔能寻到山泉水,但在这片大山里却连一只动物都见不到。有人说那山里早就没了灵气,所以动物全都跑了。还有人说因为兴建长安城改变了龙脉,所以这山看起来郁郁葱葱其实早就死了。
说什么的都有,但这山中没有动物是不争的事实。
但这里植物很繁盛,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参天大树比比皆是。所以要说这里是一座死山,显然又说不过去。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甚至不止一位大隋皇帝派人探查,却找不到没有动物的缘故,但这山也没有如许多人信誓旦旦预言的那样,不久就会变成一座光秃秃的大坟包。当然,衍生出来的另一个传说也就不攻自破。
曾经有许多版本的流言,但最让人心悸的绝对是那个山秃之日大隋亡的传说。当然这样的传说肯定离不开以为世外高人,有人说那是一位白胡子老头,仙风道骨。有人说是一位白衣飘飘的仙女,冰肌玉骨。还有人说这话是佛宗一个头陀说的,面目凶恶。
不管是谁说,但话还是这句话。
大意就是当某一天这大山变成光秃秃的大坟包,那么大隋的江山也就到了尽头。可这又和那个半月环抱长安不倒的预言相悖,相比来说,大隋的百姓自然更愿意相信后者。只要这山还在,长安城就在。
大山中的寂静被脚步踩着落叶的声音打破,三男一女四个人出现在这座常年不见人迹的大山中。山中没有路,踩在厚厚的落叶上面的感觉如同踩着厚厚的绒毯走路。很舒服,但穿行在树林中的四个人脸色却都很凝重。
脚步声此起彼伏,在这样安静幽深的林子行走竟然有一种在阴间穿行的错觉。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身穿布衣长袍书生模样的人,看不出具体年纪。剩下的三个人与他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三个月鱼贯而行,每一步都踩在前人的脚印上。看起来,四个人一路走过来竟是只留下了一个人的脚印。
走在最前面的布衣书生忽然皱了皱眉,然后将脚步加快了几分。后面的人随即加速跟上,走在第二位的是一个身穿蓝布碎花长裙的村姑,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在他后面的是一位身穿宝蓝色长袍的老者,不时看一眼自己前面的少妇眼神有些复杂。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人。一身锦衣,配玉带,显然身份不低。看他面容十分清秀,眉毛很细,眼睛很大。下颌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稍微尖了些,可看着却很顺眼。嘴巴很小,唇很红。这样一个偏偏锦衣佳公子,和另外三个人走在一起显得有些不搭调。
第一个是位布衣书生,第二个是位村姑,第三个像是个财主,最后这个年轻公子,和他们三个在一起怎么都显得有些违和感。
走在最前面的布衣书生正是卓布衣,但打了个手势之后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不在顺着他的脚印行走,而是扇面形散开往前面包抄了过去。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即便行走在松软的落叶上,可他们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那些已经腐烂的落叶,被他们的脚踩过之后没有一点改变。
看起来,还是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出现在他们四个人面前的是一片空地,一块岩石旁边有一堆已经熄灭的木炭。卓布衣蹲下来感受了一下木炭的温度,随即摇了摇头道:“已经离开最少半日了。”
“我很好奇。”
走在最后的锦衣公子微微皱眉道:“为什么他们不选择能尽快逃离的路线,为什么非得进入这座大山?毫无疑问,在这里逃走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痕迹。”
身穿宝蓝色长袍的老者正是离难,他对那锦衣公子态度似乎很尊敬,说话的时候微微向前欠了欠身子回答道:“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急着逃走。”
卓布衣点了点头道:“如果他们急着走,那么说明朝廷准备对西北动兵的事他们还不知道,但如果像现在这样故意拖延着,估摸着应该已经打探清楚了。也就是说……最起码还有第三个人走了另外一条路,将消息带了回去,而进山的人不过是为他拖延时间的。”
“不一定是人,鹤唳道人往西追了出去没发现一点痕迹。如果是人,瞒不住他的天生神目。”
离难说道。
“不对。”
身穿蓝布碎花布裙的老板娘蹲下来在那块岩石边仔细看了看,然后捏起一些泥土闻了闻道:“这边也不是两个人,虽然一路上留下的是两个人的痕迹,但我敢肯定,往这边逃走的应该是三个人。”
“你说是,就必然是了。”
离难说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老板娘的眼神中总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老板娘却似乎对他没有一点好感,起身走到卓布衣身边说道:“有一个人脚步很虚浮,不是重伤了的那个年轻僧人留下的,就是还有一个武艺一般甚至不会修行的人和他们在一起。”
“会是谁?”
锦衣公子问道。
“找到他们你就知道了。”
老板娘对这个锦衣公子似乎也没什么好感,冷冷的回答了一句后再次向前。那个锦衣公子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忍着没有发作。离难靠近他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她曾经和忠亲王一同西行。”
听到这句话,被离难称为殿下的锦衣公子神色微微一变。再看向老板娘的时候,眼神里都是尊敬。
就在这个时候,卓布衣神色忽然一变:“后面来了人,行动很快!”
……
方解在演武院最初的几天生活平淡无奇,每日上午听演武院的教授们讲演兵法,读书写字,下午就会被丘余带到那个瀑布下承受折磨。当然,偶尔还会被周院长叫走,在一间密室里对他的身体展开研究。
因为方解很少和其他学生在一起,所以关于他很傲慢的传言在演武院里开始流传。而在傲慢的后面,人们往往会再加上三个字。
傲慢的废物。
在其他学生看来,方解现在的实力虽然不俗。但他不能修行,早晚会被其他可以修行的学生慢慢超越。修行是无止境的,而一个人的身体素质再好也终究只是一具肉体固定不变。所以最初学生们对方解的敬佩,慢慢的转变为轻视。
大部分人都以为,方解现在虽然很强。但用不了三年,本来就比他或许还要强一些的虞啸,裴初行,谢扶摇等人说不定就能把他甩开几条街。
方解对这样的言论就当做一阵风,根本就没有理会。他每日来往的还是那几个朋友,张狂,莫洗刀,谢扶摇。偶尔和虞啸裴初行他们两个喝一顿酒,当然他是肯定不会主动请客的。
在进入演武院的第六天,上午的课程是由教授墨万物来讲演如何使用斥候。行军打仗,斥候是必不可少的。而斥候往往是军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棒的士兵,由他们负责为大军探察敌情地势路况,甚至包括刺杀敌军主帅。
方解和张狂都是斥候出身,所以在墨万物说今天要讲的是如何配备安排斥候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有些默契。
“一个优秀的斥候,有时候起到的作用甚至超过了一支军队的将军。主帅是军队的头脑,将军则是军队的两臂。头脑想到哪儿,双臂就打到哪儿。而斥候,则是主帅的眼睛。一个斥候的成功,可以导致军队的胜利。同样道理,一个斥候的失败,有可能影响主帅的判断从而导致整场战争的失败。”
“教授!”
墨万物讲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学生举起手语气有些轻佻地说道:“您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斥候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斥候队伍的最高级别不过是校尉?从六品,这也太低了些吧?”
“你叫什么名字?”
墨万物问。
“楚州刘爽。”
那学生站起来抱拳道:“家父是楚州郡郡守刘安。”
“我没问你爹是谁。”
墨万物语气平淡的回了一句,然后缓步走到刘爽身边问道:“你觉着我之前说的有些言过其实?”
“学生只是以为,斥候固然重要,但先生将其说为一个统兵元帅的眼睛,似乎也太过了些。为帅者,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明察是非,眼界宽广,又岂是仅仅靠斥候打探来的消息而做出判断的?据我所知,太宗皇帝年间的大将军李啸,平定江南的时候有一次陷入南军围困,以区区三千兵力大破南军七万,这和斥候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你是楚州人?”
“是!”
“楚州也在江南啊……李啸是北方人。”
墨万物淡淡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