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这个当口,看起来区别不大,但是却是周元朗能够抓住的唯一一个机会了。
他微微低着头,轻声道:“殿下,皇上如果是让岐王殿下监国理政,那么此时燕都的局势,便已经尘埃落定,岐王殿下这个时候,就已经可以在燕都各个要害之处,安插心腹,用不了多久,哪怕皇上尚在,燕都都已经易主了。”
听到这里,赵楷终于变了脸色,他低喝道:“周元朗,你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说完这句话,赵楷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他与周元朗两个人。
他看着周元朗,低声道:“凭你刚才,离间天家骨肉的言辞,本王现在,立时就能揪拿你问罪!”
“但是殿下没有。”
周元朗低着头,开口道:“殿下不妨听我说完。”
赵楷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睛。
“你说罢。”
周元朗低着头,开口道:“皇上没有让岐王监国理政,说明皇上心中,一直还没有下决心。”
“这个时候,殿下大有机会。”
“而机会的关键在于……”
周元朗缓缓说道:“如何解决我大齐当今南北皆敌的困局。”
“北边,马相已经与鞑靼汗谈成了和亲,鞑靼暂且可以放在一边,现在问题就只剩下了南边的沈七一个。”
“谁能替朝廷解决沈七,让皇上心安,皇上自然就会心向着谁。”
“你说的轻巧。”
赵楷冷笑道:“你爹在南边打成了这个模样,现在谁有能力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殿下……”
周元朗抬头看着赵楷,轻声道:“这个时候,不用一定去解决问题,只要让皇上看见,您有解决问题的倾向,以及解决问题的办法就行了。”
他顿了顿之后,开口道:“因为……”
“下官说句不太好听的话。”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因为皇上,未必能看得到解决问题的那天了。”
听到这话,赵楷勃然变色。
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因为周元朗这番话,太过胆大,太过大逆不道!
要知道,帝座上那个人,可是大齐三十多年的皇帝!
任谁看来,永平帝都是不可忤逆的存在。
而周元朗此时,已经没有把他当成不可亵渎的皇帝,而是把他当成一个将死的,可以欺骗的老人!
这是何其大逆不道!
周元朗低着头,不敢去看赵楷的脸色,而是继续说道:“殿下,皇上少年嗣位,即位之初,大齐国力愈见强盛,南人在大齐面前,只能战战兢兢,俯首称臣。”
“如今,南人却已经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皇上,绝不能接受,在这种情况下去见列祖列宗。”
“这个时候,至少要有个人,能让他看见解决问题的希望……”
说到这里,周元朗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本奏书,开口道:“殿下,这是下官写的平南十策,殿下您看一看,记熟之后,再誊录一份,密奏皇上……”
赵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这份文书,翻开第一页。
平南十策,写的非常漂亮,不仅条理清晰,而且文采不俗。
他细细看了一遍。
这份策书里,建议皇帝先南后北。
具体的条陈是,第一策,在建康宣扬南朝大将军袁渡旧事,以让南朝人心惶惶,离间南朝君臣。
第二策,调禁军南下驱赶淮安军,以平淮河。
第三策,新建大齐水师,以控制淮河。
第四策,整顿大齐军队,重建骑兵。
第五策,轻朱汉之别,唯才是举……
十条奏陈,条条合情合理。
到第十条做成的时候,大齐已经可以南下牧马,北上扫敌,无敌于天下。
这份奏陈最后写道。
“此十策事毕,则大齐恢复列祖列宗之雄威,无敌天下不远……”
不要说别人,哪怕是赵楷,看到这份奏陈,也颇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他默默看向周元朗,感慨道:“乃父庸庸,不想周公子却才学惊人。”
周元朗低着头。
“殿下谬赞,下官所学,不如家父多矣。”
赵楷闷声道:“说你比你爹强,你就是比你爹强,你们汉人,总喜欢父父子子那一套。”
说完这句话,赵楷看了看手里的文书,目光幽幽。
“除此之外,周公子还有何以教本王?”
“自然是有的。”
周元朗低着头,不慌不忙的说道:“殿下,岐王殿下监国,大齐各地当乱象丛生,现不祥之兆。”
“最好,能有天降雷火……”
从天人感应以来,皇权便与神权有了一些交互,比如说天降祥瑞,或者天降灾祸,都会与皇权联系起来。
而所谓天降雷火,就是打雷劈中了殿宇,引发了大火。
这种火,最好是烧在宫里,那便是天大的不祥。
赵楷眉头大皱,摇头道:“这些小手段,不可能瞒得过清净司,你想的太简单了。”
“殿下,这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清净司,相反,正要让清净司看到。”
他抬头直视赵楷,声音铿锵有力。
“否则,皇上怎知殿下手段?”
“此时我大齐。”
周元朗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正缺一位有能力,有手段的新君!”
第一千零七章 厚此薄彼
北齐三皇子监国的消息,很快从燕都流传了出去,并且通过内卫,传到了徐州城里。
这个时候,沈毅已经大开城门十几天时间了。
半个月时间,周世忠自然不可能忍得住,这半个月时间里,征南军一共进攻过徐州城五六次。
不过淮安军用兵灵活,齐人人多他就关闭城门,齐人人少,淮安军将士还会主动出城迎敌。
这半个月时间中,只薛威自己,就带兵出去杀了两阵,杀敌二三百人。
这天,沈毅还在知州衙门之中,处理一些军务,蒋胜领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到了沈老爷面前。
“公子,内卫的信使。”
这中年人也立刻对沈毅抱拳行礼:“见过沈侍郎!”
沈毅抬头看了看,随即放下手中的毛笔,笑着问道:“信使从哪里来?”
这中年人低着头,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文书,两只手递在沈毅面前,开口道:“回沈侍郎,卑职从燕都来。”
沈毅若有所思,起身接过这份文书,问道:“燕都出了什么大事?”
“是。”
他低头道:“大概十天前,齐人皇帝下诏书罢政,同时命三皇子赵隶,进议事堂监国。”
“此时,整个燕都,都默认了那位三皇子,将会是北齐的新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开口道:“本来这个消息,前几天就应该传到徐州城里,只是齐人最近一段时间,围徐州围的十分严密,连续好几天都有战事,卑职等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进城。”
“直到今天,才把消息送到徐州城里。”
沈毅接过这份内卫的文书,打开认真看了一遍之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才抬头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息么?”
“再有就是。”
这中年内卫低头道:“北齐永平帝在罢政之前,下了最后一道旨意,命令北齐边将图远返回燕都,图远回到燕都之后,似乎是进宫见了永平帝一面。”
“这是永平帝见过的,最后一个北齐臣子,这个图远见了永平帝之后,似乎没有再返回北边。”
“燕都城里有传闻说,他要到淮河来接手周世忠的职位,不过内卫还没有寻到确切的证据佐证此事。”
沈毅想了想,问道:“这个图远,有详细情报么?”
中年人叹了口气,低头道:“沈侍郎,内卫是有这人的情报的,但是没有来得及整理,没有带进徐州,卑职跟您说一些简单的。”
他停顿了一番,然后继续说道:“这人是朱里真人,这一代朱里真人当中少见的悍将,四十岁出头就已经在北边领兵了,十余年时间里,一直在跟鞑靼人打交道。”
“今年五十二岁。”
“颇为凶悍。”
“有传闻说,这人喜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