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滕王对女儿出嫁为妾的事终究还是意难平,见到李钦载后阴阳怪气没一句好话。
结果,玩砸了。
贤婿脾气没那么好,客气几句是给面子,丈人不说人话,贤婿可学不会逆来顺受。
拍了拍李钦载的肩,滕王沉声道:“贤婿,修阁子一事已是迫在眉睫,如今洪州到处传诵贤婿的《滕王阁序》,阁楼才刚打下地基,无数百姓便已聚集在工地边观看……”
“更有当地州县官员,和塾学先生领着学生来到工地边,齐诵《滕王阁序》,贤婿你看,你的文章已名满天下,但文章里最重要的滕王阁,却仍是一片地基,明明是一桩千古美谈,贤婿何忍让它残缺不堪?”
“不如速速将阁楼建成,从今以后阁楼与文章相得益彰,本王与贤婿亦能一同名耀千古,贤婿以为如何?”
说完滕王幽幽一叹。
当年刚跟李钦载认识时,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还被骗得倾家荡产,如今连女儿都被骗过去了,自己当了他的老丈人,结果还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今生今世,何时才能逆风翻盘?
李钦载诚恳地道:“丈人且宽心,钱会给的,争取开春之前如何?再说丈人家大业大的,也不缺这两万贯……”
说着李钦载身子一侧,笑道:“丈人里面请,贵客临门,怎能站在门外说话,太失礼了。”
滕王点了点头,二人进了别院的侧门。
绕过照壁,穿过前院,走进前堂,滕王第一眼便看到了堂内跪坐斟饮的崔林谦。
滕王脚步一顿,眼睛眯了起来。
崔林谦也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滕王。
李钦载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到一边,这场戏,他的戏份不多,主要看两位老丈人飙演技。
崔林谦与滕王是老相识了,很多年以前就认识。
崔婕与金乡之所以是从小到大的闺蜜,就是因为二女的父亲互相认识得早。
滕王当年多次被贬谪,又好附庸风雅,无论被贬到哪里,总喜欢跟当地的文人士子畅饮玩乐,当然与各地的世家门阀也有来往。
崔林谦就是在滕王年轻被贬谪的那段日子里认识的。
如果没有李钦载这个人的存在,两位旧相识此刻见了面,早该像异地恋多年的情侣一样奋不顾身地飞奔上去,给对方一个用力的拥抱。
然而,当李钦载成为二人的共享女婿后,此刻前堂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了。
二人对视良久,崔林谦突然一笑:“元婴贤弟?”
滕王也笑了:“崔兄?”
二人相视大笑,笑声豪迈,但笑容却有些僵硬。
感觉到堂内气氛不对,崔婕也识趣地退场,抱着弘壁一步一挪来到堂外,与李钦载并肩站在一起。
“夫君,这可怎么办呀?”崔婕凑在李钦载耳边愁眉苦脸地道。
李钦载不解地眨眼:“什么怎么办?”
崔婕努了努下巴,道:“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李钦载愕然:“你没见二位老丈人笑得多开心,怎么会打起来,夫人多虑了。”
第915章 男人至死仍中二
老丈人们确实笑得很开心,至少在李钦载眼里看来是这样。
都是老相识,彼此的女儿都是从小到大的闺蜜,女儿们拥有同一个夫君,他们拥有同一个女婿,这算什么?
这分明是亲上加亲,交情加交情啊。
李钦载都情不自禁替他们高兴,缘,妙不可言。
如果再把那位楼兰公主的亲爹从地里挖出来,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家族群就更壮大了。
李钦载满眼欣慰地站在堂外看热闹,好像老丈人们的见面与他完全无关,他不过是一个纯看热闹的局外人。
“夫人,叫下人搬个矮桌放在堂外,再弄点零嘴儿,肉干果脯啥的……”李钦载低声道。
崔婕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太过分,没见他们都快打起来了吗?”
“夫人月子不仅坐傻了,还坐瞎了?他们笑得那么开心,你哪只眼见他们要打起来了?”
“你……你才瞎!这么明显都看不出,他们脸上那是笑吗?那是互相挑衅!”
李钦载眯眼,然后笑道:“夫人放心,打不起来的,两位老丈人都是体面人,打打杀杀的多难看,在咱们小辈面前互相揪头发吐口水什么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崔婕叹了口气,道:“也真是赶巧了,两位都选在今日登门,防都防不住,听说滕王至今对夫君余怒未息,今日见了我爹,怕是会爆了……”
这时堂外回廊下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金乡从后院赶来了。
见夫妻二人站在堂外廊下,金乡不由好奇地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李钦载指了指崔婕:“她说你爹会原地爆炸……”
崔婕怀里抱着娃儿腾不出手,抬腿狠狠踹了他一下。
金乡妙眸望向堂内,然后惊喜地喊道:“父王!”
前堂内,随着金乡的一声高喊,剑拔弩张的两位老丈人气势顿时一滞,然后一泻千里。
金乡飞快入内,奔到滕王面前,欣喜地拽着他的衣袖。
滕王挤出一丝微笑,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叹道:“女儿受苦了……”
堂外,李钦载脸色一黑。
每次都是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就好像女儿嫁给他便是推进了火坑似的。
你女儿为了怀上身孕,最近把你的贤婿当牲口使,这件事你知道吗?
被推入火坑的是明明是你的贤婿啊。
想想就气得腰疼……
直到这时,崔林谦才笑着与滕王聊了起来。
“元婴贤弟阔别多年,得无恙乎?”
滕王笑道:“东奔西忙,怎比得上崔兄统领世家,威风凛凛。”
崔林谦捋须淡淡一笑,道:“未曾料,元婴贤弟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呀,呵呵。”
滕王也笑道:“皇室宗亲之女而已,就是太死心眼儿,当爹的也管不了。”
堂外的李钦载这会儿的表情也有点复杂了。
今天这特么是修罗场啊……
作为二人的贤婿,如果他还有点孝心的话,此刻就应该命人把兵器架抬过来,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任选。
二人在堂内夹枪带棒互相讽刺又挑衅,站在堂外的李钦载突然一拍大腿:“糟了!学生的作业还没批改,耽误大事!”
说完李钦载转身就跑。
刚迈开步,堂内两位老丈人异口同声厉喝道:“给老夫滚回来!”
李钦载只好站住,慢吞吞地走进前堂。
“呃,两位老丈人……”
二人扭头,目光不善地盯着他,显然对李钦载的称呼很不满意。
李钦载陪笑道:“两位……那啥,饿不饿呀?小婿要不要设宴给二位洗尘?”
崔林谦捋须呵呵一笑:“元婴贤弟,你我可有多年未曾同堂畅饮了,今日可愿共谋一醉乎?”
滕王这时也摆出了藩王的威严,淡淡地笑道:“固所愿也,就怕崔兄已老,不复当年之勇矣。”
崔林谦面色不变,笑容里已带了几分杀气:“试试?”
滕王的笑容也透着几分不善:“试试。”
李钦载欣悦一笑,哎,这就对了,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别祸害你们的好女婿……
“来人,上酒!”李钦载扭头喝道。
一坛坛美酒被端上来,崔林谦和滕王相视一笑,然后各自斟满,端盏互敬。
“崔兄,饮胜。”
“元婴贤弟,饮胜。”
二人一饮而尽,然后继续斟酒,端盏,饮胜。
堂内酒味越来越浓,火药味也越来越浓。
金乡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劲,悄悄地走到堂外,夫妻三人站在廊下,静静地看两位老丈人互拼内功。
“夫君,不会出事吧?”崔婕不安地问道。
金乡也急了:“好担心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
李钦载气定神闲:“不会,大家都是体面人。”
“喝了酒可就不体面了。”
“打起来也无妨,我已暗中吩咐下人将堂内尖锐的东西拿走了,出不了人命。”
大家都是男人,李钦载能理解两位丈人的心情。
男人至死是少年,少年总会干一些看似热血实则中二的事,比如拼酒,比如“我赌你跳起来摸不到那片叶子”等等。
年纪再大的男人,那颗中二的心是不会死的,八十岁了也不会死。
堂内二人的拼酒已渐渐激烈,火药味也更重了。
李钦载眨了眨眼,吩咐下人准备后院厢房,估摸过不了多久,两位老丈人就会壮烈地倒下,然后大吐特吐表演喷泉,最后像死猪一样睡去。
悄悄退后两步,李钦载留下崔婕和金乡照看修罗场,他则独自走出门。
门外还侍立着滕王的随从,李钦载出门后含笑与他们招呼,随从们纷纷恭敬行礼。
指了指一名佩刀的侍卫,李钦载问道:“你是滕王的贴身侍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