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杀还是不杀?请将军速速定夺。”一名吐蕃武士急道。
吐蕃武士的首领牙齿咬得格格响,听着围墙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机会就在眼前,究竟是放过还是抓住,此刻他已陷入挣扎中。
然而脚步声已近,容不得他再犹豫下去,在部将的催促声中,吐蕃首领拔出了刀,恶声道:“杀!”
围墙的另一头,吐谷浑武士们也纷纷焦急地看着首领。
不过这位首领的性格可能没那么沉稳,在麾下部将催促了几声后,吐谷浑武士首领狠狠一咬牙。
“杀!”
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几乎在同一瞬间,两边的围墙上再次攀上无数人影。
双方刚攀上墙头,便见对面一群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双方的动作顿时一滞。
与此同时,双方人马的心中都浮起了同一个疑问。
对方人马突然冒出来,究竟是刺杀李钦载,还是搅局来杀自己的?
惊疑之心立起,双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两国交战,双方将士早已视对方为不共戴天之仇敌,此刻事已有变,彼此发现了对方的存在,那么对方的目的仍是刺杀唐使吗?
人心那么坏,当然不敢信。
所以,对方必然已改变了目的,变成了搅局杀自己,然后在唐使面前邀功。
没错,肯定是这样!
吐谷浑武士首领越想越气,太过分了,太卑鄙了!人心怎么能坏成这样!
“欺人太甚!”吐谷浑首领索性不管今晚的目标了,解决眼前之敌才是最重要的。
“给我干死他们!”首领怒吼道。
另一边的墙头上,吐蕃武士首领本来没想那么多,今晚大家埋伏在此的目的,彼此心知肚明,既然两国都想杀掉唐使,今晚大家暂时合作一次未尝不可。
然而当对面的吐谷浑武士跳下墙头,拔出了刀,却朝自己这边冲来时,吐蕃武士首领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天真懵懂了……
“狗杂碎,都疯了吗?”吐蕃武士首领骂骂咧咧,索性也不管那么多,拔刀指着吐谷浑武士吼道:“干死他们!”
旁边一名武士急道:“可是唐使他……”
“唐个屁的使!先干死吐谷浑的杂碎!”吐蕃首领骂道。
读过许多历史,也看过不少兵法,可当吐谷浑武士朝自己冲来时,吐蕃首领还是上头了。
去特么的刺杀唐使,老子先把吐谷浑这群不分轻重的疯子干死再说!
双方武士纷纷跳下墙头,将墙外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然后,双方开始火并。
偶然的巧合,以及双方首领的一次误判,事情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两国使团参与这次刺杀行动的人数总共两百人左右,两百人同时跳下墙头,骂骂咧咧便与对方战作一团。
刀剑相击声,惨叫声,痛骂声,在这条漆黑幽长的小道上响彻一片。
狭窄的道路不容易躲避,双方伤亡人数迅速增加。
道路的尽头,李钦载和部曲们刚走进来没几步,便听到前方的厮杀声。
李钦载顿时停下脚步,惊疑地望着前方。
刘阿四和老魏神情一紧,立马拔刀挡在李钦载面前,刘阿四沉声喝道:“结阵!”
十余名部曲迅速围住李钦载,结成一个简单的圆阵,紧张地注视着前方厮杀一团的人群。
李钦载当然不会逞英雄,他是个非常惜命的人,立马道:“派一个人回刺史府,调兵来!”
一名部曲离开队伍,飞快朝刺史府跑去。
李钦载和众部曲皱眉盯着前方不管不顾厮杀的人群,等了许久,发现前面的人并不是做戏,也不是埋伏。
他们是真真正正在拼命厮杀,刀砍进肉里,一阵阵非人类的凄厉惨叫,和发了疯般冲向对方的武士们,还有地上躺满的尸首和一滩滩鲜血……
李钦载越看越迷糊:“这是什么情况?”
老魏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兵悍卒也看不懂了,傻愣愣地摇头。
刘阿四沉声道:“看穿着,双方应是两国使团人马,只是不知他们为何突然厮杀起来。”
老魏挠了挠头,迟疑地道:“也算……正常吧?听说他们同住馆驿内,也是隔三岔五火并,常常闹出人命,不过今晚这场面有点大了哈……”
第544章 后发制人
李钦载到底比他们聪明一些,沉思半晌,缓缓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拨人马其实是埋伏在此刺杀我的,毕竟这条路是通往阳关楼的必经之路,此处埋伏正合适……”
刘阿四和老魏神情顿时有些恍然,然而刘阿四又疑惑道:“若是打算刺杀五少郎,他们为何自己打起来了?”
李钦载也挠头了,百思不得其解地叹息:“这个……确实是想破头都想不通啊!”
刘阿四低声道:“五少郎,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李钦载瞥了他一眼:“做什么?我跑过去站在他们面前说,你们不要打了,别忘了你们的初心,你们要杀的人是我呀……”
刘阿四讪讪一笑。
老魏沉声道:“五少郎,此地危险,不宜久留,我们当速退。”
李钦载对他的建议大为赞赏。
没错,有危险的地方当然要躲得远远的,没有实力的人装逼杵在这里,等着被人当靶子吗?
“走,退回刺史府。”李钦载果断地道。
十余名部曲仍然保持阵型,拔刀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厮杀的人群,簇拥着李钦载缓缓后退。
……
凉州刺史府。
李钦载出门后,紫奴仍如往常般与舞伎们在后院练舞,袅娜的身姿随着悠扬的曲调,紫奴如穿花的蝴蝶般飞舞蹁跹。
一曲终了,紫奴停下动作,微微喘息,饱满的胸脯起伏不定,紫色的美眸不自禁地望向后院的拱门方向。
其余的舞伎们聚作一堆,悄悄说着私密的话儿,紫奴却并未参与。
她与舞伎们格格不入,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平日里除了练舞,紫奴都是独来独往,说不清是她孤立了舞伎们,还是舞伎们孤立了她,彼此的关系其实很冷淡。
良久,后院的一株胡杨树的枝丫上不知何时被系上一根丝带,丝带在黑夜中很不显眼,除了紫奴,根本没人发现。
发现那根丝带后,紫奴两眼一亮,佯作无事地走出练舞的偏厅,朝那株胡杨树走去。
漆黑的夜色下,一道人影闪出来,正是当初那名乔装的胡商。
“姑娘今夜召我前来,可有事?”胡商低声问道。
紫奴点头,道:“今夜唐使赴两国使节之约,已经出门了,我们若要抢下那件新兵器,今夜可能是个机会……”
胡商欣喜道:“我已调集了五名潜伏的人手,只等姑娘令下。”
紫奴沉稳地道:“不急,府外围墙下有巡逻的唐军,你仔细算好他们巡逻的间隔,一个时辰后,我们使个调虎离山之计,混乱中争取拿下一名落单的唐军,抢了兵器便马上遁离……”
话音刚落,刺史府前院突然传来孙从东的大吼声。
“李县伯在城里被伏击,禁军随我驰援,府中十余人留守便够,快!”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纷纷朝刺史府前门而去。
后院内,紫奴和胡商目瞪口呆,胡商讷讷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要刺杀唐使?”
紫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烦乱,连她自己也不知原因。
甩了甩头,紫奴努力平复了情绪,冷静地道:“天赐良机,府中唐军都调走了,只留下十几个人,我们马上动手!”
胡商也用力点头,兴奋地道:“我这就去召集人手,在东侧围墙外伏击唐军。”
紫奴敷衍地点头,一声不吭地转身回了后院偏厅。
不论她承不承认,此刻她的一颗心悬得老高,李钦载在城内遇伏的消息令她心烦意乱,而她,根本说不清心烦的缘由。
大约……是太紧张了吧,毕竟马上就要完成大相的任务了。
紫奴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
听闻李钦载城内遇刺,孙从东急得快疯了。
天子使节若在大唐的城池里出了事,事后追究起来,孙从东必会被问罪。
此刻他很后悔,今晚李钦载赴约时应该多调派将士跟随,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也不知李县伯有否受伤。
心急火燎地领着将士们出府,风驰电掣般赶往阳光楼方向。
正到半路时,孙从东猛地举起手,队伍立即停下。
前方不远处,尽管夜色漆黑,但依稀可见李钦载被一众部曲簇拥,匆匆迎面而来。
孙从东眼泪都快出来了,李县伯没事,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李县伯!”孙从东快步迎上去。
李钦载脚步一顿,周围的李家部曲见数百名禁军将士赶到,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露出释然的表情。
这一路部曲们提心吊胆,生怕敌人在别处也设下了伏兵,自己死则死矣,若伤了五少郎,如何对得起老公爷。
“末将来迟,李县伯恕罪。”孙从东见面便躬身请罪。
李钦载神情仍有些迷惑,显然今夜两拨人马的互戕仍在深深困惑着他,走了一路还是没想出原因。
只能说异国猢狲的脑回路是正常人无法揣度的。
“哦,无妨,你来不来我都没事……”李钦载叹了口气,黯然道:“……我今晚可能会失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刘阿四冷声道:“五少郎,此刻我们人马已壮,不如杀回那条道上,将两拨人马都拿下严加审问。”
李钦载犹豫了一下,道:“他们名义上仍是使团成员,我已经灭过一次使团了,若再灭一次,怕是……不合规矩吧?”
刘阿四和孙从东一齐翻了个白眼。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讲起了规矩?你是讲规矩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