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青烟也不能老冒吧?朝廷肯定不会同意再次让自已升职,最多赏一些彩缎银两什么的,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但是林三郎就不同了,现在才是九品的兵曹吏,有了这份功绩,怎么也能升一级吧?要是动用林家的关系运作一下的话,就是连升两级都有可能!
既然如此,就不如把这份功劳让给林三郎了。
林闯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感叹道:“崔二郎真是个厚道人啊,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厚道人?
崔耕听了心中一颤,似乎……前几天也有人这么称呼过我?
接下来的几天里,崔耕的日子过得滋润无比。
首先,有了林闯这个地头蛇的帮助,连采买东西都不用他费心了,根本就没什么公务。
其次,林三郎经常带着他出去花天酒地。刺桐港附近好吃的好玩的太多了,崔耕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最让他高兴的是,听说那场大火,把武良驹的别院烧成了一片白地。虽说是别院,但武良驹一年中大半时间住在这里,大部分的财物也在这里,这下子他可算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另外,据说那个胡姬也趁乱逃走了,让崔耕减少了一点内疚之意。
这一日,林三郎又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请帖,道:“崔二郎,三天之后,你可必须赏脸!”
“咱们哥俩谁跟谁啊,不就是吃顿饭吗?至于这么隆重?”崔耕笑着把请帖接过,但一看内容之后,顿现满脸的困惑之色,道:“已利鼻国首商礼?这…这是什么玩意?喂,看不懂啊,这玩意是个啥?”
第119章 林家有远见
经过林三郎的一通比划和详解,崔耕终于听懂了所谓的“已利鼻国”,到底是什么地方了!
这个海外藩国的大概位置,应该就是在自已那场荒唐大梦中所见到的,位于“马六甲海峡”附近的一个国家吗?
此国距离泉州有五千多里。在贞观年间,曾经遣使来大唐朝贡,其国的特产有象牙、乳香、蔷薇水、万岁枣。
贞观年间时,林家便早早瞄上了已利鼻国了,先是派人去此国考察,后又派小船进行试探性贸易。
经过几十年的探索,这条新航线已经非常成熟了,才有了这次大规模的贸易。
这次贸易,林家总共派出了三艘大船,二十艘小船,足足占用了林家全部航海力量的一成。
五天后,船队会带着已利鼻国的特产正式抵达泉州港。
为了庆祝这条航线正式开通,林家特邀泉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观礼。
所谓观礼,跟大梦中见到的开业剪彩差不多。不同的是,后世企业的“试营业”最多几十天,而一条新航线的“试营业”长达几十年。
看来,吃航海这碗饭也不容易啊,没有几代人的坚持,怎能等到这一天?
旋即,他非常痛快地应承道:“这是好事啊,那天我一定……对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一定也请郭都尉了吧?到时候我们俩一块去。”
“郭都尉倒是请了。”林三郎的面色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道:“不过,最好你们俩……最好分开去。”
崔耕大惑不解,道:“为什么?”
“好吧,反正也瞒不住,我就实话实说了。”林三郎道:“郭都尉拿的是我爹亲自手写的请帖。至于你这个请帖,是我亲手写的。这么说吧,郭都尉是我爹的客人,你是我的客人,你们俩不挨着。”
崔耕对此倒是没什么不满的,本来么,林父那是跺一脚泉州城晃三晃的人物,以郭恪的身份可以与之平起平坐,自已就很差一点意思了。
另外,自已和林三郎这些日子处得不错,但和林父却连面都见过,让林三郎来请自已岂不是理所应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么好的敲竹杠的机会怎能错过?
崔耕故作不爽地说道:“唉,看来是我崔二郎官微职小,不值林老爷子的一张请帖了。”
要是往常,林三郎肯定能看出崔耕眼里的戏谑之意。不过今天,他关心则乱,还真没看出来。
林闯连连摆手,急着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二郎莫要误会哩。按你的身份,怎么也值我爹一张亲手写的请帖。这次之所以委屈你,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
崔耕听了这话,心中那团八卦的小火苗又点起来了,饶有兴致地问道:“哦?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说头?”
林闯道:“这里面的说头可大了,听我慢慢跟你说。”
原来,泉州港势力最大的商人有两家,一个是林三郎他们家,一个是张家,也就是林三郎他大哥的岳父家。
两家虽然是姻亲,但是也有点小竞争——竞争的就是海商领袖的位置。
用商人们的行话,这个位置叫“领船”。
小海商,只有一两艘船三四艘船,是很难自已出海做生意的。
道理很简单,遇到暗礁风暴什么的,船沉了,旁边要是没有人相救,那不是得等死吗?
还有最现实的,在海上遇到海盗,在目的地遇到土匪,没有一定的势力,肯定就得玩完。
所以,那些小海商每次出海的时候,都会跟着大海商的船队。
他们把这些大海商称之为“领船”。
作为“领船”的好处是很多的。首先是小海商会根据自已货物的情况,上交一笔“保护费”。其次,为了避免恶性竞争,领船有平衡船队所带货物的权力。就算全无私心,光靠信息的优势,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了。
至于凭借领船的身份,获得的人脉和势力等看不见的好处,更是数不胜数。
现在泉州港是有两个领船,张家和林家。
两家都想独霸这个位置。
这次的“已利鼻国首商礼”,就是林家为争夺“领船”下的一步棋,目的是炫耀实力——跟着我们林家,就能去已利鼻国做生意,就能赚大钱。
听到这里,崔耕忍不住打断道:“我就不明白了,领着别的海商一起做买卖赚的钱再多,能有自已垄断一条商路赚得多?你们林家又不缺船,独占了前往已利鼻国的商路岂不是更好?”
林闯傲然道:“我们林家在五胡乱华的时候为避兵祸,从洛阳老家出发,乘船来泉州定居。当时财不过千贯,船不过三艘。时至今日,却已经家财过百万贯,大船数十,小船过百。二郎以为,我们林家起家的秘诀是什么?”
崔耕道:“是什么?”
“就是有钱大家赚。若是我们林家开通一条新航线就敝帚自珍,恐怕早就烟消云散了。”
崔耕讶道:“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当然了,武良驹那孙子你见过了吧?几百年来,泉州港又何曾只有一个武良驹?要是光我们林家一家海商,恐怕早就被吃干抹净了。正是因为海商众多牵连到千家万户,那些人才不敢轻举妄动。还有海上的各种蛮夷海盗,没有大家伙齐心协力,单凭我们林家也远远不是对手。所以,虽然我们分享商路摊薄了利润,却换来了长远的安宁。”
崔耕仔细想想,这还真是林家的经营思路。比如说林家建蕃学,可不是为了林家一家服务,而是服务了整个泉州港。泉州港兴旺发达了,林家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正是因为有如此的胸襟和眼光,林家才能累历数百年不倒,发展成为泉州一等一的世家大族。
他由衷赞叹道:“如此说来,你们林家若做了这个领船,才是真正的造福泉州百姓哩,我崔二郎定当全力支持。不过……这跟你给我发请帖有啥关系?”
林家让林三郎请崔耕,同样也是为了炫耀林家的实力。
林家的下一代和泉州官场的青年俊彦交好,一方面证明林家的下一代出人才,另一放面,也是说明了林家的潜力。
再过二十年,崔耕就算光靠磨资历,也能磨到六品官吧,那时候就成了林家强大的盟友。谁做买卖能离得了官府的支持,这才是真正的硬实力哩!
崔耕听了忍不住笑道:“我明白了。到时候,其他富二代请来一帮狐朋狗友,你把我这都尉府长史带去,倍有面子……呃……怎么听着跟在青~楼里别苗头差不多,合着你把我当成青~楼里的粉头了?”
林三郎赔笑道:“道理是差不多,但绝没轻贱二郎的意思。大不了,你哪天需要我撑场面,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
“停!”崔耕赶紧竖起手来,打断道:“我上刀山下油锅干啥,你就不盼着点好的?罢了,我答应你,那天一定去,好好的给你林三郎站回台。”
“多谢多谢,二郎果然够朋友。”
……
数日后,望海楼。
已利鼻国首商礼。
此次观礼,并不是在林家在宅子里举办,而是选择了望海楼。
此楼打开窗户,就能把整个刺桐港一览无遗。
今天望海楼不对外营业,只有持有请帖的人才能进入。
众人先在这里聊天打屁,等看到林家的船队进了港了,再下楼去港口迎接。
把船队中有头有脸的人请上望海楼,让他们讲一下这次出航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以利鼻国的风土人情。
最后大伙再吃一顿饭,这场“已利鼻国首商礼”就算顺利完成。
不过,崔耕刚进了望海楼不久,就出了幺蛾子了。
整个望海楼共分三楼,第三层给泉州府有头有脸的人准备的,也就是林三郎的父亲林知祥写亲笔请帖的那批人。
第一层是一些小海商,大多只有一两艘船。
至于第二层,则招待那些富二代和他们请来的狐朋狗友。
林三郎像个骄傲的小公鸡似的,领着崔耕在二楼转了一圈,向们介绍这位泉州官场新星的来历。
等介绍完了,就准备把崔耕请上三楼。
毕竟,崔耕给了自已面子,自已也得给人家面子。若最终是在二楼招待这位从七品的都尉府长史,就太过失礼了。
可正在这时,有个声音怪腔怪调地从他身后喊道:“林三郎,你这是上哪去?”
林闯扭头一看,还是个认识的人,这个人叫张群利,是张元昌一个没出五服的侄子。
虽然亲戚关系不算近,但他和张元昌家走的很近,算是张家争夺“领船”的急先锋之一。
张家和林郎家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尽管有着“领船”之争,但还是保持着表面的和气。
但这张群利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和林家屡有冲突。
林闯面色微微一沉,不悦道:“当然是领崔长史上三楼了,怎么?张六郎你有意见?”
“你说对了,今天六爷还真有意见!”
张群利往四下里扫视了一眼,高声道:“诸位,这可是林家自已定的规矩。拿林老爷子亲手写的请帖的,上三楼!拿林家三兄弟请帖的客人,则上二楼。怎么着?这姓崔的多大点官儿啊?这就想坏了规矩?”
林闯见着张六郎张嘴就折辱自已亲自邀来的客人兼上司,无异于在抽打自已的嘴巴子,那还能忍?
当即,便冷笑着针锋相对,道:“张六郎,你还真别不服气!我二郎兄弟家资万贯,一壶木兰春酒更是名动长安!年纪轻轻便身居堂堂的七品折冲府长史高位,手握重兵,卫戍泉州港之安危。你要是不服气,也请来个从七品的朝廷命官,我也让他上三楼。”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
张群利接连大笑三声,面有不屑,戏谑道:“从七品也算高位?还手握重兵,卫戍泉州港?呸,你还真敢往他脸上贴金呐!别的七品官,多少还值得六爷敬重,拱手称一声‘大人’。不过这姓崔的,呵呵……他这官是怎么来的,大家都心里有数,在座诸位都是明眼人,大家伙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呐?”
第120章 齐夸崔二郎
众目睽睽之下,被张六郎这么一通挖苦和讥讽,饶是崔耕不想招惹是非,低调做人,也淡定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