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赤告诉你说他当年是被逐出大将军府的,其实他骗了你。罗耀当年隐隐察觉了博赤和你娘的事,但没有证据。可你应该了解罗耀的性子,这种事他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很在乎你娘,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所以他便杀了博赤,但博赤这个人很有些手段。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在得知罗耀要杀自己的时候,他先给自己种下了毒蛊。”
“罗耀一拳崩碎了他的心脉,但他却靠着毒蛊复苏。如果你想验证我说的话,很简单,博赤没有心跳,他的身体之所以还如常人一样,靠的是他体内的蛊起到了心脏的作用。这种手段堪称逆天,便是你爹身边最重要的巫师阿莫萨也望尘莫及。而当初告诉你爹博赤和你娘私情的人,正是阿莫萨。”
“博赤被你爹重用,阿莫萨心中不服。于是他向你爹告密……”
“我不会信你说的这些!”
罗文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怒视着释源:“你想逼我做什么你就直接说,没必要去诋毁我娘。如果你再编造这样的话,我虽然不是你对手,但依然会跟你拼命!”
释源笑了笑道:“当年博赤第一眼看到你娘就被吸引,那个时候你娘已经和你爹很久没有在一起了。博赤为了取悦你娘,教给你娘巫术,然后用纥族不传的秘法巫术帮你娘在体内种下虫蛊,正是因为这虫蛊的作用,你娘才能二十年容颜不变。而因为你爹在十几年前那个决定,你娘更加的恨他,为了报复你爹,她和博赤有了私情……”
释源叹了口气道:“这是一个多让人伤感的故事,却是真是发生的。你娘自从学会了巫术之后性格大变,准确来说她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妖魔。那小院里到处都是的娃娃,就足以说明这一切。”
罗文的身子似乎被抽空了力气一样,瘫软在床上。
这一刻,他甚至忘了小腹中的绞痛。
“怎么样?”
释源道:“我刚才说过,听个故事对你来说有好处。你听的如此入神,以至于连丹田中的剧痛都能遗忘。曾经有人说过,想要忘记身体上一处伤痛,有个简单的法子就是让其他地方比伤处更疼……这虽然是个很白痴的说法,但对你现在来说倒是有效果。你的心在疼,所以身体上的疼就可以忽略。”
释源起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我要走了,记住,你想要知道一切,就必须照我说的去做。而且你要做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有益处。只要你我联手,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然后我就会离开雍州返回大雪山,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这是个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交易,你仔细想想。”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等我下次找你。”
释源留下一粒丹药放在桌子上:“吃了它,你体内的痛楚就解了。这两粒丹药足以改变你的体质,从今天开始,你从头修炼罗耀的功法必将顺畅之极。我送了你一份大礼,希望你也还给我一份大礼。”
说完这句话,释源走出房间。
出去的时候,他的气息稍稍有些粗重起来。
……
叶近南用千里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这条路昨天他亲自查探过,路上所有有可能被伏击的地方他都记了下来。一个领兵十几年的人,其经验之丰富不是方解可以能比的。他不是不会剑走偏锋,不是不会主动进攻,但他选择等待,带着人马一路向前。
因为他是罗门十杰之一,而方解只是个还没从演武院毕业的新人罢了。
如果他施展出所有手段然后将方解击败,那么他得到的肯定不是赞美。这就好像一个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和一个还没出师门的少年江湖客之间的比试,如同少年拼尽全力进攻,各种手段都用出来,人们会说这个少年用勇气有拼劲。最后他输了,人们的评价必然是虽败犹荣……
而若是从一开始江湖前辈就用各种手段拼尽全力将少年江湖客击败,那这个前辈即便赢了,但距离身败名裂也不远了。人们会说他欺负人,会说他没涵养,会说他没有一点风度,虽然他尽全力赢得比试没有一点错处,但依然会被诟病。
叶近南现在面对的就是这种局面。
如果他是被动的接招,那么他赢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就是差别,不需要别人说什么,他自己都是这样想的。所以要想赢的漂亮,他就必须被动的等着方解出招。然后一招一招的全都化解掉,让方解输的心服口服。
这几处地形他在地图上都标注了出来,一共五十里的路虽然不长,但五十里足够让一千二百人的兵力施展开了。一个合格的将军要是不可能不利用地形,有时候占据一个有利的地形,一千二百人就能发挥出相当于五千人的战斗力。
“报!”
斥候骑马飞速的追了上来,在马背上抱拳对叶近南说道:“将军,方解军中所有骑兵分了出去,大约一百骑,朝着青竹林加速加速前进。所有步兵也已经提速,朝着咱们这边过来了。”
“再探!”
叶近南摆了摆手吩咐道。
斥候应了一声,拨马离去。
“传我号令,以牛头阵向前进兵。”
他大声下令,传令兵立刻吹响了号角。牛头阵是大隋战兵二十几种阵型变化中最基本的一种,以牛头阵为基础,可以在临阵的时候做出很多变化。这个阵型向前,虽然有些太过稳妥以至于进兵速度必然下降不少,但叶近南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去夺旗,而是实打实的将方解的人马击溃。
他知道,方解也绝不会奔着那个旗子去。青竹林的大旗不过是个目标而已,在双方没有决出胜负之前,谁都不会先去拔那根旗子。
所以,从方解队伍里分出去的一百名骑兵,肯定不是奔着青竹林去的。方解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他出错觉然后分别去阻拦。一旦他分兵,才会上了方解的当。
五里外。
斥候纵马到了方解身前抱拳道:“将军,叶将军的人马并没有分兵!”
方解点了点头,心说叶近南果然是个人物。自己将那一百名骑兵派出去,目的确实是引叶近南分兵。如果双方的目标都是那根旗子,那只需一个劲的跑就是了,谁也不用去打,谁跑的快旗子就是谁的。
击败对手夺旗,这才是这场比试的意义。
“传令骑兵迂回到叶将军的左翼,等我号令。”
“喏!”
斥候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再快一些!”
他大声喊道:“横着插过去,挡在叶将军的兵马前面。你们的对手是大名鼎鼎的叶近南将军,他的第六军是左前卫的精锐。但别忘了,山字营也是左前卫的精锐。如果你们因为惧怕叶近南这三个字而输了,那你们才会真的一辈子抬不起头!”
他坐在马背上,看着面前跑过的士兵们大声喊道:“不就是打一场嘛,叶近南的兵就比你们多一条胳膊多一柄刀?他们在城门外站了一个时辰,体力不如咱们,加速冲过去超过他们,在前面列阵。兵力相当,对方进攻咱们防御,胜算很大!”
方解说得没错,兵力相当,防守的一方必然大占优势。
叶近南看了看手里的地图,向前指了指:“方解的目标肯定前面的高坡,只要他带兵抢先占领那个高坡,居高临下的防御,咱们就处于劣势了。”
他手下一个校尉问道:“将军,那咱们是不是要加快行军速度?”
“不必。”
叶近南摇了摇头,淡然却自信道:“就让他占了高地,难道我便攻不上去?告诉士兵们,脚步再放慢些恢复体力。”
“喏!”
校尉出去传令,叶近南催马上了高坡用千里眼往前面看过去。七八里外,那是横陈在面前的一条高坡,理论上这属于沧蛮山的支脉。但因为太矮只有十几米高,根本算不上山。方解的目标就是那座高坡,拦在那里就好像砌了一堵墙一样,很难逾越。
“报!”
就在这个时候,斥候再次归来。
“报,将军,方将军那边的骑兵从左翼迂回过来,看样子是要冲击侧翼。”
“拖住我?”
叶近南嘴角挑起一丝笑意:“战术不错,想的很周全。步兵加速向前强占高地,再派精锐骑兵骚扰我的后方和侧翼,拖住我,不让我加速。一百骑兵虽然不是主攻但威力不小,不理它,它就会狼一样追在屁股后面咬,靠骑兵的速度和骑射消耗兵力。如果理会它,方解的步兵就会抓住机会在前面布防。”
“算计不错,可惜……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和你争高地。”
他摆了摆手吩咐道:“让骑兵兜一个大圈子出去,坠在方将军骑兵的后面。咬尾巴的事,谁都会干。对方的骑兵上来,咱们的骑兵就往上扑。他们不上来,骑兵就在他们后面跟着。”
“变阵,让盾手到最前面去!”
叶近南吩咐了一声,如此自信。
第0370章 说真相(三)
方解的布置并没有起到作用,因为叶近南根本就没打算和他争高地。先是派出骑兵摆出抢夺大旗的姿态,叶近南视而不见。然后命令骑兵尾随用骚扰战术拖住叶近南军的行军速度,叶近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派骑兵绕到方解军骑兵的后面尾随。最后这场骚扰战,变成了骑兵和骑兵之间猫捉老鼠来回换姿势的游戏。
方解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和一个领兵十几年且百战百胜的将军比试果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占到便宜的。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之前的小手段未必管用。叶近南只摆出了一个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看起来就将他的布置全都破掉。
所以到了现在,似乎一切都必须直面解决了。
在观战的人看来,方解已经坠入下风了,他设定好的路叶近南没有走上来,而他却不得不走上叶近南设定的路,虽然其结果正是方解想要的。他占据高坡布防而叶近南率军进攻,可这种被人家让着的感觉怎么都不会舒服吧。
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可自己争取来的和别人让过来的绝对不会让人有一样的心情。
带着人马冲到高地之上,方解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后将心里的算计再次从头至尾想了一遍。
这并不是一个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高坡虽然横陈在叶近南军的面前,可若不是为了比试而是真正到了战场上的话,叶近南完全没有必要强攻,随随便便就能绕过去。
到了正面交手的时候了,叶近南表现出来的自信给了方解巨大的压力。
别人主动将优势让出来,这证明叶近南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攻克高坡。虽然双方兵力一致,但叶近南显然没觉得自己处于劣势。
“弓箭手不要到最前面去!”
看到山字营的弓箭手自发的站到了最前面,方解大声喊着阻止他们布阵:“全都到高坡后面去,盾牌手和长槊手在前面列阵。弓箭手全都站在高坡后面,横列多排,听我号令放箭!”
这样的布置让士兵们都诧异起来,这完全不符合惯例。按照以往的经验,弓箭手在战阵最前面,发箭阻止进攻,等到敌人快冲到阵前的时候再迅速后撤完成变阵。可方解却命令弓箭手退到高坡后面,这样一来山字营的弓箭手就要盲射。在看不到敌人的情况下,完全凭借指挥官的命令将羽箭送到指定的地方。
这样做,难道不是将弓箭手的威力大打折扣了吗?
陈搬山看了看士兵们在迟疑,大声下令士兵们按照将军的指令行事。他对方解充满了尊敬,可不仅仅是因为方解给了他一身六品都尉的袍服,而是因为方解对他的认可。他是从军多年的人,明白方解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占据了高坡,但是一个大缓坡,对于进攻的一方来说,跑起来并不会很艰难,速度上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在这样的距离内,弓箭手在高坡前还是高坡后盲射区别不大。最主要的是,方解知道叶近南的人马带了许多巨盾。所以能预料到叶近南的进攻方式,当对方以巨盾结盾阵向前顶的时候,弓箭手的威胁并不大。
巨盾将队伍保护起来,就好像一条巨大的甲壳虫一样。这样往前碾压,弓箭手的作用微乎其微,还不如让弓箭手后撤保存体力,在防线不支的时候当做预备队使用。
列阵完毕之后,方解回头吩咐陈搬山道:“去,带着人砍竹子,保证一丈以上长短,越多越好。”
陈搬山一怔,不明白方解此举的用意,但还是照做,带着一队人到高坡后面砍伐青竹。
山字营布阵半个时辰之后,叶近南的人马才缓缓地压了上来。
看到高坡上的阵型,放下手里的千里眼叶近南忍不住笑了笑:“从一开始就放弃用弓箭手阻止我进攻,是看出我的打算了吗?”
“盾手,结阵!”
他大声吩咐,号角声随即呜呜的响了起来。
横排六个人并列,将巨盾竖在身前。后面的盾手将巨盾举起来连在一起,侧面的也是盾牌挨着盾牌,只留出观察的缝隙。盾牌手之间是长枪兵,此时手里拿着的都是木棍。
两个盾阵成型,每队五百人。叶近南留下了二百人精锐作为预备队,然后下令两个巨盾组成的超级甲虫向高坡上进攻。
一里外的高坡上,罗耀举着千里眼看向这边。
“近南用兵还是这样稳妥,高坡太矮了,坡势又很缓,最适合盾阵向前挤,防守一方的弓箭手就起不到作用。而这是比试,不允许真正伤人性命,所以方解不可能也来不及准备滚木,更没有弩车,对付盾阵的办法不多。”
他微笑着说道:“两个人都放弃了使用骑兵,这样的比试让骑兵加入确实太没意思了。一百人的骑兵队伍速度提起来,完全可以冲开一千步兵布置的防线。我感兴趣的,是方解那一百五十人到底在哪儿。”
站在他身边的詹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看向高坡后面的青竹林。
文小刀看了詹耀一眼,若有所思。
……
雍州城内。
青楼中。
罗文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他将释源留下来的丹药捏起来拿在眼前看了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已经吃了第一颗,这第二颗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他将这粒碧绿色的丹药塞进嘴里,然后倒了一杯水冲进肚子里。
不同于第一颗丹药吃下去肚子里火烧一般的疼,这颗丹药下肚之后有一种很清凉的感觉。这清凉让他感觉很舒服,体内的燥热和疼痛竟然很快就减轻了不少。这让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不少。
但是才过了一会儿,小腹里被压下去的疼痛忽然又猛烈的冒了出来。这次的疼远比第一颗丹药带来的疼要剧烈的多,一瞬间就让他的身体抽搐起来。他抱着小腹在床上翻滚,很快汗水就将衣服泡透。
下一秒,坚持不住的罗文还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