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扬州发下招贤榜的时候,在下就想着去走上一趟,毕竟,他们给的条件太好了。
不过,想着朝廷大军即将来临,到时玉石俱焚,颇为不值,就没有过去。”
中年文士很是有些遗憾的叹息。
“杨林,竟然这么强大?据我所知,龙船之上可是有着宇文阀的宇文伤,还有着独孤阀的尤楚红。
这两人全是天下闻名的宗师级高手,想要在他们手里刺杀杨广,可很不简单。”
“兄台是什么人,看起来也不是无名之辈,却不知那靠山王日前曾大展神威,邪王石之轩都在他的手里吃了个大亏,如今重伤而逃,潜逸山林。
宇文伤和尤楚红名气虽然大,比起邪王来,还是稍逊一筹的,又怎么挡得住他?
依我看,天下虽大,除了三大宗师,再也没人能在武力上压制于他,此人,大势已成。”
旁边一个黄脸卖饼的汉子,温和笑道。
“何以见得,他大势已成?”
黑壮汉子眼角一瞟,就看到黄脸汉子那当做扁担伪装起来的家伙什,很有些不同凡响,黄澄澄的露出一丝丝金属光芒来。
他心中就是一动,笑问道。
“嘿嘿,靠山王此人起家之速,天下不作第二人想,原本我还以他是乱打乱撞,但后来就发现不是。
先是发下招贤榜文,接着分封田地,招兵买马……
听说,扬州治下的百姓,如今已经免了三年赋税,而当兵吃粮者,终生免赋……”
黄脸汉子眼中全是惊异,又道:“舍小利者必有大谋,他收拢军心民心,广纳高手贤良,比起江东地界李子通和杜伏威之流,何止高明百倍。
先前名声未曾传出,天下百姓不曾听说过此人,所以,声势未显。
待到战胜邪王石之轩之后,就已经有望天下顶尖高手宝座。
尤其是今日一战,于数十万大军之中,连败两大顶级宗师,杀一人败一人,再割下杨广的头颅,他想要不出名都不行了。”
白衣中年微微颔首:“是啊,这个天下,对昏君的怨恨有多大,杨林的名声就有多大。
今日过后,想必连洛阳和长安,江南江北,全都传扬他的名声了。
虽然背了个弑君的名头,让人忌讳三分。
但是,有这名声加持,天下有识之士,也会有一些人想要去投奔,赌一赌前程。”
“正是如此。”
黑脸汉子突然展颜笑道:“不知二位兄台,是不是也想着去投奔靠山王,求一个从龙之功?”
“从龙?哈哈,言之过早,言之过早。
自古以来,由南统北,万分艰辛,靠山王要想成事,还是先把江东乱贼匪寇全都收拢才行。
如今,太原起事,长安告急,我倒是觉得李阀机会大上一些。”
“也不见得,瓦岗势大,兵临洛阳,兵精粮足,有望一统天下。”黄脸汉子嘿然道。
黑脸汉子沉吟了一小会,犹疑道:“我怎么觉得,北地鹰扬校尉刘武周最有可能成事呢?
听说他身后有着突厥人支持……
如今中原大乱,一旦突厥入关,天下将没有任何一股势力可以抵挡,到时,刘武周就占了很大便宜。
这话虽然说起来不太好听。
仗着异族人的势,来为自己争夺天下。
就算是得了天下,也不能让人心服。
但是,心里是这样想,实际上,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突厥蛮夷,只懂得破坏和抢掠,想要驻守一城一地,安心种田都不可能。
借他们的兵,就不担心会被对方反客为主。
一旦有人得了他们的支持,只要满足一些条件,许下一些承诺,即将得到的利益,那也太大了。
相比较,失去的那点东西,其实不值一提。
黑脸汉子这话一出,三人俱都无言。
只是默默的看着河中。
水面上此时已经乱成一团,成千上万的船只掉头。
不时就有人落水,两岸百姓也骚动起来,四处听闻“靠山王,杨林”的议论声响起。
拖儿带女,满脸菜色的百姓,一些人向北,一些人茫然向南。
还有很多人在大声呼喊着乡邻。
“去江都啊,那里分田分地,参军免赋免税……不但如此,那里还开仓放粮,去了就饿不死。”
这话一出,就有人应和。
“靠山王杨林此人我是知道的,此人最是仁德,心怀百姓。
上个月远房堂侄寄信过来,说那扬州城已是路不拾遗,百姓安乐,有着太平气象。”
“老哥,你可不要被骗了,天下哪里有这等好官?不都是抽髓剥皮的吗?更何况是杨家人,全都不是东西。”
“呸,弘农杨家和山野杨家,那是一回事吗?
人家靠山王是百姓的靠山,可不与那些达官贵人一样。
他出身草莽,打猎种田,深知民间疾苦,不要啰嗦了,反正去了就知道了。
我倒没听说过杨州那里有着什么匪患……你觉得不合适,那就再离开就是了,也没人留难。”
“同去,同去……”
有人跟着起哄。
接着就聚集了数百人一团,在路熟的老汉带领之下,往南而去。
黄脸汉子眼神极好,他就看到,这样的集结,足足有数百处之多。
只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流,缓缓转向,渐渐的就汇成一股浩大人流。
“民心所向,大势已成啊。”
他神情微微怔忡,回首望去,就见到黑脸汉子和白衫中年微微闪烁的双眼,叹了一声,转头离开,再不回头。
大隋是亡了,可是,天下百姓,都还要继续活下去。
到底谁胜谁负,谁能得鹿,还要看看再说。
各人有各人的立场,也有各人的牵绊,必将各奔前程。
只希望,不要这么早就对上这位靠山王吧。
想到对方能在千军之中,斩王杀将的武功,任谁心里都会升起一股寒凉。
如此英雄人物。
可惜,相见恨晚。
……
第349章 拜见王爷
历阳城外山野。
司马德戡高踞马上,面色冷厉。
“这些乱臣贼子,乌合之众,也敢拦阻天兵,真是找死。
给我马踏营寨,打通去路。”
有人立寨,有人据守。
绕路是不能绕的。
不拔掉路上的这颗钉子,一旦他们行军过后,就会面临从背后捅来的一枪,想想都难受万分。
所以,他不得不打。
至少,要把这支从扬州远道而来的军队打死打残才行。
帝王出行,沿路鬼神避退,这是常理。
他完全想不到,竟然还会有人不知死活的准备拦截,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万骁果骑发一声喊,在将领的带头冲击之下,一路推进,杀气腾腾。
这些人身着血色明光铠,头戴紫金豹头盔,臂上刺着血鹰,个个剽悍,人人凶猛。
尤其是士气还在的时候,万人如同一人,策马狂奔,挥舞长兵砍杀,眼前就算一座巨山,也会被打得崩塌。
扬州军甫一接阵,就感觉十分吃力。
尤其是那新近归降不久的宇文麾下的骁果军,见着了昔日同僚,如今又成了反贼身份,打起来分外心虚力疲,未战就先弱了数分。
傅君绰、徐子陵两人身先士卒,纵横跳跃。
看看哪里即将崩溃,就到哪里救场,一时忙得满头大汗,也只是堪堪止住颓势。
人喊马嘶之中,时不时的就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司马德戡面冷如冰,发号施令。
执旗兵挥出旗语,一万骑兵划着圈跑,轮流冲击,竟似无穷无尽。
接连攻了半个时辰,眼见得那阵地已经向后撤移了一箭之地,对方还一直支撑着,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诸位同仁,随本将来。”
他一声令下,就要雷霆一击。
算了算伤亡,扬州军此时已经折损约三千人,而己方骑兵还只是折损不到千人。
这种伤亡比,纯粹是因为士卒本身的差距,不可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