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沐彩云抱着的朱静姝,此刻已经是双眼通红,脸上的妆容早就乱了,脸颊上更是挂着两道泪痕。
已然是早就哭过一遍的样子。
“哎……”汤鹊清轻叹一声:“大明还没有嫁女的前例,皇爷爷和太子也终究亦非嫁女求和的人。便是那个瓦剌部有意与大明和亲,陛下和太子总还是会斡旋的。事情没定下来之前,二妹且宽心一点。”
朱静姝顿时又双眼涨红,眼里淤积着一层水雾,泪珠几近又将落下。
“嫂嫂,我不想嫁人,我就想一辈子都待在宫里……”
汤鹊清微微瞪眼:“哪有女子长成不嫁人的,那瓦剌咱们家姑娘定然是不嫁的。待回头,你相中了朝中俊良后生,嫂嫂去让你熥哥儿说和,给你们亲事定下。”
“我不要嫁人,我就要待在宫里,陪着嫂嫂们……”
朱静姝不断的低声重复念叨着,似乎因为自己可能要被选定远嫁长城外面,而连这东宫都不愿意走出了。
在她身边的沐彩云连连安抚:“好啦好啦,待晚一些,我们就去和太孙说,让他叫那个什么瓦剌来的使臣绝了这条心。熥哥儿往日里最是心疼你们,定然会帮你的。”
不论汤鹊清和沐彩云如何劝说。
朱静姝愣是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自己即将要被远嫁的未来。
不知不觉,花房里再一次发出嚎啕大哭。
朱静姝瘫软在沐彩云的怀里,不住的落着泪。
进了东宫,将小胖赶去小厨房打下手提前备菜,朱允熥便独身一人往后苑花房过来。
刚进了东宫后苑,朱允熥远远的就听到花房里传来的阵阵哭泣声。
眉头微微皱起。
朱允熥对这哭声源自何人心知肚明,脚下步伐也不由加快了一些。
“熥哥儿来了!”
“熥哥儿回来了!”
守在门口半天都不敢动弹的小二十三朱桱,远远的望着朱允熥走过来,便立马是窜了起来,先是对着朱允熥喊了一声,随后又转过头冲着花房里的女人们大喊了一声。
众女纷纷抬头看向花房外。
朱静姝更是从沐彩云的怀里直起身子,转过头伸长了脖子远远的望着走过来的朱允熥。
当她看清了确实是熥哥儿回来了,已经被泪水朦胧的双眼,顿时散发出明亮的光彩。
“熥哥儿,我不要嫁人!”
朱静姝犹如燕飞一般,从花房里跑了出来,钻进了朱允熥的怀里,大声的诉着苦。
朱允熥满脸无奈,张开双臂,望向朱静姝身后走过来的太孙妃、侧妃等人。
汤鹊清捏着手绢到了朱静姝身边,拍拍二妹的肩膀:“好了,殿下现在是监国,是大明的皇太孙,莫要再这般了。殿下现在回来了,定然是会为你做主的。”
说着话,汤鹊清便递给沐彩云一个眼神,又合着大姐朱清静,三人好不容易才将朱静姝从朱允熥的怀里拉开。
朱静姝整张脸蛋上挂满了泪珠,双眼委屈巴巴的望着眼前的熥哥儿。
朱允熥轻笑一声,伸手便拍了拍二妹的脑袋:“瓦剌部和亲的事情今日已经在华盖殿敲定了,我大明不会将女子远嫁出去。”
朱静姝本来听到前半段,眼泪几乎就要宣泄而出,整句话听完之后,人便是愣了一下,抬起头眨着眼睛,挤出泪珠,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熥哥儿。
便是连汤鹊清也有些意外,不由发问:“真的不用将二妹嫁出去了?”
朱允熥点头道:“无论何时,大明都不会以嫁女求得四方安宁!今日华盖殿,我朝已经提出,要让瓦剌部将首领猛哥帖木儿之女送入大明一事。”
“真的?”
朱静姝低声的询问着。
朱允熥反问一句:“我可曾骗过你们?”
汤鹊清立马拉住朱静姝的手:“现在你信了吧,不是将你嫁去瓦剌,是要他们瓦剌将女子送到我们大明!”
朱静姝有些羞涩,缩在了汤鹊清的怀里轻轻的点着头。
朱允熥笑道:“炽哥儿已经去小厨房了,今日孤为你们做顿佳肴。”
今天一直安安静静的小二十三朱桱立马拍起手来。
“好哎!我要吃猪蹄!”
朱允熥方才发觉这小子,立马瞪眼:“来人!送二十三皇子去大本堂!”
“救命啊!!!”
……
“此言振奋,可鼓舞十万大军!”
“本朝当有如此骨气,乃我大明脊梁之言。”
“学生不才,闻听太孙此言,亦有弃笔从戎,为我大明四不之言披荆斩棘,御敌于外!”
“彩!”
“今日当浮一大白!”
“当如李太白,会饮三百杯。”
“彩之……”
应天城北,成贤街西侧、鸡笼山下国子监内,平日里温文尔雅犹如古时贵公子的读书郎们,云集在了一起,人人面红耳赤,神色动容。
远处,观望的国子监监生们,眺望着此处,探得详情之后,亦是围拢了过来。
此时已过午,华盖殿里的事情,也传到了宫外。
这个时候没人回去细究,为何华盖殿里的事情会这么快就传到了宫外,已然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那是解翰林的学生吧。”
远处的廊下,一名国子监教习望着人群中心的几名监生,对着身边的同僚询问道。
“是解翰林的学生,平素国子监无课便要去书报局那边的。”
另一名国子监教习回了一句。
即便解缙如今是文渊阁内阁大臣,但在国子监和翰林院,人们还是习惯于称呼他为翰林。
这是清贵们表达尊重的方式。
“解翰林教出了一帮好学生吧。”
有人感叹了一句。
而在不远处密集的人群中,那几名心学监生,已然是振臂高呼起来。
“游街!”
“国有脊梁之言,吾辈诉求平生足矣!”
“当游街夸功喝彩之!”
一瞬间,现场被点燃。
不论是当真想要游街夸功,还是不想去的监生,人人都开始躁动了起来。
本意就是要去的,自然是为了游街夸功。
而那些唯有此意的监生,却也乐得其成。
毕竟,但凡是个学生都不想上课,这是更古不变的事情。
人群在国子监内的心学子弟们带动下,开始向着国子监外离去。
口号更是不曾停歇下来,喧嚣声传扬的到处都是。
俨然一副暴动了的模样。
……
第四百七十一章 应天的酒 九边的刀
不论监生们各自抱着怎样的想。
今天鸡笼山下的国子监里,眨眼间就已经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地落叶,无力的从枝头飘荡下来,带着几分寂寥落在青砖绿瓦间。
望着盏息间就已经空空如也的监院。
一名国子监教习猛的一拍大腿:“糟糕!要完!”
此人一开口,身边几名教习顿时脸色一变。
“这帮兔崽子又得惊扰朝堂了!”
“快去应天府叫人!”
原本还没来得及,又或者心中本就愿意观事而起的国子监教习们,个个拔腿就跑,追向那些早就一溜烟跑的没了影的监生们出了国子监。
有往监生们游街而去方向追赶的,有往上元县和应天府衙门通风报信而去的。
上千名国子监监生倾巢而出,带来的动静和冲击力,让整个北城一带为止侧目。
人们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一场西华门前国子监监生聚众一事。
那一次,朝廷可是狠狠的惩罚了国子监上下。
而这一次国子监所有人都冲出来了,朝廷又会如何反应,又该是何等的震怒。
只是很快的,应天百姓就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经。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酒楼之上,一名已经有了些醉意的男子嘴里念叨着:“这帮人竟然在为太孙夸功?”
“我没看错?”
“我真的没看错?”
“这帮……”
“这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