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靖国军总指挥胡景翼在三原召开“国民大会”,通过取消靖国军,10月27日北京政府任命胡为暂编陕西第一师师长。
陈树藩逃往汉中,与刘存厚取得联系后,曾先后改称“陕西护法军总司令”和“西北自治后援军总司令”。到11月16日又被迫退出汉中,由茅坝口逃往陕、鄂、川三省边境平利、城口、镇坪一带。
第180章 唐继尧重返云南
当唐继尧被顾品珍赶出云南后,到了广州,受到孙中山隆重的礼遇,国民党盛大的欢迎,孙希望唐继尧能放弃地盘观念,革心洗面做一个革命党人。这时,孙急需一位有声望、有军事知识的左右手,如果唐继尧当时真能投效孙领导的革命阵容,那么他就可能成为第二号人物。然而唐继尧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当唐抵广州后陈炯明和唐有过一次密谈,劝唐要收复云南地盘,抓住军队。陈的话表面上好像是对唐的关怀,实际上陈很怕唐留在广州,因为唐是个军人,又在护国讨袁之役立下了大功,因此唐如留在广州,陈炯明是有如芒刺在背的。所以陈向唐表示,劝唐一心一意回云南,如有需要陈支援的地方,陈愿竭力相助。陈这番话与唐的本意符合,所以唐虽然身在广州,而心却在云南。
唐仓皇离滇,从昆明出走时,他的实力并没有受损,只因为当时顾品珍率军突然进袭昆明,唐的军队不及回援,但实力并未受丝毫影响,因此唐抵广东后,便将自己可靠的军队陆续由云南调到广西。孙中山讨伐桂系就使用了这支部队。这时孙辖下的滇军共有两部分,一部分是李烈钧所统率的,原来驻粤的滇军,驻防桂林,将领有朱培德、杨益谦、张怀信等;另一部分便是唐继尧调出来的滇军,驻防柳州、庆远,将领有李友勋、胡若愚等。这两部分在名义上都归李烈钧以“滇黔赣联军总司令”名义直接统率。孙在桂林组织大本营之前,曾多次电召唐继尧到广西就大本营参谋长一职。唐不愿就,打算率领上述的两部滇军回师云南,驱逐顾品珍。唐表示在他逐顾后将联络川黔两省担任北伐军的左翼。唐的这个打算孙完全不同意,认为唐没有革命远见,回师云南完全是自私自利的行动,同时抵消了北伐计划,因为滇军是北伐军的主要力量,粤军由于陈炯明的态度而不能使用,孙寄望最大的就是滇军,现在唐要带走滇军,岂不是完全影响北伐计划。
唐曾把他回师云南的打算和李烈钧商量,李烈钧则不赞成。李以前做过江西都督,民国2年二次革命失败,被迫离开江西,现在北伐第一目标就是江西,李何尝不想北伐,以实践自己愿望,现在如果滇军被唐带走,北伐行动就告稽延,他回江西的希望岂不是也落空了。
10年10月下旬,孙中山在梧州,唐继尧忽然改变了态度,愿意到广西就任大本营参谋长,孙大为高兴,极表欢迎。哪知这却是唐的姿态,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秘密电委杨益谦、李友勋和胡若愚为靖国联军第一、二、三路司令。接着李友勋等发表通电,拥唐复任靖国联军总司令。原来唐不是到梧州来就任大本营参谋长,而是来抓这两支滇军的统帅权。杨益谦也受了诱引,10月24日由桂林向柳州移动,与李友勋、胡若愚两部会合。李烈钧得到这个消息,立刻解除了杨益谦的滇军第二十混成旅旅长兼“援桂”第二路总指挥,并派朱培德前往招回杨益谦的部队。唐继尧因为事机败露,不好意思再见孙,等到孙由梧州动身到桂林后,他才由香港启程往梧州。12月5日,唐继尧抵达梧州,孙派胡汉民邀请唐先赴桂林一谈,唐置之不理。9日唐径赴柳州。
唐的回滇计划,是得到陈炯明积极支持的,因为唐不支持孙中山,孙的力量就薄弱多了,何况滇军回滇后,两广就成为陈炯明的天下。
唐继尧除了集中两广的滇军,同时对于云南方面也有策划,云南的巨匪吴学显,在通海、马尾寨、云龙山一带啸聚了1万多人,唐派人前往收买,委吴为宣抚使,作为内应以牵制顾品珍。
在昆明的顾品珍获知唐继尧要回师云南,遂于11月2日召开军事会议,决定派兵拒唐。本来顾品珍是反对孙中山做非常大总统的,可是现在则改变了态度,他打电报给孙称孙大总统,并于11月18日派杨希闵、杨蓁、金汉鼎为云南北伐军第一、二、三路司令,范石生为北伐先遣军司令,自己愿意统率这些军队参加北伐。其实这也是姿态,顾并不是真心想参加北伐,而是带兵迎敌唐继尧。
12月24日唐继尧行抵柳州,柳州驻有滇军李友勋、胡若愚两部,黔军谷正伦、胡瑛两部。黔军不愿与唐合流,往桂林移动,以避免和唐火并。
11年1月16日,顾品珍派金汉鼎代理云南总司令,把昆明后方交付给金,自己改称北伐军滇军总司令,准备出发拒唐。顾金举行交接仪式时,顾突然宣布了滇军第一路军司令杨蓁的罪状,指责杨曾与巨匪吴学显勾搭,致使吴匪逃出了省军的重围,现在又要挟军饷30万元,态度非常恶劣,因此当场将杨蓁扣留,并派滇军第二路司令杨希闵接收第一路杨蓁的职务。这是顾品珍率军拒唐前的整肃行动。
杨蓁是顾品珍的嫡系,为什么顾品珍却要整肃杨呢?据说杨蓁打算乘顾金举行交接仪式的时候暗杀金汉鼎,以便取而代之。滇军共有七个混成旅,金汉鼎是第二混成旅旅长,杨蓁是第三混成旅旅长。他们都是从四川回来的,在四川时,杨蓁是顾品珍手下的支队长,金汉鼎则是赵又新下面的支队长。顾品珍这次不派杨蓁代理总司令,而派金汉鼎代理总司令,杨蓁心中当然非常不满。
当云南传出了唐继尧要回云南的消息时,云南内部的军官们有一种秘密结合,打算一方面拒唐回来,一方面把顾品珍推出去,这样便可以产生许多新的升迁机会,传说杨蓁就是领袖。
顾品珍和金汉鼎扣留杨蓁后,本想将杨置于死地,但因杨的部队占领了六城城楼和圆通山,将从山上开炮轰击云南军总司令部,顾、金两人为了投鼠忌器,只好将杨予以释放,派为代表命其赴广西接洽,并赠以旅费2万元,由驻昆明的英国领事监护出境。
11年1月21日,唐继尧升任李友勋为靖国军第一军军长,田钟谷为第二军军长,胡若愚为第三军军长,杨益谦为第四军军长。由于黔军谷正伦旅,阻止唐军向北假道贵州入滇,因此唐军只得改向西进,分作两路,一路由百色进攻剥隘,一路假道贵州兴义进攻师宗。
唐军行动时,在庆远、怀远、河池、东兰、凤山一带遇到了漫山遍野的桂军残部,展开了夺枪的大混战,唐的重要干部、第一军军长李友勋在混战中阵亡,于是唐提升李部的前敌司令龙云为代理军长。龙云后来成为唐继尧的继承人,统治云南18年,这一次的升迁关系最大,因为他由此而成为唐下面最重要的几个军事将领之一。
2月20日唐军进抵泗城。2月23日孙中山发表通电痛斥唐继尧“擅设总司令部,调遣军队,反戈回滇,显系违抗命令,不顾大局”。并令云南、贵州、广西各省当局“迅即严行制止,勿任其以一己权利之私,为西南大局之梗”。
金汉鼎接任云南总司令后曾有密电向唐继尧表示好意,金的姿态是想促进唐顾合作,拥戴唐为北伐军滇军总司令,顾品珍为副总司令,让他们两位都在外发展,不要回到云南来争夺这块地盘,使云南成为战场,糜烂地方,让父老受惊。同时金又透过他的好友丁石生向孙中山表示拥护。丁石生是同盟会的老同志,和吕志伊同为孙最信任的同志,当时在昆明担任《云南日报》社长。
唐继尧率军急进,按照原定计划,派田钟谷率领一部分军队向北由兴义进攻曲靖,自己率领一部向南由剥隘直趋广南。2月28日唐军占领广南。
云南方面,顾品珍亲自率军拒唐,在宜良设立大本营,派第一路司令杨希闵防守师宗、罗平,抵抗由曲靖进攻的唐军。派副司令张开儒率领第四混成旅旅长杨如轩、第六混成旅旅长赵燧生两部由蒙自、开远东行抵抗由广南进攻的唐军。
两军还未接触,顾品珍方面已发生了意外,那是在杨蓁方面。原来杨蓁虽已解决,可是他的部队却并不完全听命于杨希闵,所以第一路军开抵师宗后,就发生内讧,杨蓁旧部赶走了杨希闵,推举第一路军参谋长周永祚为第一路司令,同时宣布这支部队在唐顾战争中保持中立。
滇南巨匪吴学显在临安、蒙自、开化一带响应唐军,第六混成旅旅长赵燧生率军剿讨,不料与吴学显部激战时竟中弹身亡。
3月7日唐军占领开化,顾军方面的张开儒退守蒙自。唐军与吴学显部配合向张部压迫,张部退守阿迷。13日唐军进占蒙自。顾品珍率军亲自反攻蒙自,怎奈顾军士无斗志,军心瓦解,甫与唐军接触,即告败北,顾品珍乃退守天生关。
3月25日,吴学显部向顾军突袭,天还未亮他就把顾品珍的总司令部包围,顾措手不及,仓皇应战,众寡不敌,顾品珍本人与将佐20余人均被乱枪打死。
当唐离滇时,有心腹军队王浩修、何世雄、习自强三团留在昆明未带走。王浩修是金汉鼎的把兄弟。顾入昆明后,金汉鼎向顾力保这三团不会发生意外,可是在唐进入云南,顾军败讯频传时,这三团径自开往迤西一带,宣布独立,而唐军这时也从东南两路逼近昆明。
金汉鼎在昆明也抵抗不住,乃与迤南巡阅使罗佩金离开昆明向安宁、禄丰逃走。
3月24日,唐继尧率胡若愚部占领昆明。
25日金汉鼎、罗佩金在镇南被另一股为唐收编的迤西匪首小洪部冲散,罗佩金未及逃脱被逮,他们用烂泥涂在罗佩金的身上,叫其站在烈日之下,逼罗交出财物来,于是罗便这样被折磨而死。金汉鼎狼狈地渡过金沙江,取道会理逃往重庆。唐继尧闻悉顾品珍、罗佩金遇难,很是惋惜,下令予以礼葬。
当唐军已在返滇途中,顾见军心动摇,没有人能抵御唐军,同时风闻驻南防的第二卫戍司令金汉鼎与唐暗通款曲,因此他不得不挺身自任,率军抗唐。同时为了羁縻金汉鼎,便把云南总司令兼省长让给金。可是顺得姑情失嫂意,由于太衍敷金,却把自己的老干部杨蓁迫反了,这一来顾军方面即陷于四分五裂的情况中。
顾品珍方面既如上述的军心涣散,四分五裂,唐继尧方面则个个抱回乡决心,战意旺盛,因此两军不需要接战,胜负之势已定。
唐继尧在云南军人中堪称文武全才,他的书法和诗词都可称道,在他这次离滇回滇期间,曾有好多纪实诗,特抄录如下:
(率靖国军出滇宣威道中)苦战频年欲罢兵,无端狐鼠又纵横,众擎扶厦忧倾侧,小补医创负治平,输挽队犹烦驿路,弦歌声喜听山城,往来六载曾何补,惭愧壶浆有送迎。 风驰小队出郊东,日飐旌旗白映红,岂有壮夫难搏虎,当传女子奋当熊,千年古国关心远,一粟浮名放眼空,自是良知天可质,斗间浩气入长虹。
(旋滇宣威偶成)父老香花夹道迎,门旗影里溢歌声,七年粗信即戎教,百战敢矜常胜名,天日恩光无远近,河山气象自纵横,去年风景重回首,杨柳依依送我行。
(沾益)朔风吹送过山城,百里郊原入望平,几处军书回雁讯,有时雄剑作龙鸣,警迷自是资先觉,敌忾勿忘励后生,行馆挑灯聊觅句,忙中也复寄闲情。
(黑龙潭养疴)秋来何事有龙鸣,小视神州削要平,亚陆风云原是幻,欧洲波浪不须惊,他年放胆重经国,此日开诚且治兵,日驭回天鞭有力,问心吾自励吾生。
少年未醒浮云梦,亦复雄心赋大风,柏志弥坚寒岁节,花开不减旧年红,模王范帝今犹昔,锁利缰名色是空,睡起披襟狂笑傲,一竿烟月钓潭龙。
饭罢从容理钓舟,浮生大梦尽风流,频年悲悯人空老,举世沉沦杞独忧,热血不禁真爱国,冷心翻笑假封侯,静观一悟曲肱乐,身在天风最上头。
江山放眼谁为主,大地茫茫任我行,事业英雄宁有种,功名王霸总无情,千章老树饶生意,百尺寒潭订旧盟,举世由来平等看,誓凭肝胆照苍生。
章太炎在昆明时,曾给唐有联:“愿君恢霸略;不必讳纵横。”唐自书另一联以明志:“千载唯推文叔量;三分宁是武乡心。”
唐继尧这次回滇,曾有两道通电,第一道通电是在广西所发,电云:
继尧息影海滨,久甘肥遁,乃承同志诸公一再以大义相敦勉,并据在桂滇军将领以统驭无人,吁请出而主持,自维闲退之身,谬承推许之雅,国家多难,敢暇逸以自安,风雨同舟,愿艰难之共济。兹经溯江来柳,暂于该处设置总司令部,并赴各地慰问诸军,力加整顿,期随诸公之鞭弭,共策国事之进行。
第二道通电是回滇时所发,电云:
吾滇父老苦兵役久矣,频年征戍,杼轴告空,远道旋师,露惊斑白,兴言疾苦,已饥溺之萦怀,往事追维,弥抚衷而内愧。忆自援黔返旆,服务乡梓,以德薄能鲜之身,受三迤人民之托,惧滋陨越,夙夜兢兢。不幸遭时多故,屡岁兴戎,转饷征师,烝人劳止。虽国家存亡所关,势非得已,而念及斯民憔悴,情何以堪,驯至情势壅隔,内政浸流,庶事纷繁,措施多误,事或失察,而重为烦扰,任或非当,而横肆侵蟊。凡兹种种,罪实在尧,以是怀惭,时思引退,去岁顾前军长率师返里,兵逼省垣,并布方针,与民休养。继尧深惧地方之糜烂,且喜继任之有人,虽遁世以终身,实平生之素愿,遂乃金碧让贤,玄黄销劫,拂衣渡海,借遂初心。去滇以来,闭门独处,永言思咎,愧悼益深,方冀该前军长惩前毖后,除旧布新,既畀职权,当臻上理。乃迭据内外各军将领暨滇省各界人民沥陈滇乱日亟,祸迫燃眉,火热水深,岌岌不可终日,泣请设法救援,并以大义频相敦勉。蜡丸书至,父老之血泪皆枯,噩耗迭传,六诏之人民何罪?继尧恸念滇事至此,殊非所期,既为执政者惜,尤为蚩蚩者哀。揆诸让政之初,心诚滋痛,律以春秋之义,咎益难辞,傥洁身以避嫌,将一误而再误。苟亡群而独善,益负疚以无穹。用是裂荷焚芰,剑寝屦皇,啼泣陈师,救民水火。夫上智消祸于未萌,其次救失于初兆。念不能弭祸于机先,复不能慎终以图始,尧实不德,人则何尤?乃匐匍而救凡民之丧,即弥缝而补从前之过,缨冠急难,义惟迫于救乡,定倾扶危,谨当竭其棉力,特布悃诚,即维公鉴。
唐继尧回昆明后立即恢复政权,并任命胡若愚为滇军第一军军长,田钟谷为第二军军长,龙云为第三军军长,张汝骥为第四军军长,李选廷为第五军军长。胡若愚兼迤东镇守使驻昭通,龙云兼滇中镇守使驻省城,张汝骥兼迤西镇守使驻大理,李选廷兼迤南镇守使驻蒙自。张汝骥是从胡若愚的第三军中提升出来的。
顾军溃败后,其残部杨希闵、蒋光亮、范石生等公推张开儒继任北伐滇军总司令,由贵州盘县开往广西庆远,与李烈钧部滇军会合。
唐继尧率师回滇,兵行迅速而顺利,他的成功是因为他督滇近十年,其故旧袍泽都遍布云南,人心思唐,所以听说唐军旋滇,便奔走相告,争相迎迓。
至于顾品珍呢?他的失败是可惜的。当他初返云南,接长军政大权时,他曾请教他的一位好友丁石生,丁氏当时担任《云南日报》社长,顾请丁告诉他治滇的要诀,丁氏给顾八个字要诀:“开诚布公,休养生息。”并且补充说:“开诚布公是政治原则,诸葛武侯治蜀就是标榜开诚心布公道。休养生息则是针对当前云南的现势,由于云南自护国讨袁以来,年年用兵,元气大伤,蓂赓(唐继尧)因情势所迫,无法收缩军队,滇军既不能逐鹿中原,势必有阋墙之争,于是民不聊生,饿殍载道,今天如果整顿内政,增加生产,藏富于民,休养生息,就是百世功业,如果唐氏仍要回滇,亦不必与其相争,所谓争一日功不如争万世功,争一日名不如争万世名。”
顾品珍开始时接受了丁石生的建议,宣布军民分治,整顿内政,不问外事,闭门建设。然而时日一久,故态复萌,各县县长大批调动,均委他的旧部军人出任,吏治比唐时期还要糟三分。
导致顾失败的,是剿匪,匪本来就是民,有的是恶民,有的是被官吏所迫,铤而走险,加上云南交通不便,匪容易存在而难剿讨。唐继尧时代抚剿兼施,一方面剿讨,一方面招抚。当时云南巨匪杨天福、吴学显等都被唐招抚到昆明,恩威兼施,所以唐时代,云南匪患还不严重。顾品珍主政后,一反唐的作为,先诱杀了杨天福,杨天福被杀后,吴学显自然有兔死狐悲之恸,因此逃至滇南,啸聚近万人,以拥唐反顾为号召,同时杨天福的旧部也集合数千人,声称为杨报仇,在滇西作乱。一时匪患大炽,昆明城郊附近都有匪踪,行旅为之裹足。
更糟的是顾的部下并不完整,他从四川率领滇军回师云南,这支滇军并不完全真心诚意拥顾,只是大家在四川立足不住,风雨同舟,回云南求生存,他不像唐那样有干部,有自己一手培植的军队。加上他的部下回滇后都以为江山在手,多年辛苦远戍在外,如今要享几年清福,于是争权争利,谁也没有励精图治,发奋为雄的朝气,这一来遂使顾品珍的政府在滇人心中大为失望,因此唐继尧三字重新被滇人怀念,大家厌顾之余,便均盼望唐早日旋滇。
唐胜顾败的关键即在于此。
第181章 湖南谭、程、赵之争
湘军自从驱逐张敬尧,南北战争忽然变成北与北战、南与南战的大混乱之局。执北洋牛耳的皖系被一个撤防北归的小小师长所打倒,西南声势最大的桂系也被闽粤边境一支孤军所推翻,任何武力不足恃,越是武力大的人,越容易被打倒。对湖南人来说,触目惊心,犹有余悸。因为湖南久做南北战争的战场,一胜一败之局,谁也不能征服谁,结果湖南便在兵荒马乱的拉锯战中,人民生命如草芥,人民财产如粪土。
谭延闿出长劫后的湖南军政,他能把握最高的政治原则,不再以兵事困扰湘人,他和赵恒惕宣称湘军任务以驱张为止,不卷入南北漩涡,并主张闭关自守,请南北均勿驻军湘境。就谭延闿背景来说,早年由咨议局议长参加革命,是立宪派人物,后来几度督湘,迄南北战争,他的政治渊源多少和桂系有关,湘军驱张,桂系也暗中支持,不幸驱张成功后,桂系竟在两粤失势,对谭无形中是一个严重的打击。驱张一役,湘军从北军中夺得大批枪支,吸收人民武力扩编为形形色色的部队,以湖南人的勇敢善战,如果内部团结起来,不要说北洋派不敢正眼相觑,就在西南各省中,也算是强大的武力。可是湘军并不团结,驱张成功后,变成了三分天下,谭延闿、赵恒惕和程潜鼎足而三,三派各有势力,这就吹散了湘军中兴的美梦。
9年9月,湘军一度整编,除正规军第一师外,共成立了12个防区司令:
第一区司令吴学剑,驻宝庆。
第二区司令张辉赞,驻湘乡。
第三区司令谢国光,驻衡阳。
第四区司令罗先闿,驻永州。
第五区司令刘叙彝,驻洪江。
第六区司令李仲麟,驻醴陵。
第七区司令陈嘉祐,驻郴州。
第八区司令蔡巨猷,驻沅陵。
第九区司令田镇藩,驻芷江。
第十区司令李韫珩,驻澧县。
第十一区司令林支宇,驻常德。
第十二区司令萧昌炽,驻平江。
在以上各军区中,第六军区最有实力,是属于程潜的,第一、二、三、七、十二各军区司令均属谭延闿,四、五、八、九、十、十一各军区则无所属。
军区制使湖南变成一个小国家,各县用人行政均操于各军区武人之手,武人认为驱张一役是他们打出来的天下,他们当然不把省政府放在眼中。
谭延闿四次督湘,遇到的是兵骄将悍、财政困难、军饷无着的局面。谭是文人出身,驱张一役则是军人的功劳,因此他们对谭就有不敬之心。他们在军区内不只是行政权操于己手,连地方税收也要支配,省政府无权过问。因此,谭的号令不出省门,他所用的民财各长,也受武人的干涉。谭在民国初年,曾说过:“省长是督军的媳妇”,可是现在他做了督军时竟变成各地方军人的媳妇了。
正因为此,谭才想整军和裁兵,而整军自然引起地方军人的不满。
裁兵过程中,只有第七混成旅旅长兼第四区司令罗先闿自言实力仅有一团,愿降任团长或退位让贤。罗从军50余年,本是老行伍出身,他平素宽袍大袖,手持烟管,与兵士同桌而食,同室而寝,乘火车总是坐三等,完全是个教书老夫子的模样。
他的言论一发出,湖南人均尊他为模范军人。赵恒惕推他为点验枪支委员会的委员长,这个委员会就是主持裁兵的一个临时机构。湖南人都赞成裁兵,可是对这位自动要求裁兵的老将军却又不愿意让他裁,纷纷电请省政府挽留他。
10月间,湘西发生了新风云,前常澧镇守使王正雅之子王育寅因父亲遇害,宣称起兵报父仇,自称常澧护国军总司令,推林修梅为湘西靖国军总司令,林修梅本是谭延闿旧部,且为谭派健将,却因裁兵事也对谭表示不满。谭在长沙听说湘西不稳,乃派兵讨王,却不及林。湘中的将帅均与林有旧,人人按兵不动,谭不得已派他的嫡系第一旅长宋鹤庚往剿。11月平江又有兵变,平江是第十二军区,军区司令萧昌炽被杀,这对谭也是很大的打击,因为萧原为督署副官长,极得谭的信任,谭不得已,又调李仲麟就近往剿,怎知李仲麟却阵前变节,与变兵合流,李部团长张振武于11月21日发表马电促谭下野。
谭的基本部队有调动的,也有离省太远的,而在平江号称兵谏的李仲麟部却朝发夕至,22日即开到了省垣近郊。23日谭在督署召集军政各界联席会议,谭延闿首先痛哭流涕,赵恒惕也泪眼模糊,他们都不愿见干戈重起,地方糜烂,而与会的人又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自告奋勇地愿意带兵出去抵抗变兵。
会议除了流泪脸对流泪脸,没有任何结果,谭发表漾电宣布废督,推赵恒惕为湘军总司令,咨请省议会改选省长,新省长未产生前,谭暂任省长。
这时候的湖南,就像春秋时代的郑国,介于南北之间自成一国,自治及制定省宪,不受南北政府的号令。
湖南省议会是一省民意的最高机关,开创民选省长的先河。
倒谭的是程潜一派欲取长沙,谭延闿想利用时间外召勤王之师,程派当时不给“谭婆婆”这个机会。程派将领便都在长沙城外鼓噪起来。11月24日谭召开第二次军政联席会议,有一位将领站起来说:“畏公(谭的尊称)表示高蹈,他是一位全国的伟人,不是湖南一省的伟人,我们不能以私情违反他的意旨,这次的会,我们一方面欢送旧总司令离湘,一方面欢迎新总司令就职。”
新总司令是赵恒惕,他于25日就职。省议会选举林支宇为临时省长。谭延闿则于27日悄然赴沪。谭夫人原住上海,以难产致死,谭曾派人迎柩回湘,迎柩轮和送谭轮相遇于城陵矶,只能抬手示意,其后谭写信给朋友说:“存者殁者背道而驰,世间伤心事无逾于此者。”
12月4日程派将领又闹饷倒赵,赵电广州举程为军政府陆军部长,孙中山复电云:“部长已任竞存(陈炯明),盼颂云(程潜)屈就次长。”12月24日,赵恒惕以开会为名,将程派将领李仲麟、瞿维臧等八人被杀,程潜派在湘势力为之瓦解。
李仲麟之死,结束了湖南省内谭、程两派的明争暗斗,李的部队驻扎醴陵亦于李被杀后予以解决。湖南局势在赵恒惕控制下,总算安定了下来。
谭延闿怀着万分悲恸的心情去了上海,自从民国6年南北战争以来,湖南就变成南北兵争的焦点。谭延闿也几进几出长沙,他虽称文武全才,究竟文事重于武功,在湘省内争中,他需要倚赖军人的支持,赵恒惕是支持他的,可是水涨船高,赵的部下希望赵能主绾一省军政,因此赵在大势所趋的情况下,负起了湖南军政省长的责任。
赵主持湘省军政后,整军图治,扩编湘军为两师五个混成旅:
第一师师长由第一旅旅长宋鹤庚升任。下辖第一第三两旅,旅长由团长贺耀祖、唐生智升任。
第二师师长由第三旅旅长鲁涤平升任。下辖第二第四两旅,旅长由团长刘铏、邹序彬升任。
另以叶开鑫为第一混成旅旅长,赵钺为第二步兵旅旅长,张辉赞为第二混成旅旅长,谢国光为衡阳镇守使兼第三混成旅旅长,陈嘉祐为第四混成旅旅长,吴学剑为宝庆镇守使兼第五混成旅旅长,蔡巨猷为长沅镇守使兼第七、第十两旅旅长。
湖南的变局是谭延闿、赵恒惕、程潜三派之争,首先是程派军人发动政变逐谭下台,赵在政变中取得了总司令地位。程派倒赵失败,谭赵两派本是一系,在反程战线上更是一致,不过当程派势力被铲除后,谭赵两位虽无芥蒂,可是下面的人则因利害关系而水火不容了。
谭派军人中最有计谋的,是张辉赞。他曾经公开建议驱逐在湖南的政学系和孙系(指孙中山)政客,并且秘密建议采取“清君侧”的手段逼赵下台。但是赵系的叶开鑫兼任长沙戒严司令,赵的军事力量控制着长沙,如果从外面调兵进省来发动政变,就会引起湖南的内战,而湖南发生内战,北洋军就会乘机侵入,因此谭派军人不敢动手。
10年春天,张辉赞利用父亲做寿的机会,集合谭派军人举行湘潭会议,决定发动推倒临时省长林支宇的政治运动。林和孙中山有联系,在谭赵两派斗争中保持中立,不是谭派的主要敌人,但是谭派准备推倒林后,就可以迎接谭回来做省长,然后再驱赵下台,所以他们决定先推倒林,从剪除赵的羽翼入手。
湘潭会议后,谭派的主要军人宋鹤庚(谭军第一师师长)从湘潭回到长沙,当面痛骂财政厅厅长姜济寰筹饷不力,又和张辉赞联合起来,借口禁烟问题攻击政务厅厅长冯天柱,因此姜冯二人均不安其位而被迫下台。林支宇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因此于10年3月5日留下一封致省议会的辞职咨文,挂冠而去,秘密离开了长沙。
林出走后,赵恒惕知道这是谭派先驱林再倒赵的二部曲,维持林的省长,是第一线防守计划,于是立刻派人四出追林,可是林去意甚坚,早已取道汉口转上海,赶之不及。
3月7日湘军总部举行军、政公团联席会议,讨论省长问题,曾名列洪宪六君子之一的胡瑛(湘省矿务局协理)表示:“湖南临时省长一席,非由德威兼重的赵总司令兼任不可。”
4月6日湖南省议会推举赵恒惕兼任临时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