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婕咬牙,她已恼羞成怒了:“从霜你……,非要逼我对你动家法吗?”
从霜敷衍地瑟缩了一下,表示了一下我真的好怕的情绪。
接着从霜的小脸蛋皱成一团,唉声叹气道:“姑娘啊,你说我们这是何必呢?明明是为了终生幸福而逃婚,结果逃到人家庄子上,你又喜欢上人家,咱们逃婚究竟逃出了个什么?”
崔婕红着脸,使劲瞪着她道:“我没有喜欢上人家!”
从霜权威地道:“姑娘莫诓奴婢,奴婢虽然年纪小,但也是有见识的,如今提起他你就脸红,不是喜欢是什么?难道是愤怒吗?”
“我没有……”崔婕心虚地道,目光躲闪望向门外。
从霜摇头:“喜欢就喜欢,敢爱敢恨才是姑娘本该有的模样,一如当初你勇敢逃婚时一样。”
重重叹了口气,从霜愁眉苦脸道:“你倒是觅得了良人,奴婢可怎么办呀?将来回了崔家,你欢欢喜喜嫁了心上人,奴婢伙同姑娘你一起逃婚,怕是会被家主活活打死……”
第130章 冤案难雪
“爹,今日陪我玩耍的姨姨,是我的后娘吗?”
父子俩泡在一只硕大的浴盆里,屋子内热气袅袅,荞儿趴在浴盆边,小脚丫踩在李钦载的大腿上。
李钦载握着一块皂角,给荞儿擦洗后背,淡淡地道:“你喜欢今日那位姨姨吗?”
荞儿想了想,道:“还行,就是不会玩。”
“啥叫不会玩?”
“她非要陪我玩耍,我教她玩弹珠,她总也学不会,比庄子里别的孩子差远了,”荞儿撇了撇嘴,道:“说是她带我玩耍,其实更像我带她玩耍,带她玩了半天,累死了。”
李钦载柔声道:“虽然她不太聪明的样子,可心地还是不错的,对善良的人要有耐心,不要歧视。”
荞儿点头:“嗯,所以荞儿陪她玩了一下午,没给她甩脸子,对她很友善了。”
仰头望向李钦载,荞儿又问道:“爹,她会是我的后娘吗?”
李钦载笑道:“看你喜不喜欢她,你若不喜欢,我便不娶她。”
荞儿的小脸一片严肃:“目前来看,还算不错的。回头爹跟她说说,让她苦练弹珠本领,否则我以后不跟她玩耍了。”
李钦载大笑起来:“给你娶后娘不是用来玩弹珠的。”
“那是用来作甚的?”
迎着荞儿天真无邪的眼神,李钦载小心翼翼不敢开车。
“嗯,娶后娘是一起过日子的,咱父子太冷清了,多个人会热闹一些。”
荞儿认真想了想,道:“爹说的没错,荞儿也喜欢热闹,爹,不如多娶几个后娘吧,以后陪荞儿一起玩弹珠。”
李钦载感动地揉他的脑袋:“真是孝顺的好大儿……”
……
几天的休养后,徐元庆的伤势好了一些。
刚能下地走动,徐元庆便来到李钦载面前,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李钦载冷眼看着他。
徐元庆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跟李钦载的年龄相仿,长得颇为俊朗,带着阳刚之气,名字也取得好,任何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直觉地认为他是主角。
事实上徐元庆确实也像主角,父母被仇人所害,他却逃得性命,又意外认识了权贵家的子弟,从此卧薪尝胆,最终大仇得报……
国仇家恨,恩怨情仇,啥都有了,重要的是,他还大难不死,偶得奇遇。
这货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李钦载越想越不是滋味,明明自己救了人,偏偏搞得像个衬托主角的绿叶。
好想把他扔下悬崖,主角嘛,不都是掉下悬崖才得到武林秘籍千年大还丹之类的奇遇吗?
“救命之恩就不提了,我确实救了你的命,不过也要看你是不是好人,安心在这里住下,回头我家部曲把你的事查清楚了再说。”李钦载淡淡地道。
“是。但受恩不可不报,贵人救了小人的性命,便是大恩。”徐元庆垂头道。
李钦载悠悠道:“莫急着谢我,你家的案子我派人去查了,若查到你所言不实,我还是会把你送进县衙,朝廷有法度,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小人对天发誓,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教我生生世世沦入畜道,不得超生。”
“我不是脑残少女,对我发誓没用,一切按事实说话。状纸我也叫人递上雍州刺史府了,若无意外,过些日子刺史府会派人下来查实,你若还有什么隐瞒最好趁早说出来,若是被人查出来,我可要翻脸了。”
徐元庆仍垂着头道:“小人绝无隐瞒。”
“你父母与渭南县尉赵师韫究竟因何结怨?为何赵师韫要置你家人于死地?”
徐元庆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脸颊肌肉抽搐几下,低声道:“我父名讳上徐下爽,曾是渭南县尉赵师韫手下的差役,赵师韫以乡绅出身被荐举为县尉后,任内多行不法,屡行冤狱,勾结主簿贪墨公库……”
“我父为人正直,看不过眼,曾匿名向刺史府揭举,却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于是便向赵师韫辞了差事,回乡务农为生。”
“赵师韫不知从何处得知我父揭举他的事,从前年开始便派人不停来我家滋事寻衅,我父素来耿直,毫不妥协,扬言要继续揭举赵师韫不法事。”
“终于在十天前的深夜,我家莫名闯入了几名强梁,对我父母下了毒手,将我双亲杀害,那晚我与邻村友人相聚饮酒,未曾在家,回来后才发现父母被害。”
“那几名强梁打着斩草除根的主意,一直在外面等我归家,我刚发现父母被害,他们便闯进来对我挥刀。”
“幸好我年少时学得几分技击之术,堪堪躲开了他们的杀招,匆忙跑出门去,遁入夜色中,这才捡得一条性命。”
“天亮后我本打算去雍州刺史府鸣冤,谁知路经县城,才发现我已被官府通缉,说我忤逆不孝,弑杀双亲,我身负血海深仇,却辩无可辩,鸣冤无门,幸得贵人义伸援手,才保得我的性命……”
徐元庆说着便落下泪来,垂头望地,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李钦载叹了口气,总算交代了前因后果,从情感上说,李钦载应该相信他,可他还是持保留态度,有些事不能光听一面之辞,必须要亲眼见到证据,这是成年人对待事物最基本的态度。
“状纸我已找人写下,送去雍州刺史府,按你的说法,雍州刺史府里有赵师韫的眼线,才会得知你父亲匿名揭举他的事,所以先看刺史府对此事的态度,若他们选择敷衍掩饰,我会继续向刑部递状纸。”
徐元庆双膝跪地,狠狠朝他磕了个头:“贵人大恩大德,徐元庆今生当牛做马报答!”
李钦载笑道:“当牛做马倒不必,前提是你说的都是真话,若上面的人下来一查,发现你所言不实,或是刻意诬告,我的面子可就彻底栽了,那时莫说官府如何治你,至少我不会放过你。”
“小人句句实言,若有半句虚假,徐氏历代先祖不佑!”徐元庆脸上布满泪痕咬牙发誓。
李钦载暗叹口气。
这年头不是没有坏人,但坏人也有敬畏的东西。若连自家的祖宗都拿出来发誓,徐元庆所说多半是真的。
这就意味着,麻烦来了。
既然开了口,李钦载便等于担下了这桩案子,扮演青天大老爷的角色,将这桩暗无天日的案子昭雪洗冤。
青天大老爷那么好当的吗?
李钦载生性淡漠的原因,是因为知道人世间所有的善良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都是以牺牲个人的利益为前提。
小到公交车让座,牺牲个人安逸坐着的利益,大到慈善捐款,牺牲个人金钱的利益,还有更伟大的善良,甚至是要牺牲个人生命为代价。
今日,李钦载一不小心善良了一回。
话说出口后,李钦载其实就有点后悔了。
那赵师韫的能量不小,渭南县衙,雍州刺史府,都有官员牵涉其中,否则徐元庆的父亲匿名揭举的事不可能让赵师韫轻松得到消息。
李钦载虽然是英国公的孙子,但英国公的招牌不能随便用的,更不能打着英国公的旗号干预地方官府的事务,否则无论对错善恶,他全家都会被御史参得欲仙欲死。
李钦载个人的官职只是个军器监的少监,更无权干预地方事务……
这个麻烦……有点棘手。
不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不知道牵扯了多少官员,就算以他的能力闹到李治面前,刑部一查到底的话,也不知最终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从徐元庆的叙述来看,赵师韫做得可谓干净利落,丝毫没留下把柄,雇几个亡命之徒,杀人之后远遁他乡,案子若要复查,难度非常大。
第131章 杀机立生
清晨的时候,李家别院门外来了人。
渭南县衙的人,领头的赫然竟是县尉赵师韫。
赵师韫态度很卑微,老老实实站在门外等候下人通传,后面带来的几名差役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宋管事是个伶俐人儿,他很清楚五少郎的生活秉性。
大清早的去后院通传有客来访,绝对是自找不痛快,以五少郎的起床气,大约会把后院拆一半。
所以赵师韫老老实实等在门外,宋管事也没有任何动作。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估摸五少郎差不多该起了,宋管事这才让丫鬟通传。
宋管事的决定非常正确,没过多久,丫鬟一脸委屈来报,五少郎还在赖床,只说了一个字,“滚”。
不知是让打扰他赖床的丫鬟滚,还是让门外的客人滚。
丫鬟不敢再问,灰头土脸来回报。
宋管事虽名为“管事”,但也不敢多事,不知从哪里学来官场老油子的做法,索性不送客也不迎客,干脆让客人在门外等着。
赵师韫只好在门外苦苦多等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李钦载终于不赖床了,起床穿戴洗漱吃饭之后,才晃晃悠悠来到前院见赵师韫。
赵师韫在李钦载面前表现得诚惶诚恐,仿佛李钦载一声咳嗽都能吓出他的冷汗来,完全不像一个杀人父母的凶手。
李钦载眼睛半睁半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飞快打量着赵师韫。
嗯,看面相……完全看不出什么。
李钦载还没修炼出仅凭面相便能定人善恶忠奸的道行,看赵师韫的样子,纯粹是下官在上司面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模样。
英国公孙子的身份,委实让李钦载沾了不少光,若是寻常少监之类的五品官员,恐怕赵师韫也不会如此恭敬得过分,完全是李勣的名头把他震住了。
皮笑肉不笑地寒暄几句后,赵师韫说出了来意。
来意就是想把徐元庆带走归案。
徐元庆是渭南县衙通缉的要犯,且弑杀父母大逆不道,此人非常危险,李家少郎君切莫养虎为患云云。
正义凛然的话说了一大堆,意思也表达得非常清楚了。
李钦载嗯嗯啊啊几句,突然道:“我听说徐元庆有冤情,此案赵县尉亦涉案其中,按规矩,赵县尉该避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