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罗望没让崔耕失望。
事实上,崔耕判定太平公主的下落,主要依据是龙山君的嗅觉。单凭一只精美的香囊,这个证据也太单薄了些。
不过,崔耕入浪穹诏以来,“一贯正确”,让铎罗望对他的判断非常信任。
铎罗望道:“这么说,太平公主,是在邓赕诏内了?”
“八九不离十吧。”
“那好,老夫这就发动人手,找寻太平公主的下落。此事若成……不仅能交好越王,就是借机诬陷皮逻阁一把,也不是不可能啊!”
崔耕面色微变,道:“请国主三思而后行。若真伤了太平公主,纸包不住火,岭南王知道了此事之后,咱们浪穹诏恐怕弄巧成拙。”
“崔得杨先生放心,本王自有分寸。呃……但不知,你的第二条妙计,又是什么呢?”
崔耕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微臣的第二条妙计,就是请国主将自身的佃人,全部放为平民……”
所谓佃人,就是奴隶。此时的六诏之地,还处于奴隶社会的阶段。除了官、民之外,还有庞大的奴隶阶层,被称为“佃人”。
佃人若为农,仅能留下可供裹腹的食物,其余都被奴隶主收走。正所谓:“收刈已毕,蛮官(田官)据佃人家口数目,支给禾稻,其余悉输官”
若为工匠,除了生存必须之物外,一概不肯留存。甚至有规定:奴隶们织的丝绫锦绢,“蛮(奴隶)及家口不许为衣服。”
事实上,直到几百年后,南诏灭亡大理国兴起,这片大地上的奴隶制才渐渐消亡。至于完全消失,得是一千多年以后了。
如此残酷的压榨下,指望奴隶有多大的生产积极性,那不纯属扯淡吗?
指望他们能为保护浪穹诏而出死力,就更是异想天开了。
所以,崔耕的建议是,释奴为民。浪穹诏战败后,这些人势必会再次沦为奴隶,他们保护浪穹诏,就是为自已的自由而努力,势必尽心尽力。
当然了,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解放奴隶也不能一蹴而就。
比如,六诏之地的奴隶制,和现在六诏之地的生产力是相对应的。若全部释奴为民,短时间内,浪穹诏自已的经济先崩溃了。
所以,崔耕的建议是,铎罗望一方面派人去向越王输诚,学习中原先进的工农业技术,一方面将自身所拥有的佃人全部释放、浪穹诏其余的奴隶,则暂时不动。
这样一来,也避免了浪穹诏内其他奴隶主的反对,可谓一举两得。
铎罗望听完了,激动地握着崔耕的手,道:“崔得杨先生,尽管我已经足够高估你了。但是,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啊!嗯,这个法子好,这才是我浪穹诏强大的根本之策。”
慈善甚至会意道:“若阁罗凤翻脸,我浪穹诏内的贵人死伤大半。大部分佃人失了主人,整好推行此策。崔得杨大哥果然大才,你这简直是变坏事为好事啊!”
崔耕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腹诽道:难道你还盼望着皮逻阁痛下杀手不成?我原来真的没那么想,分明是你比较腹黑好不好?
……
……
接下来的几天里,铎罗望果然宣布,自已这次参加祭祖,恐怕凶多吉少。
为了向神灵祈福,特意将自已的“佃人”全部放为贫民。
这个理由很正当,没引起什么波澜,甚至有些胆小的浪穹诏贵人有样学样。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在铎罗望的带领下,五十来名浪穹诏贵人,以及三百精锐,踏上了前往太和城的征程。
与此同时,有个消息传来——浪穹诏的秘谍,发现太平公主的蛛丝马迹了。
第1375章 美景与群狼
苍山十九峰,绿树参天,山峦叠翠。鲜花嫩草点缀其间,珍禽异兽栖息于里,美不胜收。
每两峰之又都有一条溪水奔泻而下,汇入洱海,是为十八溪。这些水溪形态各异,清澈见底,鱼虾遨游,令人见而忘忧。
行走于这苍山洱海得十九溪十八峰之间,真让人疑入仙境。
然而,在这无边胜景中,崔耕一行却尽皆愁眉不展。
崔耕道:“所以,这香囊是一支过路的商队,卖给邓赕诏的?”
铎罗望补充道:“不是特意卖给了邓赕诏一只香囊,而是卖给了邓赕诏一批货物,这只精美的香囊就在其列。米加邓看这香囊精美,就拿来送给慈善了。”
慈善公主道:“那也只能说明米加邓是无意间送了香囊,却不能说明,那支商队是无心之举。对了……那支商队,是不是也来过咱们浪穹诏?”
“还真是。”铎罗望道:“他们卖给咱们的物品里,未必就没有太平公主的饰品。看来,有问题的并非邓赕诏,而是那支商队,他们是想嫁祸咱们和邓赕诏。”
崔耕苦笑道:“并非嫁祸,而是搅浑水。恐怕六诏之地他们都走了一趟,到处留下蛛丝马迹。”
慈善公主道:“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借刀杀人呗。刀就是大唐越王,至于要杀谁,那就看这些人的幕后主使是谁了……”
幕后主使到底是谁?那还真不好猜。
南诏肯定不是,他们是嫌命长了,要单挑越王崔耕?南诏都不敢,南诏的小弟蒙崔诏,按说就更不敢。
越析诏受了崔耕的大恩,才得以重新立国,应该不至于恩将仇报。
施浪诏出了名的骨头软,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得罪越王啊!
诶,这不就剩下邓赕诏和浪穹诏了吗?因为阁罗凤强求慈善公主,表面上看,浪穹诏更有动机!
铎罗望和慈善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锅该自已背,那面色能好看地了吗?
崔耕则是觉得,情况越来越扑朔迷离,自已似乎堕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
浪穹诏和邓赕诏已经排除,其他四诏的可能性也不大。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李隆基?吐蕃?或者是跟自已没什么来往的骠国?这几个国家的可能性,还不如那四诏呢?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救……救命啊……”
正在崔耕一阵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前方不远处,一阵凄厉的求救声响起。
嗯?这都快到太和城了,怎么还如此不太平?皮逻阁是干什么吃的?
崔耕身为浪穹诏的“蒙力群”,负责带领禁卫,护卫铎罗望的安全。这次带的三百精锐,都是他的直接属下、
当即,他一夹马腹,带着杨玄琰和十余名好手,往前冲了过去。
转过一道山弯,崔耕举目望去,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可不得了了。
在一片较为空旷的地面上,大约能有两三千只狼,将一伙二三十人的队伍围了个结结实实。
怎么会有这么多狼?
南诏有狼,崔耕当然是知道的。狼是群居动物,崔耕也是知道的。但是,从科学的角度来看,狼是肉食动物,这么多只狼聚在一块,它们吃什么啊?早晚得饿死。
所以,这些狼原来绝对不是一个族群。这些人到底是干了什么,引得这么多狼的围攻?
现在可怎么办?
别说救人了,恐怕自已这三百人,都难以自保!
果然,崔耕刚想到这里,就有不少狼扭过头来,往崔耕这边慢慢靠拢。
粗略估计,能有两三百号。
“蒙……蒙力群,现在该怎么办?”一个浪穹诏的勇土哆里哆嗦地问道。
崔耕明白,这人不是怕和几只狼放对。而是,狼是记仇的。一旦见了血,把几千只狼都吸引过来,可就麻烦大了!
“这……听我的,脱衣服!”
“啊?”那浪穹诏的勇土,顿时满面的狐疑之色:你是怕狼咯了牙,先把零碎儿丢了吗?
“啊什么啊?快脱啊!”
说话间,崔耕已经将自已穿着的羊毡脱了下来,用火折子一打,点着了,扔了出去。
杨玄琰也紧随其后,将自已的衣衫点着。
其他人这才明白过来,有样学样,在这山弯处迅速形成了一道火墙。
山弯处不宽,这道火墙已经将道路全部覆盖,野狼怕火,齐齐王后退了几步。
众人跳下马来,从后面捡了干柴,将那火越烧越望,才渐渐放下心来。
此时铎罗望和慈善公主也赶上来了,眼见如此多的狼不禁有点眼晕,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啊。”崔耕指着前面道:“今日之事,恐怕不好了局。那些人已经杀了不少狼了,那群狼不会善罢甘休的。”
慈善道:“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铎罗望哼了一声,训斥道:“救什么救?先顾好自已吧。要不是崔得杨见机得快,咱们自身都难保!”
“可……可是……”
慈善公主不敢跟老爹犟嘴,求恳地目光投向了自已心目中的大英雄崔耕。
崔耕被佳人盯得受不了,咽了口吐沫,道:“行,我……我想想办法。”
“我就知道,崔得杨大哥你最好了!”佳人的俏脸,顿时如同春花一般灿烂。
铎罗望叹了口气,叮嘱道:“量力而为,莫把咱们的本钱折了。”
“明白。”
其实,崔耕之所以答应想办法,不光是因为慈善公主的求恳。主要还是,他身为人类,也不愿意看到同类葬身狼口。
但是,该如何解群狼之围呢?
指望龙山君肯定不行,二三十只狼,龙山君不放在眼里。但若是过了百,它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三百人蒙住马的眼睛冲锋,倒是可能把人救下来。不过最终,已方肯定死伤惨重,就是全军覆没都不是不可能。双方素不相识,没那个交情。
“诶!有了!”
崔耕往四下里望去,但见有些柴不够干,发出了阵阵浓烟。微风向南吹拂,那烟雾扫过之处,群狼纷纷后退,顿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大伙都看看,附近有什么能发辛辣气味的野草没有?实在不行,找些湿柴也成。”
“有,有啊,这里有种叫毒蒺草的野草,被火一烧,能让人迎风流泪。”
“我还看见臭红花了,是人闻了都受不了!”
“嗯,这里有棵五叶杨,那味儿也不怎么好闻。”
……
点苍山植被甚多,样式各异,崔耕的要求真的不难达到。他一声令下,三百人齐动手,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各种材料就已经齐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