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一旁的陈太忠和王权吓得脸色发青,王权赶紧站了起来,朝朱耀贤的腘窝(膝盖的背面)踢了一脚,吃痛的朱耀贤两脚一软,噗哧一声跪了下来。
看到脸色阴沉的杨峰,王权赶紧道:“启禀公爷,此人打着布政使大人的旗号,试图蛊惑我二人一起对付国公爷,但末将二人对朝廷和公爷的忠心天地可鉴,又岂敢背叛朝廷和公爷,是以将此獠捆绑至公爷面前,请公爷发落。”
杨峰盯着王权看了好一会,直盯得他心里发怵,这才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说完,杨峰这才看向了朱耀贤,缓缓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说本公在行操莽之事,而且说得还如此慷慨激昂。想必你肯定是一位忠心为国的忠臣啰?”
朱耀贤心知自己落入杨峰手里,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把心一横:“本官纵然不能自比宋之文山公(文天祥),但对陛下和朝廷的忠心也是天地日月可鉴,岂是你这操莽之辈可比?”
“好……好,说得好。”
杨峰不怒反笑,“既然你自己都自比文天祥了,本公若不成全你岂不辜负了你的一番忠肝义胆。来人啊,将此人压下去,本公改日再处理他,现在所有人都跟本官前往布政使衙门,咱们一起去会会那位廖大人!”
苟醒马周围的江宁军军士齐齐大喝了一省:“遵命!”
说罢,杨峰又回头看了眼陈太忠和王权,淡淡说了句:“你们二人也点齐兵马一起过来。”
陈太忠、王权二人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叫苦,但面对杨峰的威压,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硬着头皮道:“末将遵命!”
杭州府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自巡抚廖逸夫一下共三十多名官员全都被一扫而空,所有家产也被查抄一空,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忙碌,共查抄出了二百多万两银子,杨峰按照惯例截留了六十万两,剩余的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全都派人运往了京城。
而当朝廷接到这个消息后,朱由校、几位阁老和朝臣们已经无语,那些言官们想要弹劾却不知该怎么弹劾?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经过这些年的弹劾,但凡是能想到的罪名他们早都写上去了,可最后的结果全都是石沉大海,朱由校才不理会他们弹劾什么,全都是留中不发。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杨峰送上来的罪证可是人证物证俱全,就算是想抵赖都困难。再加上这次送来的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可以说光是这几个月杨峰送到京城的银子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万两。
据说朱由校曾经在御书房里跟几位内阁阁老说过这么一句话,“满朝文武皆言信国公是奸臣,有不轨之心,可光是这数月信国公送来朝廷的银子就有两千余万,试问古往今来有哪个奸臣会送这么多银子给朝廷?
在这里朕也不怕跟你们说一句,谁要是也能给朕送来两千万两银子,就算是他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朕也要恕他无罪!”
当这句话从宫里传出来后,所有官员都哑了,老子真要有两千万两银子,疯了才会把银子送给朝廷呢,留在家里传给子孙后代它不香么?
坤宁宫里,处理完了折子的朱由校来到皇后张嫣的住所,俩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闲聊。
“这个杨爱卿啊,他这是要把杭州府的官员都一扫而空么?”
张嫣微微一笑:“信国公的性子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信国公这么做的目的还不是为您扫平障碍么?”
“是啊。”
朱由校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前两天他刚派人送信,已然击溃了李自成大部分的兵力,生下的贼寇已经不足为虑,待到彻底剿灭了这股贼寇后,他打算再度动身前往南洋,看来他这是在为日后做打算啊。”
张嫣一听就是一惊:“陛下,听您这意思,信国公这此去南洋是不打算回大明了吗?”
“嗯。”朱由校默默点了点头。
“这怎么行?”
张嫣急了。
“陛下,信国公可是我大明的架海金梁、擎天之柱啊,若是他不在大明,日后大明有了战事,咱们如何是好?再说了,这些年来,信国公为了大明东征西讨,从未享过一天清福,若是就这样走了,咱们也太亏欠他了?”
“此事朕又何尝不知。”朱由校郁闷道:“可梓童你又不是不知道,杨爱卿和朝廷百官的关系是在太过僵硬,可以说遍数朝廷的满朝文武,就很难找出不恨他的人。
而杨爱卿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将其强行留在京城,恐怕他也不会乐意的。”
“不乐意也不行。”
这次张嫣难得的发了狠话。
“陛下,臣妾身为皇后,按照祖制理应不该在过问朝廷大事,但今天臣妾却要破例一回,臣妾斗胆向您讨个人情,信国公乃是大明的栋梁,万万不可任其流落海外啊!”
说到这里,张嫣的眼中满是焦虑的目光。
“嗯,梓童说得有理,只是朕现在还没想好,要如何同杨爱卿说。不过朕估摸着,再过个把月,杨爱卿就会有好消息船来,到时候朕再将其召回京师,找个机会同他好好谈谈。”
“陛下圣明!”
第1284章 乌合之众
往年到了九月份,这个时候的南方应该依旧是夏日炎炎,但不知怎么回事,今年的天气显得很是异常,只是九月份而已,天气居然罕见的开始变凉了,尤其是这几天下个不停的小雨,更是让空气平添了几分寒意。
漆黑的夜里,淅沥沥的小雨不停的下着,使得整个大地都变得湿漉漉的。
靠近淮安府的一片无名荒野里有一大片树林,这片树林由于靠近沼泽,由于毒虫猛兽触摸,所以平日里罕有人至,但是这两天这个被淮安府的百姓充斥为穷山恶水的地方突然来了一大批人,居然在这里呆了下来。
黑夜里,一堆堆篝火被点燃,火光驱散了黑暗,带来了温暖。
在一颗足足可以让七八个人合力抱住的大树下,一堆篝火正燃烧着,由于连续几天下雨,加之木柴也是刚砍的,还没有晒干,所以火势烧得并不大,还不停的冒出浓烟,熏得周围的人不停的咳嗽。
已经连续逃亡了大半个月的李自成靠在那颗大树下闭目养神,今天的李自成已经没有了往日那种意气风发的气势。
那顶原本为白色的尖顶旧毡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在铁甲外罩着一件半旧的青布面羊皮长袍也全是泥浆,腰间依旧挂着一柄长刀和一个牛皮箭囊以及十几支箭矢,那个牛皮箭囊还能依稀看出原来的朱漆描金。
要说这个朱漆描金可了不得,大明开国皇帝老朱同志就下过旨意,大明朝除了皇帝,任何人的箭囊都不准朱漆描金,违者处死。而这个箭囊李自成自从数年前当了流寇后就开始佩戴的,由此可见在李自成的心里早就存了反志。
坐在李自成对面的是刘宗敏,这位素来嗜杀好色的悍将如今也没了往日的傲气,犹如一只斗败的公积板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可见这些日子他过得有多狼狈。
坐在李自成和刘宗敏旁边的还有李来亨,这位李自成的铁杆心腹比起李自成和刘宗敏还要惨得多,这二位虽然看起来颇为狼狈,但气色至少还算正常,可李来亨不但气色灰败,左手也被一根布条吊在了胸前,绑着胳膊的布条也全都被染成了红色。
“咳咳……咳咳咳……”
一阵风吹来,刮到了李来亨周围,惹得他一阵咳嗽。
听到李来亨咳得如此厉害,李自成关心的问:“来亨兄弟,你没事吧,要不我让刘大夫过来帮你瞧瞧。”
李来亨一边咳一边摆手,“咳咳……咳咳……不……不用了闯王,刘大夫已经忙活了一天了,让他休息吧,若是连刘大夫也累垮了,可就再也没人替咱们看病了。
再说了,如今刘大夫手里头也没伤药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刘大夫就算是来了也没有办法啊。”
“嘿……”
刘宗敏一拍手掌,恨恨道:“狗日的江宁军,就象阴魂不散一般追个不停,这些日子咱们就没好好歇息过一天,若是再不找个地方补充一下粮饷物资,再这么下去咱们非得累垮不可。”
“是啊。”
李自成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愁容,已经整整半个多月了,那些江宁军如同附骨之疽般死死的咬着他们不放。
李自成、刘宗敏、李来亨三人身边的人也从最初的五六千人减少到现在不足一千人,由此可见这大半个月他们损失的人马有多厉害。
李来亨的胳膊就是在前几天的一次战斗里被江宁军的火铳给打伤的,由于缺医少药,现在他的胳膊肿的跟胡萝卜似地,那位大夫说了,再这样下去他这只胳膊估计就保不住了。
当然了,早已习惯了屡战屡败的他们虽然心疼,但这并非是最让他们担心的事情。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这年头吃不起饭的人实在太多了,只要给他们一段时间,拿下一两个县城,人马那是要多少有多少,最让他们担心的是他们携带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这才是最要命的。
原本以为粮食没有了,他们还可以像以往那样派人到林子里或是山上打猎,虽然不比从前,但总能填饱肚子,但这些天下来他们才发现,这江南和他们以往经过的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北方多为平原丘陵,就算在野外也从能猎杀到一些野兽充饥,但江南则不同。
如今的江南虽然号称富甲天下,但依旧有许多荒野尚未有人烟,到处都是沼泽湖泊,里面遍布毒蛇、鳄鱼以及许多不知名的毒物,用危机遍布来形容绝不为过,人若是步入其中随便被一只毒虫咬一口就有可能丧命。
这些日子虽然江宁军追得很紧也死了不少人,但其实大部分的减员却是由那些毒蛇以及不知名的毒虫、猛兽以及沼泽造成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别说打猎充饥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只出不进,再加上人吃马嚼的,现在的食物只够队伍吃两天的了,这也让李自成愁白了头。
看着李来亨脸色惨白的模样,刘宗敏再也憋不住了,压低了声音道:“闯王、来亨兄弟……要不我们带着兄弟们出去干一票吧。俺算过了,咱们这里距离桃源县只有不到一百里,咱们连夜行军最迟后天便可抵达,只要能拿下桃源县,咱们义军便可以缓口气了。”
“不行!”
李来亨急道:“如今江宁军追得这么紧,尤其是那些夜不收,鼻子比狗还灵,一旦被他们发现行踪,以咱们现在的状况可就很难逃掉了。”
“逃什么逃,一旦拿下桃源县,便能够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只要能够给咱们二十天到一个月的时间,俺便有信心再拉出一两万人的队伍,届时咱们害怕那几名夜不收吗?”
李来亨反驳道:“可若是引来了江宁军的大队人马呢,就凭那些乌合之众能抵挡得住他们吗?一个月前咱们有七八万人马,现在在哪呢?”
听到这里,刘宗敏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砰……”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声在远处响起,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枪声……
第1285章 贼酋授首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所有正在休息的流寇们全都跳了起来。
“不好,江宁军追上来了。”
刘宗敏第一个站了起来,看向枪声船来的方向,脸色变得格外凝重。
李自成也沉着脸道:“马上走,江宁军既然找到此处,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的大队人马就会源源不断的赶来。”
说话间,周围的亲兵也纷纷围了过来,还有人牵来了战马,其中两个人来到李来亨身边,合力扶着他上了马。
看到李来亨上了马,李自成也一个箭步上了战马,看了眼枪声传来的地方沉声道:“离开这里,若是中途走散了,咱们在桃源县附近的牛头山会和!”
说完,两只脚一夹马肚子,战马发出了一声嘶鸣昂着手朝前面飞奔而去,刘宗敏和李来亨两人和一众亲兵也紧跟在他的后面追了上去。
“轰……”
就在李自成刚跑了不到数十米,前面又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十多名亲兵惨叫着纷纷落马。
“他娘的,前面怎么也有官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亲兵们纷纷惊叫了起来。
李自成却是面色铁青,“居然被包围了,看来那些狗官兵早就发现了俺们。来亨兄弟、宗敏兄弟,咱们分头走,能冲出去一个算一个,明天到俺刚才说的敌方会和。”
“走……”
说罢,李自成抽出了腰间的长刀策马朝着左边冲了过去,数十名亲兵紧跟在了他身后。
刘宗敏和李来亨对视了一眼,俩人并没有说话,各自带着所属骑兵分别朝着两个方向突围去了。
对于流寇来说,被官兵围剿和生离死别早已成了家常便饭,死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能活多久全看老天爷的心情,所以在分别的时候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平淡。
平日里以作战勇猛著称的刘宗敏在逃跑上也不慢,他策马朝着枪声稀少的地方跑了一段路后,前方突然亮起了一阵火光,随即一阵枪声响起,在清脆的枪声中,刘宗敏只感到一阵剧痛从大腿上传了过来。
强烈的疼痛之下,刘宗敏摇晃着从马上掉了下来。
“刘爷!”
身后的亲兵见状,纷纷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几名亲兵下马搀扶着他上马,只是试了好几次,刘宗敏都从马上滑了下来。
中了一枪的刘宗敏疼得面色惨白,惨笑着对亲兵道:“俺是走不了了,你们都走吧,没有必要陪着俺这个废人留在这里等死。”
“刘爷,俺们不走,就是死,俺们也要陪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