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李治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什么太子殿下尸骨未寒,便有奸佞欺凌未亡人,妄杀太子妃叔父云云。
看在已故太子李弘的面子上,李治只能温言安慰她,为了平她的怒火,李治还特意赏赐了许多金银丝帛,又给裴居贤的遗孀赐房赐地。
但太子妃仍不满意。
裴家根本不缺钱也不缺地,她要的不是安慰性的赏赐和房地,她要的是李钦载被严惩。
跪在李治面前哭哭啼啼,太子妃梨花带雨诉说着太子故去后,未亡人独活于世的种种悲凉凄惨,用辞越来越夸张,好像李弘去世后,太子妃已生活艰困,外人可以随便凌辱,简直活不下去了。
李治最初还温言安慰,但太子妃哭诉个没完后,李治眉头皱起,渐渐有点不耐烦了。
裴居贤被杀的前后因果,李治早已清楚,当时的情况下,李钦载的处置没毛病。
什么地位什么档次,仗着太子外戚的身份就敢闯宫,天家不要颜面的吗?这等敏感关头你在东宫搞事情,谁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不杀没天理了。
太子妃哭诉许久,为的就是博取李治的同情,然后严惩李钦载。
但显然她失望了,她越哭李治越不耐烦,眉头越皱越深。
赏赐这个赏赐那个,就是绝口不提惩处李钦载,而李治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哭泣的太子妃不经意抬头,发现李治眼神渐渐冰冷,太子妃悚然一惊。
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李钦载是不可能被她扳倒的,天子并不糊涂,他很清楚是非曲直,而且绝不偏袒。
再哭诉下去,恐怕天子会拿她开刀了,太子新逝,李治本就心情郁郁,她还惹他心烦,惹怒了他,就算不治她的罪,下旨把她踢进寺庙,命她为太子终生出家守节,这样的日子她也受不了啊。
于是太子妃立马理智地闭嘴了,乖巧地跪在李治面前,不敢再说李钦载半句坏话。
国朝重臣的分量,便是皇族中人,也不能撼动半分。
太子妃此刻终于明白,她是叔父,白死了。
……
御史台侍郎杨弘武再次向李治上疏,言称自天子登基后,十余年来,天子后宫空虚,子嗣不旺。
长此以往,是对大唐社稷的传承埋下了隐患,故请天子恩允选秀,遴选各州县世家之女,充实后宫,繁衍天家。
杨弘武此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侍郎,但他的出身可不简单。
隋朝时有一位很有名的权臣叫杨素,官拜尚书令,太子太师,司徒,权势可谓是人臣之巅。
杨弘武就是杨素的侄子。
虽是御史台侍郎,但说实话,杨弘武此人其实并没有多少才干,能力颇有不足,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谦逊谨慎,行事清简。
而且杨弘武算是武后的死对头,自从当年李治身体抱恙,武后代批奏疏后,杨弘武就跟武后杠上了,话里话外都对武后表达不满。
有一次李治问他,你官居侍郎,为何从你手中提拔的所谓人才,却都是平庸之辈,杨弘武不慌不忙地回禀,没办法呀,家里有悍妻,啥事都喜欢指手画脚,我提拔的那些人都是悍妻的意思。
这话听表面没毛病,而且也是事实。杨弘武家里确实有一位悍妻韦氏,性格颇为粗犷凶悍,杨弘武在家就是个被婆娘欺凌的弟弟。
但君臣奏对的场合,杨弘武说这话就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了。
我家有悍妻我认了,至少没祸国殃民,你家的悍妻呢?国事朝政那么重要,你也让一个妇人之流指手画脚?
杨弘武在李治面前开足了嘲讽,换了个心胸狭窄的天子,话音落地的同时,杨弘武的人头也在脖子上长成熟了,该落地了。
幸好李治胸襟宽广,面对臣子的嘲讽,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根本不记仇,杨弘武才无病无灾活到现在。
现在杨弘武提起选秀,不用说,又是冲着武后去的。
也不知武后到底怎么得罪他了,反正就是要把武后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
天子是男人,非常正常的男人,顶多有点孟德的小癖好。
如果有人哭着喊着求他多宠幸一些女人,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拒绝,心里反而会美滋滋。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总不能别人一提选秀,李治就眼冒绿光答应吧?那也太不体面了,吃相很重要,KTV选个陪喝酒的都要假模假样换两批再做决定呢,何况是选妃。
所以李治非常正义地拒绝了,朕是明君,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只恐辜负了先帝托付于朕的大好江山。
女人什么的,只会影响朕拔刀的速度,这话到头儿了,以后别再说。
朕一生只爱皇后一人,坚贞不屈,天地可鉴。
第1231章 上疏愈烈
渣男的面孔各有各相,但渣男发誓的誓词却都一样。
李治说对皇后坚贞不屈,天地可鉴,皇宫看大门的狗都笑了。
为了表达对武后的坚贞,武家的女人你特么都没放过,真要让天地来鉴,不怕被雷劈吗?
所以说,历史上再英明的君主,在女人这个问题上,跟普通的渣男没什么两样,或许比普通的渣男更渣。
渣男事后至少还会扯几张纸巾帮女人擦一擦,皇帝不用,只有女人帮皇帝擦的份儿。
上疏请旨选秀的杨弘武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明明一脸正义地拒绝,你嘴角的笑容多少掩饰一下好么?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有多快乐吗?
李治虚伪的拒绝,满朝文武都没当真。
大家都是男人,懂!
于是杨弘武会同十几位朝臣再次不屈不挠地上疏,同样是请旨选秀。
陛下,充实后宫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快乐,是为了大唐社稷的传承,为了天家后代的繁衍,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请陛下认真对待。
李治当然认真,他都快笑出声了。
无孔不入,见缝插针,本就是男人的天性。
入不同的孔,插不同的缝,也是男人的天性,贵为天子,当然要彻底地释放天性,不好好休息娱乐,怎么有精力治理天下?
然而,第二次联名上疏,李治还是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奏疏递进太极宫,李治一脸气愤地对武后说,看看这帮臣子,整天不干正事,朕的后宫充不充实用得着他们管?他们分明是离间天家夫妻的感情,玷污朕对皇后的一片真心,其罪当诛。
武后侍奉过两代帝王,对男人尤其是渣男怎能不了解?
她早已看穿了李治的心肝脾肺肾。
于是武后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群臣盛情难却,陛下不如答应了吧,天家后代繁衍确实很重要。
李治又假模假样地推辞,武后心中鄙夷,但也还是假模假样地再劝。
夫妻俩互飙演技,有来有往。
武后终于演得不耐烦了,就说了一句再推辞臣妾可就当真了。
李治一惊,立马满脸痛苦地答应下来。
武后冷眼看着他的表情,明明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却像即将上刑场一样痛苦,在这儿演尼玛呢。
……
朱雀大街,辽东郡公府。
李治新赐的府邸,李钦载一天都没住过,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了某个事物,人就不想改变。
比如李钦载习惯了住在国公府里,里面的一草一木他早已熟悉,也习惯了每天骂骂下人,调戏丫鬟,还有那位手法日渐精湛的八号技师。
日常熟悉的起居之地,李钦载根本不想挪窝,于是李治赐给他的郡公府,李钦载只是进去参观了一下,然后每天还是住在国公府里。
这里住得太舒坦了,李钦载甚至暗暗决定,等李勣凯旋归来,必须跟李勣好好聊一聊,劝他写一份遗嘱,不求继承爵位也不求给钱给地,如果可以的话,把这座国公府当遗产送给他。
至于李敬业继承英国公后住哪儿……英国公的事,跟我辽东郡公有啥关系?
今日李钦载终于舍得出门,来自己的新宅郡公府转一转。
部曲打开大门后,李钦载一愣,接着勃然大怒,随即下令让部曲把武敏之叫来,他若敢不来就绑了送过来。
不能不气,新府邸的院子里一片狼藉,院子中间遍地炭灰,有吃剩扔下的鸡骨头,羊排骨,还有几个空酒坛,更过分的是,旁边的草地里隐隐散发出尿骚味。
当初争储风波愈演愈烈之时,武敏之恳求李钦载收容避祸,李钦载好心把自己的新府邸借给他住几日,结果……
一个时辰后,武敏之臊眉耷眼站在院子中间,手里拿着一根扫帚,仔仔细细地清扫院子。
李钦载满脸怒火站在他身后,动作稍有迟滞便一脚踹上他的屁股,看不顺眼时也是一脚。
武敏之被他踹得一个踉跄又一个踉跄,手里的活儿还不能停。
“给你脸了是吗?好心给你房子住,你就这么糟践我的房子?给狗住都没你邋遢,你究竟是不是人变的?”李钦载骂骂咧咧,又是一记修长的飞腿踹去。
武敏之痛得一龇牙,随即陪笑道:“先生恕罪,弟子不是故意的,弟子在家时随性惯了,不管怎么乱都有下人收拾,……先生,您这新府邸也该买几个下人了,不然偌大的府邸容易脏。”
李钦载气坏了:“我特么……孽障,看腿!”
暴起身形,飞起一脚将他踹倒,武敏之倒地后迅速爬起来,脱口便赞:“先生好腿法……您数日前还坐着轮椅呢,没想到恢复得如此矫健。”
李钦载指着他,冷冷道:“打扫干净后马上滚蛋,以后我家门口挂一块牌子,‘狗可入,武敏之不准入’。”
武敏之笑嘻嘻地道:“先生万莫如此,弟子愿做先生门下走狗。”
李钦载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词儿了。
这疯批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武敏之画地图似的胡乱扫了几下,突然低声道:“对了,先生,皇后托弟子传一句话,您答应她的事可得加紧了,朝中如今风声颇急,许多朝臣被杨弘武蛊惑,联名请旨选秀的人越来越多了。”
李钦载冷冷道:“皇后身边没人了?传话这种事你也干?”
武敏之笑道:“弟子是皇后的外甥呀,先生忘了?”
“没忘,以后皇后要传什么话,另外派人来说,你莫掺和。”
“多谢先生爱护之心,弟子是皇后的外甥,这个身份再怎么也无法改变,无论弟子掺不掺和,别人都认定了我是皇后的晚辈,脱不开身的。”
顿了顿,武敏之好奇地道:“只是不知皇后托先生办什么事?当年先生与皇后可是有过恩怨的,如今怎么又和好了?”
李钦载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社会上的事儿少打听,多专心眼前的事,今日你若不把我家的院子打扫干净,我让人把你脱光了游遍朱雀大街。”
第1232章 态度暧昧
武敏之的性子没人能把握得住,或许连他本人都不一定能把握。
李钦载不管那么多,做错事了一律体罚,不过体罚这法子可能也不管用,没准会让他感到身心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