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也是先从晋公干起,进爵晋王,然后传至司马炎,方才登基为帝,取代了曹魏。
“如今江东非楚公不能安抚内外,今当进位为楚王,大赏有功将士。”谢安拱手道。
“请楚公进王位!”群臣齐声道。
“吾非恋栈权位,实是为了江东苍生社稷,既然诸位不弃,吾自当奉命!”桓温一脸的悲天悯人。
人群之中,王彪之、王坦之二人互看一眼。
朝会散去,二人共乘一牛车,在建康城内缓缓而行。
“桓贼欺我家太甚,他人皆得进封,独我家排除在外,是可忍孰不可忍!待桓贼安抚人心后,必向我王氏下手。”王坦之恨声道。
别人家都红红火火,唯独王氏府前门可罗雀,昔日高朋都敬而远之,掉头去攀附谢氏。
曾经与司马家共治江东的王氏,已经大不如前。
反而是谢氏扶摇直上,成了建康城内炙手可热的豪门。
“当日石头城之战,北府军若是出手,焉有今日?”王彪之满脸阴沉。
从种种迹象看,谢安分明将他们都卖了,用来换取谢家的高升。
“只怕从此以后,当是桓与谢共天下!”
很明显,仅凭桓温无法安抚江东人心,必须要有大门阀与之配合,方能成事。
谢家上去了,王家自然要下来。
兄弟二人正在郁闷时,忽听见门外一阵打砸声,哭喊声、喝骂声一片嘈杂,牛车也停了下来。
王彪之掀开车帘,却见光天化日之下,上百士卒正公然抢掠街市,布帛、粮食、铜钱……各种值钱之物直接往木车上装。
百姓哭喊求饶,没有换来他们的罢手,为首一个屯长模样的人一脚踹翻店家,拔出环首刀,指着众人,“哼,楚公有言在先,打下建康城,财帛任我等取之,尔等欲抗命乎?”
锵、锵、锵……
其他士卒也纷纷拔出环首刀,一脸狞笑的望着百姓。
“荆州贼竟如此无法无天!”王坦之一脸愤怒。
“走。”王彪之低声道。
牛车缓缓向前,到处都是打砸抢掠之声。
自古劫掠不分家,荆州士卒不光抢劫财物,还掳掠民女。
昔日繁华的建康城已经乱作一团,不时还有火光升起,百姓哭喊声嘶力竭,荆州士卒笑声越发张狂。
“桓温老贼岂有此理!”王坦之破口大骂。
不过他也只敢在私下里大骂,朝堂上一声不吭,要他下去给百姓主持公道更加不可能。
他们是江东高门,百姓的死活影响不到他们。
“荆襄已失,桓贼只能以此赏赐士卒。”
朝廷府库一向是个摆设,里面的东西不足以封赏五万红了眼的荆襄士卒,达官贵人们是联合的对象,自然不能对他们动手。
所以只好苦一苦建康百姓。
“他们今日劫掠百姓,明日就会欺负到我王家头上。”王坦之之所以愤怒,不是因为同情百姓,而是不满桓温肆无忌惮公然放话要当周文王。
这简直是没把王氏放在眼里。
“你待如何?”王彪之眼中升起寒芒。
“若不施展些手段,桓温真以为我王家无人乎?”王坦之眼睛眨也不眨的对望。
当年司马睿南渡,没有王家的支持,早就被江东豪强掀翻了。
司马家的江山是王家给的,王家的势力在江东数一数二,朝野内外都有王家的人。
所以尽管当年平定王敦叛乱,司马家也不敢对王家下死手,重用王导。
司马家不敢对王家下手,桓温更不敢,动了王家,就是动摇了整个江东的根基。
所以桓温也在尽力拉拢王羲之这一脉,打压王彪之王坦之一系。
“此事,定需小心……”王彪之点头同意。
“此事就应该大张旗鼓,让桓贼这等二三流门户见识见识何为门阀!”其实王坦之并非琅琊王氏之人,而是太原王氏。
不过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两家同为秦朝大将王翦之后,王离兵败,秦朝覆灭,王氏后人离开关中频阳,一支迁往琅琊,一支迁往太原,经过几百年的繁衍,逐渐发展成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
衣冠南渡后,两家在江东越靠越紧。
第七百一十六章 捷报
李跃没等太久,江东烽火很快拉开序幕。
会稽内史王廞起兵,打出清君侧的旗号,直斥桓温为叛贼,江东豪强虞仡、顾珙之起兵响应。
王廞很聪明,没有立即向建康发兵,而是攻略吴中,南下交广,吸收更多的豪强响应。
江东郡县非但不出兵讨伐,反而暗中资助,致使义军逐渐势大,旬日之间,聚众三四万。
桓温忙着当楚王,一时片刻也不敢离开建康,下令北府军讨伐之。
北府军对南下的兴趣不大,一日行军不过二十里,磨磨蹭蹭。
“王廞乃王导之孙,王彪之堂弟,此人起兵,桓温麻烦大了。”王猛笑道。
“当年司马睿江东,江东遍地义军,桓温想夺位,哪有那么简单,幸亏他只是称王,若是直接称帝,叛乱之人更多。”
江东叛乱已起,李跃就放心了,千变万变,底层的利益逻辑没变。
桓温要拉拢一批人,就必然会有一批人与其离心离德。
江东一亩三分地,利益就那么大,有人得到,肯定有人失去。
而且细作传回的情报,荆州军在江东闹得天怒人怨,百姓恨之入骨,进一步加深了桓温集团与江东的矛盾。
“今年尚武堂毕业子弟,全部加入校事府,稍加训练,全部南下,朕要江东这场叛乱闹的天翻地覆!”李跃沉声道。
杨略带着校事府骨干北上,对江东的控制削弱不少。
尚武堂很多子弟其实就是江东豪强送来的质子,周、陆、朱、顾、贺,连姓孙的都有,如今该他们为大梁发光发热了。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江东经过这一折腾,差不多山穷水尽。
天下一统近在眼前。
“父皇前者责问江东,桓温未有答复,不如令汉中、荆襄、合肥诸军佯攻之,逼其就范,江东人心惶惶,或收奇效。”李俭拱手道。
“景略以为如何?”李跃面无表情,不过心中一喜,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么多年言传身教,儿子李俭也会军事讹诈这招。
李跃就怕他太仁义,瞻前顾后,如今放下心来。
“殿下此策甚合兵法,桓温内外交困,正是进取之时。”王猛捻须而笑。
“陛下,夏州捷报。”卢青一脸喜色的在堂外禀报道。
桓伊手上一万黑云军,再加一万七千装备精良斗志高昂的玄甲军,若是还不能剿灭铁弗、贺兰等部,就对不起李跃对他的器重。
“桓刺史招募匈奴向导,花费一年时间,勘察地形,十日之前率军急进,突击地斤泽,大破铁弗部,阵斩七千余众,追亡逐北,俘虏两万五千人,缴获牲畜三十万头,趁胜穿过黄河,攻贺兰部、黑水部等,俘虏三万余众!”
阵斩七千人,俘虏五六万人,看似不多,但对于草原部落而言,基本就是致命打击。
拓跋什翼健挨这么一下子,也要伤筋动骨。
“桓伊不愧我大梁儒将也,有周公瑾之雅风!”李跃大笑道。
桓伊也凭这一战,在大梁军界中水涨船高,成为王猛、慕容垂、徐成、高云之后的又一帅才。
要知道,铁弗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游离在诸国之间,混迹二十余载,后赵、燕国、氐秦、凉州诸部先后覆灭,铁弗部却混的风生水起。
此战之后,河南地将成为梁国新的牧场。
没过几日,江东又有新消息传来。
在谢安的穿针引线下,王氏似乎与桓温达成了某种协议,王廞被封为广州刺史,王彪之升任左丞相,王坦之升右丞相,义军裹足于临川郡,不再南下。
“谢安还真是用心了。”李跃看完细作送回的各种情报,轻轻一叹。
此人竭尽全力维系着江东的平衡。
“王氏虽被安抚住,然则江东豪强一定不会甘心,停战只是暂时,江东不日定会掀起更大的动荡。”王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江东矛盾由来已久,被压在下面的江东本土豪强肯定不愿放过此次机会。
连清君侧的旗号都打出来了,不是王家和桓温想妥协就能妥协的。
王家占到了便宜,跟着他起兵的江东豪族连根毛都没有,他们岂会甘心?
“景略当与朕拭目以待。”
不到半个月,西面再传捷报。
薛强率秦、汉二州镇军,佯攻剑阁。
大军都没挨着剑阁,剑阁却发生了内乱,守将周楚被部下裹挟,生擒朱序,开城迎接薛强大军,周楚直接率众投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阁,就这么兵不血刃的投入大梁怀抱。
连薛强都以为有诈,犹豫了一日,派数千前锋接管城池,才知道剑阁是真的归降了。
蜀中门户也向大梁敞开。
薛强当即令周楚南下,反攻蜀中,又将不愿归降的朱序押送洛阳。
“周楚?”李跃对此人有些印象。
当年樊城之战,其父周抚力战而亡。
没想到他儿子会转投大梁,难怪薛强当初犹豫了许久。
王猛道:“吴兴周氏,向为江东之武宗,此人归降,或许江东周氏将有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