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重新扶立浪穹诏,真是谈何容易?
再说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若自已动用岭南道的大军,帮助她实现此愿,致使生灵涂炭,似乎,也不大合适。
到底要不要在比试中尽力出手呢?崔耕还真是有些犹豫不决。
……
……
时光似箭,眨眼间,铎罗望约定的日期已到。六诏的众多贵人,齐聚于此。
与中原的争霸天下不同,六诏之主认同一个祖宗,在争斗中遵守某些规则,不会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阁罗凤以南诏王子之尊,可以大大方方地来到浪穹诏提亲,毫不担心浪穹诏把自已扣下,对南诏提某些条件。
也正是因为如此,皮逻阁日后设宴松明楼,召集其余五诏之主相聚,五诏之主才会毫不犹豫的参加。他们都认为,皮逻阁会遵守这战争规则,不会对自已不利。
然而,只有慈善看出来了。那时候五诏的势力奇小无比,只要杀了五诏之主,阁罗凤就可以真正的全取六诏之地了。
到了那时候,阁罗凤就是一统六诏的大英雄,就是这片土地的王。谁又会说他的不是?他就是开国太祖,又何必遵从祖上千百年后的规矩?
今日之事,同样是如此。
铎罗望派出使者相邀,各部贵人毫无戒心的前来,粗略高搭,能来了三四百号。
就在铁桥,彩台高高搭起,众贵人坐于彩台之下。
彩台之上,铎罗望端坐在正中间,慈善公主在她身后侍立。两侧坐着的,则是其余五诏的代表人物。
这些人分别为:施浪诏之主施望欠、邓赕诏之主咩罗米,越析诏诏主于赠之子赠大千,以及蒙崔诏诏主怯阳照以及南诏国相牟袈巡。
皮逻阁没来,借口是正在接待大唐使者。崔耕不无恶意得猜想,其人恐怕是害怕其余五诏之人狗急跳墙,以自已为质。
于赠之所以没来,是因为正在与南诏开兵见仗,实在脱不开身。
没办法,如今太平公主失陷在南诏境内,越王震怒,要求皮逻阁速速交人。
越析诏全靠崔耕才得以复国乃至自保,现在正是表忠心得时候,他岂敢怠慢?
所以,崔耕本部得军队还没怎么着呢,于赠已经调集兵马,侵入了南诏地界。南诏怕崔耕震怒,还不敢全力反击,只是死守而已。
崔耕对于赠没来,当然非常满意——于赠是认识自已的,若是露了马脚就不好了。
……
……
简短截说,崔耕、阁罗凤、米加邓,快步走上了高台,在铎罗望的面前站定。
铎罗望轻咳一声,简要地将三龙夺凤的内情介绍了一遍,然后正色道:“诸位贵人对此有什么意见或者看法没有?现在尽管提出来。”
“没有。”
“那好,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本王宣布,比试夺妻正式开始。第一题就是……”
第1367章 拜圣各不同
随着铎罗望拉了个尾音儿,有两名浪穹诏的人,抬着一个雕像,走上了高台。
铎罗望这才继续道:“来,你们三人,先拜见圣人。”
“是。”
阁罗凤、米加邓、崔耕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既然是拜见圣人,那第一题的题目也就呼之欲出了——比书法。
没错,就是比书法。
六诏之地全体官民百姓参拜的大圣人,并非孔丘孔仲尼,而是书圣王羲之。
其实,现在六诏之地的绝大多数人,连孔子的名号都没听说过,倒是王右军的名号家喻户晓。
为什么呢?这还真是大唐朝廷的锅。
六诏之人既臣服大唐,当然得派贵族子弟去长安学习。那么,学什么呢?
大唐自认为的核心科技——四书五经,当然是不教的,取而代之的是书法乃至于诗词歌赋。
所以,这些南诏贵族子弟回来之后,言必称书圣王右军。至于孔子?他的字儿咋样?没见过啊!凭什么他就是圣人?
事实上,直到元朝之后,孔子才被六诏之地的人视为圣人。
……
……
简短截说,铎罗望说了规矩,笔墨纸砚摆好,三人笔走龙蛇,各写下了一首诗。
阁罗凤写的是: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米加邓写的是: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崔耕写的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在场之人看来,这里面有两首诗是闻名天下的“崔飞将”写的,还有两首,却是新进声名鹊起的大诗人王之涣所作。
阁罗凤、米加邓、崔得杨这三人,是各自写了一首别人的诗,来比拼书法。
随着三人的书法作品高高挂起,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米加邓这字儿可以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实在难得。”
“别谈米加邓了,快看阁罗凤的字儿!龙飞凤舞,有大家气象,绝不在米加邓之下啊!”
“想不到阁罗凤除了武略甚强外,字儿还写的这么好,真是文武全才!”
“没错,当初咱们还是真小瞧了阁罗凤了!怪不得皮逻阁非要以此子为嫡子呢,于诚节跟人家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
听着这些议论声,高台上的铎罗望,面色真是无比难看,就是慈善公主也是满脸的失望之色。
本来,在所有人的想法里,阁罗凤是猛将一般的人物,每每在南诏与其他诏的战争中,代表皮逻阁出征,指挥若定,屡战屡胜,让大家吃了不少苦头。
正是因为这个固有印象,大家都猜测他的文学水平,可能差了点儿。毕竟,这天下的好事儿,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占了吧?
铎罗望也是如此想法,更何况他还有证据呢!就在那次崔得杨审黑狗的时候,慈善公主还逼着阁罗凤写过一个碑文,那上面的字只能算中规中矩而已,简直跟今日之字大相径庭!
最恶意的猜想,那就是阁罗凤写那碑文的时候,没安着什么好心,准备日后反悔。
就算乐观一点想,也是阁罗凤城府甚深,给自已留着底牌。
但不管怎么说吧,这比试书法一局,已经不是米加邓的必胜之局了。
无奈之下,铎罗望只得站起来,冲着四下里拱了拱手,轻咳一声,道:“诸位,本王曾经说过,这次的输赢,要交与公论,我并不参与。那么这次,大伙认为,谁是胜利者呢?”
“阁罗凤!”
“米加邓!”
“米加邓!”
“阁罗凤!”
……
人们莫衷一是。粗略算起来,大概两边的支持者,各占一半。
铎罗望见状,更是心中暗叫了一声苦也。
南诏基本控制了蒙崔诏,在水平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应该是这两诏支持阁罗凤。三浪联盟共同进退,越析诏是南诏的死敌,这四诏应该支持米加邓。
所以,按道理说,现在应该是三分之一的人支持阁罗凤,三分之二的人支持米加邓。
而事实却是,一半一半!施浪诏的人,大多选择了支持阁罗凤!
铎罗望稍微一想就是明白了,说施浪诏是叛徒可能过分了点儿,但他们胆子太小,绝不敢给南诏以翻脸的口实。竟然是在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评判阁罗凤是胜利者!
想想也不奇怪,施浪诏经过了两次分~裂,第一次分~裂裂出了邓赕诏,第二次因为献遗南公主一事有分歧,分出三万多人投降了吐蕃。有骨气的都走了,可不最后剩下的就是一群软骨头吗?就是不知这次是他们是主动跪了,还是阁罗凤事先派人威胁过。
“胆小如鼠!”
铎罗望暗骂一声,站起身来,道:“看来这场比试难分上下,既然如此,那大家就投票吧。且看阁罗凤和米加邓,哪个更高一筹?”
“理应如此!”
人们纷纷同意。
现场三四百号人,总不能精确的票数相同吧?无论哪方都觉得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也觉得自已这方并不算吃亏,非常公平。
然而,正在这时,阁罗凤的声音忽然响起,道:“且慢!某认为,不必投票了,这局理应我赢!”
铎罗望好悬没气乐了,道:“阁罗凤贤侄,你这话可是太不着边了点儿。怎么就理应你赢?凭什么啊?就凭你们南诏兵力强大?”
“当然不是凭我们南诏兵力强大。而是,在这场比试中,我阁罗凤技高一筹。”
“嗯?此言怎讲?”
“老伯父要考校我和米加邓的书法,无非是考校我们俩的文学之能如何,是不是和慈善公主相配。不错,我承认,我和米加邓的书法难分高下。但是……我的诗写对了,他的诗写错了啊,这还不能说明我的文学水平高,理应得配公主吗?”
“什……什么写错了?你莫信口雌黄,血口喷人!”米加邓气的满面通红。
“说你错了你还不认?”阁罗凤起身来到米加邓的书法作品面前,吟诵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请问米加邓王子,你那个“间”字在哪呢?被你吃了么?抄诗都抄不好,不判你输,那还有天理吗?”
“对啊!米加邓少写了一个间字儿……”
“嗨,这话怎么说的?如此关键的场合,他怎么少写了一个字儿呢?”
“肯定是当时太紧张了呗,真是赖泥糊不上墙去去。”
“这次判他输还真不算冤枉了他!”
“阁罗凤的运气真是好啊!”
……
很快地,有八成左右的人,站到了阁罗凤一边。
这回连票都不用投了,很显然,阁罗凤赢了。
许多人更是想到,总共才三局,阁罗凤已经赢下了一局,再赢一局,那就大获全胜了啊!毫不夸张得说,三龙争凤,花落南诏的可能性,已经达到了五成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