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表情再次布满脸庞,卢迦逸多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乞求。
“李郡公,我愿将所有的财物皆交付于你,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李钦载嗤笑:“这话说的,我把你弄死了,你所有的财物不也是我的吗?而且我顺手还杀人灭口了呢。”
“李郡公亦是为人父,为人夫,何苦赶尽杀绝,为自己的后代徒造杀孽?”卢迦逸多苦涩地道:“我只是个行走江湖,靠一些手段谋生的人,只谋财不害命,罪不至死呀。”
李钦载又笑了:“你都敢蒙骗天子了,还罪不至死?我大唐天子威服四海,恩泽万邦,你长了几个胆子敢对天子行骗?”
“你要庆幸你的亲眷家人没在大唐,不然任你家多少人口,这次也都会被杀得干干净净。”
“至于你,你不如求我给你一个痛快,若我把活蹦乱跳的你交给天子,他一定会咬着牙亲手把你活剐成一千片,扔到城外乱葬岗喂野狗。”
李钦载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目光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直刺卢迦逸多的心底。
“卢迦逸多,你以为不过是谋财的江湖手段,却差点陷我大唐社稷于万劫不复,幸好你的手段不够高明,被及时戳破……”
“否则天子若被你蒙蔽,天下百姓将会生灵涂炭,大唐三代帝王基业,也将被你祸害得动荡难安。”
“你这样的人,若还任你活在世上,对我大唐将是一个巨大的祸患,立国数十年,天下待兴,民心思定,千万将士在战场上抛洒的鲜血,若因你而白流,你与我都将是千古罪人。”
李钦载突然暴喝起来:“冯肃,杀!”
冯肃和部曲们轰然应是,寒芒闪烁的长戟平举,队列踏着整齐的脚步声,在冯肃的指挥下如一头苏醒的巨兽,缓缓走向弱小的猎物。
卢迦逸多面如白纸,听了李钦载的话后,他情知今日断难说服李钦载放他生路,左右环视之下,卢迦逸多咬了咬牙。
困兽犹作最后一搏,没人愿意引颈就戮。
为了求得一线生机,今日必须搏命了。
“杀出一条血路!”卢迦逸多厉吼道。
手下的十余名随从飞身而上,手执长刀扑向前方的阵列。
卢迦逸多行骗也是有准备的,他的身边确实有高手,而且不止一两个。
当初唐戟刺杀卢迦逸多失败,就是因为被他身边的高手察觉,联手将他击退。
然而个人的勇武,在强大的军队面前,却终究不值一提。
军队的阵列就是天然的绞肉机,在这台绞肉机面前,哪怕武功天下第一,也会被军队无情地绞成碎肉。
几名高手一马当先,扑向阵列前方的戟阵,李家部曲在冯肃的指挥下,同时平举长戟,高手们刚避开第一排的长戟,正要继续突进,第二排的长戟猝不及防地从缝隙中刺出。
仅仅一个动作,高手们便倒下了三五人,浑身冒血倒在地上凄厉惨叫。
列阵的部曲们视若不见,冯肃扬手举臂暴喝:“进——!”
铁甲的甲片撞击声中,前后夹击的两个阵列步步向前,一尺一尺地压缩卢迦逸多和随从们的活动空间。
原本人数处于劣势的随从们,随着部曲阵列的步步压缩,他们能反抗的余地越来越小,终于出现了混乱,士气瞬间崩塌。
大势已去,反抗徒劳,今日根本就是绝杀的局面,人家做好了准备守株待兔,随从们再怎么反抗都没用。
于是一名随从面色灰败,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刀,双膝跪在地上,大吼道:“手下留情,我降了!”
有人带头,别的随从都没活腻,于是也纷纷跟着扔掉了兵器,跪在大道中间。
唯独卢迦逸多一人仍呆呆地站在原地,乞求的目光望向李钦载。
李钦载骑在马上,神情不为所动。
没错,今日是绝杀局,“绝杀”的意思是,一个不留,不收活口。
敌人皆降,冯肃扭头望向李钦载。
李钦载目光冰冷,淡淡地道:“全杀了,给他们一个痛快。”
话音刚落,部曲们执戟刺出,站着的跪着的,都是一戟刺去,包括卢迦逸多在内,瞬间所有人都死在长戟下。
狮子搏兔,毫无悬念。
看着倒在血水里的卢迦逸多,李钦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这个祸害终于死了,大唐再次被扳回了正轨,继续向前,奔赴星辰大海。
“将卢迦逸多的头颅割下,马上收拾善后,尸首全埋在旁边的山林里,路上的血迹用尘土掩埋干净,莫吓着过路的百姓商贾。”李钦载吩咐道。
……
一场血腥杀戮,来得快,也去得快。
事了拂衣去,康庄大道恢复了通行,过路的百姓商贾根本不知他们脚下踏过的土地刚才发生了怎样残忍的一幕,只是空气中的血腥味仍淡淡充斥着,寒风吹拂过后,再无痕迹。
卢迦逸多这个人,从此彻底从世间抹掉了。
李钦载整了整衣冠,道:“将卢迦逸多的头颅带上,我要进宫觐见天子。”
第1212章 皆大欢喜
部曲拎着卢迦逸多,李钦载领着众人回了长安城。
进城入朱雀大街,直奔太极宫。
宫门外值守的禁卫见李钦载一行人风尘仆仆,手里还拎着血淋淋的脑袋,顿时惊到了。
若非李钦载是太极宫的常客,又是赫赫有名的功臣,禁卫早将他当刺客拿下。
过了一会儿,一名宦官匆匆而至,第一眼便望向李钦载手里的人头,宦官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战战兢兢领着李钦载入了宫。
安仁殿内,李治手抚额头,盛怒之后,他的眩晕旧疾又犯了,一阵阵的晕眩感侵蚀着他的头部,令他苦不堪言。
宋森,刘仁轨,郝处俊等人站在殿内,感受到殿内低迷压抑的空气,三人不敢吱声,就连头最铁的刘仁轨此时也是小心翼翼,生恐惹怒了李治。
这时李钦载已到了殿外,除履入殿,首先看到刘仁轨等三人小心翼翼的模样,李钦载哂然一笑,朝李治行礼。
李治正晕着呢,迷迷糊糊睁眼,有气无力地道:“景初来了,你先坐,朕……嗯?你手里拎的是什么?”
李钦载拎起卢迦逸多的头颅,朝他龇牙一笑:“陛下,这是人体一个重要的器官,此物能言能动,但神奇的是,离了脖子它活不了……”
李治两眼发晕,视力也受了影响,隔老远眯眼打量半天,疑惑道:“究竟是何物?”
“此物俗称‘脑袋’,也有叫‘头颅’‘首级’‘项首’等等……”
李治呆呆地重复:“头颅,首级……”
终于回过神,李治大惊失色,身子往后一仰,惊怒道:“你你你……你拎个脑袋进宫?李景初你疯了,这是谁的脑袋?”
李钦载又拎起脑袋晃了晃,无辜地道:“陛下不是下旨杀卢迦逸多吗?这是卢迦逸多的脑袋呀。”
李治再次震惊:“卢迦逸多死了?被你杀的?”
“是,臣领李家部曲,在安化门外十里截住了出逃的卢迦逸多,此獠与其随从共计十四人,全部伏诛,臣提卢迦逸多的首级进宫,请陛下查验。”
说着李钦载将卢迦逸多的头颅平举,示意宦官过来拿。
李治身边的宦官也吓得两腿发软,半步都不敢迈。
李治也半晌没吱声,一脸惊惶地盯着李钦载手里的头颅。
李钦载叹了口气,这胆子也太小了,一个脑袋怕啥?它能咬人不成?
李钦载倒是一点也不怕,尸山血海的战场打过滚的人,还怕区区一个头颅,没见他拎在手里多么轻松惬意。
李治一生虽然发起过多次征战,但他从未亲自上过战场,勉强算是一位太平天子,哪里见得这血腥的画面。
旁边的刘仁轨终于出来解围,上前仔细打量一番,然后道:“陛下,李郡公所言不虚,手里拿的正是卢迦逸多的头颅,臣确认无误。”
李治松了口气,急忙道:“既如此,传禁卫将头颅拿下去处置了,莫留它在殿上吓人。”
李钦载恶作剧般又将头颅朝他示意了一下:“此獠祸国误君,今日伏诛,大快人心,陛下不亲自查验一下他的下场么?”
李治急忙挥手:“不了不了,朕相信景初,不必查验了。拿走拿走别客气……”
禁卫入殿,将卢迦逸多的头颅带走,李治惊惶的神色这才松缓了。
奇怪的是,经过刚才的惊吓,李治发现自己的眩晕旧疾也莫名好了许多。
血淋淋的东西拿走后,李治立马想到了一件事。
“你在城外截住了卢迦逸多?你怎知道卢迦逸多会出逃?又怎知道朕会下旨杀他?”
李钦载耸了耸肩,道:“臣本不知道,但刘侍中昨夜派人登门,言说卢迦逸多桩桩罪状,并拿出了证据,请臣帮忙截住卢迦逸多,而他和郝侍郎清早进宫参劾卢迦逸多……”
“刘侍中说陛下圣明,知道真相后,定会诛杀此獠,刘侍中难得一次上门求臣,臣自然便答应下来了。”
“后来百骑司传来消息,陛下已下旨诛杀卢迦逸多,臣恰好在安化门外截住了他,于是下令杀了他和随从。”
说完李钦载扭头朝刘仁轨挤挤眼。
大好的功劳让给你个老匹夫了,高不高兴?
刘仁轨面无表情,冷哼一声,但也没反驳。
李钦载这番话真假掺半,主要是将时间顺序颠倒了,本来一切是他在幕后主导,包括将证据送给刘仁轨,也算定了李治的反应,在李治未下旨前便在城门外拦截卢迦逸多。
但这件事不能说实话,否则便有背后玩弄诡计之嫌,当帝王知道自己被臣子算计得明明白白,他心里会舒坦?
时间顺序一倒过来,李钦载便成了除奸伏魔的忠臣,刘仁轨也顺手捡了个便宜功劳,李治除掉了欺诈他的奸贼,皆大欢喜,唯一的输家是卢迦逸多,他的感受并不重要。
想到卢迦逸多这些日子对他的种种欺骗,李治咬了咬牙,突然大笑。
“好,好!死得好!”
人都死了,但李治此刻仍然满脸杀气:“朕恨不能亲手杀了他!长生不老,包治百病,哈哈!可笑的是,朕竟然真信了!”
李钦载没吭声,旁边的刘仁轨终于发挥了他没眼力见儿的正常实力,上前躬身沉声道:“陛下悬崖勒马,知错能改,臣为大唐子民庆幸。”
李治和李钦载同时瞥了他一眼,二人的眼神都不怎么善良。
这老货的嘴是真的讨厌,当了大半辈子官儿,官场的规矩是一点也没学会。
人都杀了,李治也说自己“可笑”了,等于是含蓄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你还上前一遍又一遍提醒领导犯了错,还用长辈的语气说什么“知错能改”……
这种手下能当上言官之首,没被流放千里,李治的胸襟是真令人佩服了。
刘仁轨说完后,他自己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殿内的气氛莫名沉寂下来。
半晌,李钦载突然道:“陛下,臣有秘事禀奏,还请陛下……呃,咳咳。”
李治会意,于是挤出一丝笑意对刘仁轨和郝处俊道:“今日助朕除贼,两位受累了,回去好好歇息,稍停朕有赏赐送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