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营是李自成花费大力气打造的一支骑兵部队，这支部队共三千人，里面的成员要么是经验丰富的悍匪要么就是武艺高强悍不惧死的强盗，平日里这支部队的供养是最好的，这支人马轻易不会动用，但一旦用了那就证明事情已经到了紧急时刻了。

　　刘亮接到命令后，率领着老八营朝着曹迎矛等人的方向冲了过去，很快两支骑兵便迎头撞到了一起。

　　曹迎矛早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敌军，将手臂高高举起，大喝了一声，“手铳准备！”

　　伴随着曹迎矛的声音，正在冲锋的骑兵们纷纷从腰间掏出了三眼铳，当双方距离拉近到二三十米的时候冲在前面的骑兵纷纷扣动了扳机。

　　“开火！”

　　“砰砰砰砰！”

　　火光与铳声大作，混乱中，最前面的数十名流寇骑兵们纷纷惨叫着从马上跌落下来。

　　被击落的骑兵虽然从马上掉下来，但后面的骑兵依旧在朝前冲，这时只听到后面又传来一个声音道：“万人敌准备，投掷！”

　　伴随着话音落下，又是如雨点般的铁疙瘩扔来。

　　火铳声过后，又是万人敌爆炸的声音，烟雾弥漫中，耳边充斥着战马受惊的嘶鸣声、同伴临死的惨叫声，还有身周众多发狂马匹到处乱跳。

　　老八营的骑兵们都被打蒙了，这些李自成花了大力气搜罗来的悍匪和亡命徒平日里一个个都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但这些从未经历或是很少经历火器打击的江湖好汉们在四处纷飞的弹片和铅弹的打击下很快就崩溃了。

　　炎热的阳光下，呛人的硝烟味，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后吸入肺中后，即便是再坚强的人也感到呼吸困难。

　　周旁腾起的烟雾，让身旁的人脸孔变得若隐若现，这些“好汉们”或惊慌恐惧策马奔跑，又或茫然呆滞，众生百态，战场尽见。

　　作为老八营的一名掌旅，刘亮平明的催促着众人往前冲，但此刻的战场上早已经乱成一团，不管他怎么大声哟呵也无济于事。

　　刘亮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茫然打量着周围，发现刚才还排得颇为整齐的队伍早已乱成了一团，周围到处都是烟雾，四面八方都是火铳和爆炸的声音。

　　周围还夹杂着己方人员的声音，但在喧杂声中，刘亮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刚刚就在他旁边，他旁边的一名骑兵别一枚铅弹射中了下颌，这名骑兵整个下颌都被打烂了，他跌落下马，疼得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尖叫。

　　刘亮认识这个人，他是老八营最悍勇的士卒之一，手上沾染的人命不下数十条，可今天却像条被打断了腿的癞皮狗那样凄厉的嚎叫着。

第1230章 拼啦

　　爆炸声中，整座战场都弥漫在硝烟里。

　　“万胜！”

　　穿着半身精钢铁甲，身披红色披风的江宁军一边用手中的三眼手铳朝距离自己最近的流寇骑兵射击一边放开了马速，狂飙电驰，有若滚滚铁流，他们挟带碾碎一切的气势冲向了流寇骑兵。

　　“迎上去，跟他们拼了！”

　　刘亮也豁出去了，作为资深马贼出身的他非常清楚，当两支骑兵面对面相遇时，任何先逃走的一方都将成为对方的猎物，所以他不敢退也不能退。

　　“轰隆隆……”

　　两支骑兵就这么碰撞在了一起，犹如两辆相对驶来的火车。

　　当双方面对面的相撞后，在后面观战的李自成从千里镜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江宁军一方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轻而易举的刺入了己方松散的阵形里，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轻易的隔开了一块豆腐，而反观己方的队伍却被对方撞得人仰马翻，很快就被撕开了一条通道。

　　“这些蠢货，老子养只猪都比他们强啊！”

　　看得心里滴血的李自成气得破口大骂，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耗尽了心血组建的骑兵，在对方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告诉刘宗敏、袁宗第他们，让他们马上停止进攻，立刻把那支骑兵给俺包围起来，俺就不信了，区区几千人马还能吃掉俺们六七万义军不成？”

　　流寇的本阵里响起了一阵阵号角声，急促而悠长，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听到号角后无数的流寇纷纷朝着这支孤军深入的骑兵涌来。

　　外面发生的一切城墙上的杨峰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些头缠红巾穿着各式衣裳、铠甲的流寇们犹如无边无际的海水一般朝着曹迎矛他们涌去，仿佛不将他们吞噬誓不罢休一般。

　　“巡抚大人，江宁军被贼寇包围了！”

　　城门楼上，观战的潘汝桢等文官更是看的脸色大变。冷兵器时代，打仗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别看那些骑兵现在纵横驰骋为不可挡，可一旦等到他们的体力消耗殆尽之后，那些潮水般的流寇就会象群狼一样扑上来，将他们吞噬干净。

　　经过刚才的对骂，潘汝桢对杨峰更是没有半分好感，那些文官更是巴不得杨峰狠狠的栽个大跟头，但他们也清楚，栽个跟斗没什么，但若是杨峰的主力在城下被李自成给全歼了，接下来他们也绝没有好日子过。

　　“国公爷，涌金门、清波门的贼寇全都撤走了。”

　　“报……所有贼寇都朝着曹将军他们去了！”

　　一波波的报告传入了杨峰的耳中。

　　“本公知道了。”

　　杨峰手持望远镜，一动不动的淡淡说了句，随即又问道：“苟醒马和严狄到哪了？”

　　一旁的宋烨说道：“启禀公爷，苟将军和严将军刚刚传来消息，他们依然率领大军抵达战场外围，只待时机合适便立即加入战场。”

　　“时机合适？”杨峰嘴角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如今友军已经被十数倍敌军围攻，这个时机合不合适？”

　　宋烨心中就是一紧，听国公爷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对苟醒马和严狄有些不满啊？

　　他随即转念一想，若是因为他们的缘故导致曹迎矛的骑兵营遭到重大损失，即便能全歼这些流寇，这两位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如今偌大的江宁军可是只有这么一支骑兵营，真要因为这两人的缘故遭到重大损失的话，国公爷再怎么大度也会发飙了。

　　不过虽然心里有些焦急，但宋烨却不敢出言相劝，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杨峰的家丁头子，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虽然国公爷很信任自己，甚至将护卫的重担交给他，但越是这样自己越发应当掌握好分寸，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若是一味的仗着国公爷的信任乱伸手，恐怕就离倒霉不远了。

　　就在宋烨心里替严狄和苟醒马着急的时候，正在围攻曹迎矛的流寇后方突然出现了一支大军，在密密麻麻的钢盔晃动中，一明明身穿绿色军服的江宁军士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排排一层层，一支支棕贝丝火铳在阳光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在有节奏的脚步声中朝着流寇逼去。

　　“国公爷，苟将军他们来啦！”宋烨指着远处兴奋的喊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在一阵阵富有节奏的鼓声中，八千名穿绿色军服的江宁军军士组成了八个方阵，排着整齐的队形踩着鼓点朝着流寇缓缓逼去，火铳全部上膛刺刀出鞘，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道道抖动的银浪。

　　“闯王，江宁军主力出来了，怎么办？”李来亨焦急的对李自成道。

　　李自成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原本是打算集结六七万大军将那支胆敢孤军深入的骑兵吃掉，然后再从容攻城，可现在战事的发展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看着步步紧逼的江宁军，李自成脸色极为难看：“该死，这些江宁军是怎么摸到咱们身边的，咱们探子都是死人吗，为什么没有禀报？”

　　李来亨苦笑道：“闯王，恐怕那些探子不是不想报，而是没法报告。”

　　“哼……”

　　李来亨试探着建议道：“闯王，要不咱们先退回营寨，休整一番后再做打算？”

　　李自成指着步步逼近的江宁军面无表情道：“你以为对面的江宁军会给咱们撤退的机会吗？”

　　李来亨沉默了，这个答案太明显了，换做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啊。

　　“况且江宁军火炮的厉害你是知道的，你以为凭借咱们那座简陋的营寨能守得住吗？”

　　“那怎么办？”李来亨急了，这六七万人马可是他们大半年来好不容易才拉扯起来的，难道今天就要全部葬送在这里吗？

　　“还能怎么办，跟他们拼了。”李自成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瞪着眼睛道：“俺李自成原本就一无所有，就算拼光了也不过被打回原形而已，既然江宁军想让俺死，那俺就跟他们拼了。传俺的命令，迎上去……拼死拉倒！”

　　“上去，都冲上去，跟官兵拼啦！”

　　在李自成的严令下，流寇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继续围攻曹迎矛的骑兵，另一部分则是朝着突然出现的江宁军不足围了过去。

第1231章 获胜

　　从城墙上看，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两股洪流正在快速靠近，眼看着就要撞击在一起，在这样的撞击中，没有任何取巧可言，这就跟赌梭哈一样，赢的通吃输的通赔。

　　“止步！”

　　随着鼓声戛然而止，走在最前面的第一个方阵立刻停了下来，原本一名名枪上肩的军士神情肃穆的立正，第一排军士蹲了下来，第二排则上前一步，两排最前面的军士全都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前方。

　　“又来了，这些混蛋又来这一套！”看到江宁军摆出了这幅陌生而又熟悉的架势，李自成面色潮红，半年前孟津渡那一幕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闯王，官兵摆出阵势了，咱们怎么办？要冲上去么？”李来亨来到他旁边低声问。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俺们还有退路么？”李自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才低声道：“你先让王宝田带人冲一下，然后再让刘宗敏、袁宗第和永忠他们留下一部分人配合刘亮缠住那队骑兵，其他人一起参与进攻，总而言之，就算是耗也要将明军耗死！”

　　“明白了。”李来亨心里就是一冷，赶紧对李自成行了个礼，随后退了下去。

　　王宝田是李自成麾下的一名神威将军，作为李自成的嫡系部队，他麾下的人马无论是装备还是人员素质都是最好的，这些天攻打杭州府时，李自成为了消耗刘宗敏等人的实力，硬是让老八营的人马按兵不动，所以他们的人马始终都能保持着齐装满员。

　　听到李自成的命令后，王宝田没敢怠慢，率领着他的一营人马朝着江宁军第一个方阵扑了过来。

　　这里要说一下，李自成将直属自己的人马分成八个营，每个营约莫五千人左右，一共有四万兵力，所以贼寇们习惯性的称呼他们为老营或是老八营。

　　能够入选老营的人无不是青壮彪悍之人，许多人更是被朝廷缉拿的经年马匪或是汪洋大盗，在下达了命令后，这些人全都蜂拥着朝着江宁军的方阵冲了过来。

　　看着那些穿着各异，朝着他们冲来的一个个刀盾兵，弓箭手、长枪手们，方阵里的一名千总高声喊了句：“第一第二排准备，预备，瞄准……”

　　随着流寇越来越近，位于最前面的军士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朝着他们冲来的流寇那狰狞的面容。

　　心中默默数着来袭流寇距离的千总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大喝了一声。

　　“第一排射击！”

　　“哔哔哔……”

　　“砰砰砰……”

　　随着尖锐的哨声响起，第一个方阵响起了一阵沉闷的火铳声。

　　伴随着枪声，冲在最前面的贼寇被噼里啪啦打来的铅弹打倒了一大片。

　　“冲……谁也不许停，都给老子冲上去！”

　　后面的王宝田仿佛没有看到前面倒下的人似地，不停的催促着手下往前冲。

　　而这个时候，刘宗敏、袁宗第、郝永忠等三人也在李自成的催促下带着各自的人马扑了上来，数万大军全都拥挤在清波门前数平方公里的地方决战，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枪声、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义军攻势，绝不能停，亲卫队、骁骑押阵，有敢逃脱者，立斩当场！”

　　“告诉那些当家的，击败官兵后，缴获辎重任其挑选，务必奋勇向前，不得后退！”

　　“闯王有令，前进着生，后退者死！”

　　一道道命令流水般的传到了参与进攻的贼寇耳中。

　　“杀退官兵后，全军酒肉犒劳……”

　　“有斩杀官兵者，一枚首级赏银五十两，甲一副，上好兵器一把……三枚首级者，连升三级！”

　　“有敢后退者，当场斩首！”

　　在近乎洗脑的鼓动下，无论是老营的贼兵还是刘宗敏、袁宗第、郝永忠三人麾下的贼寇全都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