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从方解指缝里传出来的呻吟声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解看着已经变成一具冰冷尸体的方恨水摇了摇头。因为刚才飞鱼袍看到了方恨水,知道他的要害并没有致命伤,所以方解只能选择捂死他。而为了确定方恨水彻底死透,方解捂了很长时间。
他确定方恨水已经死了之后,身子无力的往后一靠似乎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方解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佛宗?
到底和我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儿,一个飞鱼袍走回来看了看方恨水的尸体又看了看方解:“小方大人,怎么了?”
方解看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伤重,死了……”
“哦……”
那飞鱼袍哦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死的好,他该死!”
方解点了点头,喃喃道:“是啊……他该死。”
第0259章 相逢
大内侍卫处的人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领队的是大内侍卫处副指挥使孟无敌。算是方解的老熟人,方解在大内侍卫处密牢里那半年,可是没少和这个独臂客聊天。方解后来知道,孟无敌的胳膊之所以丢了,原来也和自己有关系。
孟无敌看了看坑底的死尸,又看了看狼狈模样的方解。
“这是谁?”
孟无敌问。
方解靠在坑边上,看到孟无敌腰畔挂着一个烟斗随即伸了伸手。孟无敌微微皱眉,但还是将烟斗解下来,塞好烟丝,用火石点燃后递给方解。方解叼着烟斗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舒服的吐出一股烟雾。
“方恨水。”
他淡淡地回答道。
孟无敌的脸色一变,快走几步到了方恨水的尸体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忍不住摇了摇头:“你下手可真狠,快看不出来这是个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方恨水是将演武院教授墨万物都杀了的人物,孟无敌自认可没有这样的实力。虽然他不知道墨万物的修为到底如何,可如果不是实力强大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演武院的教授?
现在,方恨水死在了方解手里。
方解笑了笑摇头:“大哥啊……你猜如果我不拼命,现在躺在这里的是谁?”
孟无敌嗯了一声,仔细检查了方恨水的伤势后叹道:“这家伙的体质很特殊,若是换作别人只怕已经被你杀了十次了。”
方解道:“杀一次就够了。”
孟无敌站起来,招了招手吩咐手下道:“把这个人的尸体抬回大内侍卫处,此人是朝廷重犯,验尸之后封存,待指挥使大人亲自过目后再做处置。”
两个飞鱼袍应了一声,从坑底将方恨水的尸体抬起来。孟无敌沉默了一下又将他们叫住,走到跟前,忽然抽刀电一般将刀锋戳进了方恨水的心脏,手腕一扭还转了几下。方解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微微皱眉。
孟无敌将刀子抽出来,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将刀锋上的血擦干净:“大内侍卫处已经追了他很久了……”
方解点头:“我知道。”
孟无敌将烟斗从方解手里接过来,他蹲在方解对面使劲吸了一口后认真地说道:“这是陛下亲自过问的重犯,这么久没有抓到他已经是我们大内侍卫处无能了。而若不是你,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方恨水长什么样子。陛下如果过问,你击杀方恨水的时候大内侍卫处的人竟然一个也没在旁边,难保不会责罚……”
方解嗯了一声:“人是你杀的,我只是巧遇,然后和他周旋了一阵。”
孟无敌感激地看了方解一眼:“算我欠你的。”
方解笑着摇头:“何必这样说?”
孟无敌大口的嘬着烟斗吐出一口一口烟雾:“你知道大内侍卫处现在的处境很不好,我也不怕你告诉你,明天的大事,陛下竟然将我们大内侍卫处人撇开。没错,大内侍卫处里是有不少人渣,再加上还有一件你不知道的羞耻事……陛下不信任也情有可原,但我们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下去。若是没有一点功劳,大内侍卫处早晚会被陛下裁掉!一百多年的辉煌,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内侍卫处毁在我们这代人手里?”
“不是我个人贪功……”
他叹了口气:“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功劳,我现在都看着眼红。大内侍卫处必须有所作为了,你可知道指挥使大人支撑的有多苦?我知道之前你让人知会指挥使大人,将那些管事都抓走,就是让了一份大功劳给我们,按理说我不该再和抢方恨水……对不起!”
方解微笑:“没什么,这个人是不是我杀的,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我也有过,所以知道这感觉。”
孟无敌一怔,嗓子有些沙哑道:“当初我是要杀了你的。”
方解将烟斗拿过来,使劲嘬了一口:“但我没死,而且现在和你蹲在一个土坑里抽一个烟斗。以前的事谁也不提,就都忘了。要是有一个人念念不忘,那就是深仇大恨。指挥使大人和你后来对我都不错,我这个人没别的好,就是记得谁对我好。”
孟无敌被这句话说的鼻子一酸,他站起来郑重抱拳:“我们都欠你一个人情。”
“那好。”
方解笑道:“如果过了明儿咱们都安好,红袖招你请客,还人情吧。”
他站起来想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破烂不堪了。
方解自嘲的笑了笑后问道:“知道吴一道现在在哪儿吗?我本来和我的人约好了在放鹤亭汇合。但我这打的这么激烈都没人赶过来,我也不用再去放鹤亭了。”
孟无敌一拍脑门:“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沉倾扇之前找到飞鱼袍的人,让人带消息给你,说吴一道她给丢了,正在找。”
方解皱眉:“这个白痴,还找什么找!”
就在这个时候,方解的心里忽然一动。他猛地转身往远处看去,只见从官道远处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可却是那样的熟悉。依稀能看出来的婀娜体态,依稀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笑意。
……
方解快步走过去,一把扶着沐小腰的手,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转动,说话的时候因为鼻子发酸所以声音有些别扭:“小腰姐……你……苦了你。到底怎么了,竟然会变成这样!”
沐小腰虽然脸色很疲惫,但还是温柔的笑了笑道:“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比我好。”
方解哪里还有心情开玩笑,扶着沐小腰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怎么会这么狼狈,谁追杀你们?难道西北……”
方解的脸色猛地一变,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沐小腰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方解回头看向孟无敌喊道:“能不能找一辆马车来!”
孟无敌点了点头,连忙回头吩咐人去找马车。此时官道上已经被大内侍卫处的人控制,百姓们都被阻隔在几百米外不得靠近。人群中有马车停着,几个飞鱼袍的人上前说了几句什么,那车夫不敢拒绝,连忙赶着马车走了过来。
方解等马车到了不远处,俯身直接将沐小腰抱起来。
沐小腰脸一红,手勾着方解的脖子低声道:“我能走。”
方解摇了摇头:“没见到我之前,你可以自己走。但现在你回来了,我抱你走。”
沐小腰心中暖的好像点着一个火炉,路上所有的艰辛困苦都被甩在了脑后。但她很快就察觉到方解的异样,他抱着自己,双臂在微微地颤抖着。而且方解的呼吸很急促粗重,抱着她走的速度也并不快。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心疼着问,想挣扎着下来又怕将方解带倒。她知道方解肯定不会让自己下来,所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方解抱的更轻松些。
“打了一架,而且打赢了。”
方解微笑着说道,稍稍得意。
沐小腰看着方解嘴角迷人的弧度,却忍不住问:“沉倾扇呢,大犬呢,麒麟呢?你和谁打架?为什么他们都不在?他们就是这样保护你的?”
“他们都被我派出去了,今天长安城有大事。”
沐小腰道:“什么事比你还要重要!”
方解摇头:“别怪他们,是我逼着他们去的。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孱弱小子了,不是刻意吹牛逼的说,刚才我干死了一个八品高手。八品啊……以前我遇到要跪下来磕头的人物,让我虐死了。”
沐小腰还是心有余悸,却不好再说什么。
方解将她放在马车上,跟车夫说了句到演武院来找你的马车,从车夫手里接过马鞭甩了一个响鞭。这是一辆没有车棚的马车,看着有些寒酸。可是坐在马车上的两个人,心里都很踏实。
“西北……败了?”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
沐小腰见大内侍卫处的人远远的跟着,于是点了点头道:“败了……七十万大军近乎全灭,整个满都旗的草场上到处都是隋军的尸体。我们因为察觉的早先撤出来,不然也回不来……李远山反了,勾结蒙元人前后夹击,将大隋的军队击败。他还勾结袁崇武,吴佩之和杨善臣三人,将西北三道封锁,消息根本就传不出来。旭郡王杨开和左骁卫大将军金世雄生死不明,其他几个大将军都已经战死沙场……”
“一个大将军,三个总督造反!”
方解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了?!”
沐小腰道:“估计着李远山早就在筹谋了只等着陛下对西北用兵,在西北山东道内他发现了一座极大的铁矿,多年之前就在秘密打造军备,这些年,也不知道打造了多少。想来袁崇武他们早就与李远山勾结了,秘密招募了不少人马。李远山将打造的铠甲兵器带走,将铁矿献给了蒙元人……蒙元人得了好处,又能一举歼灭大隋七十万大军,自然也乐意。”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原来怡亲王也被人摆了一道,明天的事……他是逼不得已?不一定……或许他也不知道西北兵败的事。”
“谁追杀你们?”
方解问。
沐小腰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侯文极的人和袁崇武他们的手下,若仅仅是那些总督的手下,又怎么可能将我们逼的这么惨?”
“侯文极竟然也反了。”
方解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不久之前孟无敌说的那句:你不知道的羞耻事……他心里一动,猛然想到难道罗蔚然和孟无敌已经知道侯文极反了?如果他们都知道那皇帝肯定也知道的。这样看来,皇帝是想在西北兵败的事暴露出来之前,将长安稳定住!
“你回来的刚刚好。”
方解伸出手握着沐小腰的手:“明天能看到一出大戏。”
“精彩吗?”
“肯定……非常精彩。兄弟相残,这戏码虽然老套俗气了些,但必须很火爆啊。”
第0260章 等待
怡亲王府。
秦六七小心翼翼的看了怡亲王一眼,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道:“王爷……看今天的局面,皇帝应该是有所警觉了,明天的事……属下觉着,是不是再想别的办法?若是王爷今天出城还来得及,属下带人护送王爷回封地,现在西北的局面那么乱,朝廷也一时半会儿也调不出人马来针对咱们。”
怡亲王冷哼了一声,在铺着一整张白虎皮的椅子上坐下来,端起面前的水晶杯子抿了一口来自大洋彼岸的葡萄酒。
“秦六七,孤以前就说过,你动脑子只动六七分,所以才给你改了这么一个名字。如果孤要走,什么时候走不了?谁拦得住孤?孤的四哥就算有警觉又怎么样?他猜不到孤的布置。为了安抚百姓和朝臣,明儿的出兵大典还会照常举行。只要大典举行,胜算就攥在孤的手里。谁知道孤手里有多少张牌?谁知道孤最重要的牌在什么地方?”
秦六七低声道:“属下只是觉着,会冒险一些。”
“冒险?”
怡亲王傲然一笑道:“这时间哪里有白来的富贵荣华,更何况是整个天下?再说,孤太了解皇帝了。你说得没错,西北确实乱了,朝廷仓促之间也调集不齐人马。但相比来说,皇帝宁愿不要西北三道也要先杀了孤!”
“既然已经到了现在,其实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
他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美酒语气森冷地说道:“明天的事,孤占着优势。皇帝手里的牌孤都知道,可孤手里的牌皇帝不知道。如果这样再打输了的话,孤也没有脸面再争什么天下。”
“十几年前,孤就开始布置……因为种种缘故,一直拖到了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最好的时机,孤怎么可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