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户人家更有罪!”
虽然还不是明人,但安南人是彻底做不成了,从自己竖起大明的绣春刀砍在同为安南人的同袍脖子上,他陈琼就不是安南人了。
只是一股莫名的激动,却从陈琼的心底止不住的涌上来。
便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此刻已经是双目血红。
“你真的不怕将这个人给弄废了?”
城主府的高楼上,朱高炽双手揣在袖中,站在窗户旁眺望着杀声四起的清化城。
满城,无数的官兵在陈琼的指挥下,如狼似虎的扑向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宅院之中。
血流成河。
遍地尸骸。
即便是被藏匿在城西一座下水粪池里成箱成箱的金银,也被已经彻底杀疯,陷入狂热之中的陈琼带着人给搜寻了出来。
朱允熥目光清澈,却让人生不出分毫的亲近,只能是远远的放低姿态瞻仰。
而站在高楼之上的朱允熥,就更让人觉得他是等闲人不敢高攀的存在。
此刻的朱允熥平静的注视着清化城,因为陈琼的带路,没有一户人家能够逃过刀斧加身。
而被留下来的人,也已经举家带着人向着城主府前的主街走来,最先到的人则是惶恐不安的跪在了城主府门前。
“我们需要一个将交趾道变干净的人。”朱允熥默默的说着。
朱高炽皱眉道:“然而这并不是最佳的选择。分化他们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朱允熥回头看向朱高炽,微微一笑:“我们能留在安南的时间并不多,一切都要加快速度。”
朱高炽哼哼着,显然在这个问题上还保留了自己的看法,他转口道:“你又是如何判定他会同意当安南的罪人,做大明的走狗,为大明杀安南人。”
“我并不确定。”朱允熥很是光棍的坦白,笑着道:“如果陈琼不答应,那么现在就是被他第一个杀光的那家人在做这件事情。”
朱高炽没来由的缩了缩脑袋。
他忽然觉得陈琼真的是个可怜人,不单单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就连存在的意义也并非是不可取代的。
只是很快的,朱高炽就收起了这份怜悯之心。
对于大明而言,尤其是对这一次的南征大军来说,熥哥儿的选择没有丝毫的过错。
于是朱高炽很干脆的转口道:“那么清化城这里等陈琼杀光了人,收缴了所有的金银钱钞和土地之后,你准备怎么安排他?”
朱允熥却是幽幽一笑,目光深邃的看向朱高炽:“你不问问我将会如何安排清化城的缴获吗?”
朱高炽撇撇嘴,无所谓的挥手拍拍窗台:“金银自是要在安南流通起来,从那些百姓手上购买东西。权贵士绅家中的存粮和接下来从田地里收割回来的粮食,自然是要施仁政归于清化城的百姓们。那些权贵士绅的土地,这一次倒是叫景川侯他们先兑现了与你的交易。”
金钱用于流通,购买大明需要的东西。
粮食归安南百姓所有,大明收获民心。
土地归大明的权贵所有,完成国内土地置换的交易。
所有的安排都是完美的,唯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纵容已经当不成安南人的陈琼,带领着明军杀向昔日的同胞。
而大明会给予他一份厚重的赏赐,用来酬谢他的对大明的忠诚和付出。
所有,最后唯一没有得利的,也就只剩下那些死去的安南权贵士绅们。
朱高炽见朱允熥并没有说过不同的答案,有些无奈的笑着:“所以,现在你是不是该和我说说,准备如何安排那个陈琼。”
朱允熥却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最首当其冲的问题是什么?”
“被外戚黎季犛裹挟去了南边的陈暊?”
朱高炽立马开口,摇头道:“陈暊年轻人或许还能算得上是一位守成之主,可如今亦是年迈,却昏渎无比,不足为虑。
那个黎季犛闻听大明到来,便搜刮大罗城,而又裹挟陈暊逃亡南方。清化城这里同样被他们洗劫过,这就说明黎季犛不单单是在清化城做过这样的事情,其他地方也同样做过。”
朱允熥歪过头看向朱高炽:“所以,你是如何评价黎季犛这个人的。”
朱高炽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运用无能,目光短浅,首鼠两端,不足成事。”
“一个不足为虑,一个不足成事。”朱允熥看着给陈暊和黎季犛做出评价的朱高炽,笑道:“所以,南边目前就不是我们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北边,大罗城里那位统帅着安南余部,在谅山关外组织安南官兵,抵御大将军征讨的陈元旦,才是我们当下最需要处理的事情。”
“陈元旦是个很聪明的人。”
大明的燕世子,终于在这场点评安南的过程之中,给出了一个积极的评价。
只见朱高炽眉头皱紧,却不失有赞赏的意味。
他平静说道:“自我们在建昌城外开始,或许就已经进入到了陈元旦的注意之中。他留出建昌城等四座空城,我想恐怕他是真心希望我们能够入城占领的。
只要我们选择拿下这四座空城,就必然要分兵驻扎。毕竟在我们看来,这里已经是大明的交趾道,是需要投入治理精力的。
如此,我们的可战之兵就会无形减少,他陈元旦就算是用几座空城拖住了我们继续前往大罗城的脚步,而他则可以全力用在谅山关那边,去抵抗大将军的进攻。”
朱允熥点头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朱高炽则继续说道:“事实上,陈元旦此人能以安南陈朝司徒的身份,在陈暊被黎季犛裹挟走的情况下,还能稳定大罗城局面,能够团结城中官员和大军去对抗大明,就足以说明他是个有手段有手腕的人物。”
朱允熥适时插嘴道:“这样的人,不是大明希望看到的。”
朱高炽点头嗯了一声:“所以,我们需要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只要有他在,我们可能就夺取不了大罗城那边的百姓来做我们的朋友。”
安南的局面聊到这里,便已经没有什么可聊的了。
朱允熥便转过身,轻声道:“陈琼这个人,往后就交给你来管理吧。”
朱高炽躬身转身,却见朱允熥已经是下楼了。
……
整个谅山奇穷河南岸变成了一边焦土。
北岸的明军,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足足向南岸投掷了上万斤的火药,用于轰炸安南官兵。
所有人都认为,大明是要消耗南岸的精力,只等一个零界点的到来,就会全军出击,直接渡江而来夺取谅山关,从而凿开通往大罗城的门户之地。
三天的时间,安南官兵并没有多少的伤亡。
但是每一天从早到晚,由北岸投掷过来的轰炸,却让他们苦不堪言。
中军那边已经下达了最严苛的军令,谁也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严防明人会趁机渡河上岸。
“我们渡河的时间到了。”
北岸,放下望远镜的大明宁王朱权,目光平静,语气平和的对自己的前锋军副将说道。
副将点点头:“属下已经传令前锋军,随时听从将军下令。”
朱权则问道:“大将军那边如何,是否已经到达预定位置。”
副将回答:“半个时辰前,大将军处传来讯息,大军已经抵达位置,由大将军亲自领军渡河。”
朱权感慨了一声:“既然大将军都能亲自领军渡河作战,那本王亦当做那前锋军渡河第一人。”
“这……”副将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点头领命,将前锋将军的军令传达了下去。
咚咚咚。
奇穷河北岸大明前锋军中,已经传来了阵阵战鼓声,这三天里战鼓不断,每一次战鼓响起就是大明开始轰炸南岸安南人的时候。
然而今天,却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人发现,前几日还奔流不息的奇穷河,河水开始变得稀少了起来,河道也渐渐的暴露在了眼前。
所有人都被大明军中抛射出来的火药狂轰滥炸所吸引。
在安南人等待了片刻没有听到火药轰炸之后不久,从北岸一个个着火的物体被抛射到了天空中,然后砸在南岸安南大军的营地上。
朱权一身戎装铁甲,手持长刀,站在了奇穷河边。
在身后是前锋军官兵,是望不见的大明,在眼前是上万安南军队,是大明将来的交趾道。
朱权横刀立马,高呼道:“弟兄们,杀过河,军功十二转,封侯拜相,赏钱无数。”
没有空洞的承诺,朱权仅仅是用利益去刺激前锋军的官兵。
然而这却是最直接有力的。
三千名参与渡河之战的前锋军官兵,开始挥舞着拳头砸在自己的胸膛上。
“虎!”
“虎!”
“虎!”
朱权身躯昂扬,目光坚毅,挥动长刀压向南岸:“随本将渡河冲阵!”
噌。
朱权放下了钢盔上的面甲,第一个涉水进了河道变浅的奇穷河之中。
“唯我大明万胜!”
这位大明宁王殿下,南征大军前锋军主将,尽是一马当先,以悍不畏死的态度率领全军,冲在了最前面,壮志豪云的怒吼着。
“杀!”
整个前锋军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伴随着营中最后的火药被抛射到南岸,大明开始发起了进攻。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无敌的明军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换。
这是古往今来无数的军人追求的最高目标,当然在此目标之下,最好的结果自然是马上封侯,与国同休。
身在军中的王爷,也仅仅只是这支大军中的一员。
当年,就算是燕王朱棣,也不过是从军中一员走起,而后慢慢的收获了北平方面边军的认可和追随。
如今不过十六岁的宁王朱权,就是一位很好的军中主将。
镇南关方向的南征大军前锋营将士,在亲眼目睹当身为前锋营大将的宁王朱权,竟然是一马当先冲锋在先,率领众将趟河杀向南岸,心中纷纷血热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