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官方认证的宝藏男孩,啧!实锤了。
一份竹筒饭,李治三两下就吃得干干净净,要不是竹筒比较狭窄,不方便下嘴,李治估摸会将竹筒都舔得焕然一新。
说实话,李家看门的狗都没这么珍惜过粮食。
“好吃!”李治意犹未尽地吧唧嘴,满嘴的油光也懒得擦。
“臣把秘方写下来,陛下回宫后,可让宫里的御厨给您做。”
李治眉开眼笑道:“甚好,上道!”
“不过陛下,此物终究有些油腻,陛下旧疾未愈,还是尽量少吃。”李钦载劝道。
李治笑道:“无妨,自从景初给朕弄了偏方,银杏叶切丝泡水,朕每日必饮,从那以后就没犯过病了,你比太医都利害。”
李钦载脑中出现短暂的怔忪。
李治很久没犯过病了,所以,中国的历史从这里开始,已经改变了轨迹了么?
武后的野心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而李治这位雄心勃勃的帝王,大概也会多活很多年,他一生的抱负想必都能如愿了吧。
李钦载呢?
他没有任何野心,也没什么理想志向,看似为大唐做了很多事,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做的事大多是顺手而为。
造火药,造三眼铳,收吐谷浑,还有如今的新粮种……
认真算起来,好像没有一件事是他非常有动力且主动去做的,都是事到临头,而他顺势而为。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要多亏他的三观还算正,虽说很多事是顺手而为,可终究还是让百姓们得到了实惠。
这就不错了,就算从此以后碌碌无为,靠着他如今做出的功绩,老了临终躺在床榻上与这个世界告别时,照样不亏心。
青史上,也一定会出现他的名字。
“景初,景初!”李治声声招魂:“你傻了?想啥呢?”
“陛下恕罪,臣吃饱了容易发呆,民间俗称‘发饭晕’。”
“朕也是如此,景初,新粮种的事就拜托你了,你好生照料,千万莫出纰漏,朕授尔临机专断之权,无论任何人觊觎朕的新粮种,可先斩后奏。”
“臣遵旨。”
“粮种大约何时能成熟?”
“夏后差不多了吧,请陛下耐心等待。”
李治点头:“虽然只有几株粮种,但成熟后大约能估算出亩产,这些粮种收获后全部用来做种,再过一两年……”
想到以后亩产五千斤的盛况,李治不由心情大好,仰天哈哈笑了两声:“今日心情不错,景初,再给朕来一份竹筒饭,只要肉不要饭。”
……
李治打着饱嗝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甘井庄,回长安去了。
这一趟来得值,尤其是新粮种,更是让他兴奋得想尖叫,老实说,跟韩国夫人母女那啥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爽过。
临走之前,李治又在地里恋恋不舍地徘徊,像极了一条爱而不得的舔狗,痴痴地盯着那块土地发呆,许久才上了御辇离去。
李钦载将李治恭送出村,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新粮种到手,都已经种进土里了,那个吐火罗胡商伊铎的价值在这一刻已经完全消失,简单的说,他就是一张用过的厕纸。
不过粮种虽然到手,可景教的麻烦还没解决,李钦载不急,先把伊铎关着,待到李治收拾了景教后,他再跟杨树恩算算账。
回到后院厢房,崔婕正陪着紫奴。
紫奴神情低落,二女眼眶都泛红,崔婕也不知怎么了,陪着紫奴一同掉眼泪。
见李钦载进来,崔婕起身迎上,哽咽道:“夫君多陪陪紫奴妹妹,她太可怜了。”
李钦载皱眉,这啥画风?一个正室,一个是妾室,按理说两人应该明争暗斗势同水火,而他这个当丈夫的则是焦头烂额左右为难。
可现在这情况,三人之间说不出的和谐,看崔婕的模样,她不仅和谐,还与紫奴共情了。
第685章 设局
姐妹情深是好事,至少李钦载省心了。
当然,李钦载也很清楚,女人与女人之间是很难做到真正的姐妹情深的,没在背后偷偷请道士作法诅咒姐妹就已经算得上情深意重了。
崔婕红着眼眶退出了厢房,李钦载上前将紫奴搂紧怀里。
“紫奴,从头到尾跟我说说,你们离开甘井庄后发生了什么。”李钦载轻声道。
紫奴抽泣不已,但还是听话地将离开甘井庄后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说到庆州城外峡谷内遇伏时,李钦载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的行踪,应该早就被人盯上了,从你们离开甘井庄开始,你们就在别人的视线里,峡谷内的伏击便是他们谋而后动的决定。”
紫奴泣道:“是我太不小心了,我以为带了随从不会有危险,行走在外丧失了警惕,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尉托和兄弟们……”
李钦载见她愈发自责,不由道:“你没错,是被我牵累了,若不是新粮种一事,你们不会受此劫难。”
“你知道伏击我们的人是谁吗?”紫奴抬起泪眼看着他:“我要为尉托他们报仇!”
李钦载点头:“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杨树恩,放心,我会让你报仇的,尉托为你而死,但终究是受我所累。”
“我欠他的,我亲自还。”李钦载加重了语气道。
……
长安城的风向又变了。
李治回到长安后的第二天,群臣朝会上,左侍极兼检校陆敦信突然出班上疏,参景教不法事十桩,请天子严惩。
李治含笑接过奏疏,随意瞥了一眼,然后正色宽慰陆敦信,言其景教势众,信徒数十万,难免良莠不齐,可令掌教杨树恩约束信徒。
李治重拿轻放的态度,群臣也没当真,大多数人以为这不过是一桩很寻常的参劾事件,臣子参劾,李治提出了解决方法,此事就算过去了。
然而,群臣想得太天真了。
此事没有过去,陆敦信的参劾奏疏不过是开席前的小凉菜。
长安城的万年县衙前,这两日突然冒出许多百姓的身影,他们跪在县衙外,双手高举状纸,有的甚至面朝县衙磕头,磕得头破血破,更有许多人哭嚎震天,引来无数路人的围观。
万年县令不得不升堂办案。
这些手举状纸的百姓,有的是长安城内做买卖的商人,有的是入了景教的信徒,还有的则是某些权贵人家的下人。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与景教有交集。
告状者有的被景教勒索钱财,有的信徒则被景教骗光了家产,那些权贵家的下人更是受到了景教的威胁,逼他们将主家府邸内的隐私消息秘密报给景教,下人不堪其扰,终于报官。
万年县令惊呆了,看着桌案上堆积的状纸,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景教要翻船了。
一件两件不是大事,但十件百件呢?尤其是景教逼人打听权贵人家的隐私消息,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更关键的是,这些状纸都是同一天,同一时间呈进县衙的,县令敢拿自己犬子百年单身来赌,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
景教啊,大唐的第三大教,今日竟有人要捅这个马蜂窝了。
万年县令满头大汗,他只是个县令,这辈子说不上善良,也暗戳戳收过一些贿赂,可他对天发誓自己是个好人。
一个好人为啥要承受如此沉重的压力?
于是县令果断叫来差役,将所有告状的百姓和状纸当场移送刑部。
好人应该长命,长命的秘诀就是,自己担不起的事最好别沾。
案子在当天被移交给刑部,万年县令可谓雷厉风行。
刑部官员接到案子后,顿时冷汗都下来了。官员们首先在刑部大堂内痛骂了万年县令小半个时辰,县令祖宗十八代无一遗漏,全被刑部官员们亲切问候到了。
兹事体大,刑部官员们也不敢接,于是案子被送上刑部尚书刘祥道的桌案上。
刘祥道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状纸,还有刑部大堂外密密麻麻告状的百姓,刘祥道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
拍案而起,四顾茫然。刘祥道是刑部尚书,他想甩锅已经没人能接了。
事情太大,这已不是简单的刑案,景教在大唐的地位仅此于佛道两教,甚至朝中许多官员都是景教的信徒。
刘祥道兜不住,这么多人在同一时间告景教诸多罪状,很显然是背后有人指使,而且指使者的身份必然不低,更不惧刑部严查,人家敢做就不怕查。
怎么办?机智的刘祥道立马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朝会,刘祥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民间百姓状告景教的事捅到了朝堂金殿上。
谁说刑部尚书不能甩锅?君臣这不每天还要开会吗。
在满朝文武面前,刘祥道面无表情如实将事情说出来后,不由暗暗松了口气,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老夫真是个老机灵鬼呢。
昨日陆敦信已在朝会上公然参劾景教,被李治轻飘飘地按下。
今日刘祥道又把景教顶到了风口浪尖,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站在朝班里默不出声。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道法高深修炼多年的老狐狸,他们已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在阴谋没有显露原形前,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表态。
所有朝臣的目光都望向李治。
李治则一脸惊愕,接着如同曹贼般仰天大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景教布教存善,教化世人,怎会做出如此恶行?不可能!”李治一脸轻松地摇头:“定是有恶人故意污蔑景教,坏景教清誉,刘尚书莫理会便是。”
李治这副纵容枉法的嘴脸,终于激怒了朝班中的一个人。
刘仁轨一脸不爽地站了出来,怒道:“事情没查清以前,陛下怎可妄作结论?景教也是人掌管的,是人就有可能做出不法之事,陛下若轻言不理,受害的百姓何以置之?陛下此举,非明君所为也!”
李治一愣,然后尴尬地笑了笑:“刘侍中所言,呃,有理。”
“既然有人告状,而且闹到了金殿之上,确实应该查一查。”
说着李治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道:“着右相许敬宗,刑部尚书刘祥道,及有司缉查此案,查实后奏于朕。”
许敬宗缓缓走出朝班领旨,接着又笑道:“陛下,既然景教涉案,臣请旨将掌教杨树恩圈禁于宅,待此案查实后再做定论。”
李治严肃地道:“朕相信杨树恩是无辜的,但景教既然涉案,也该一视同仁,准许右相所请,着万年县颁安民告示,杨树恩非罪也,只是配合刑部办案,让信徒们不必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