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冯若芳基本上是半公开的做海盗了。其人家资豪富之极,据说每日烧的香料,就有一百多斤。
此人对崔耕来说,是最为人畜无害的。
第二大海寇,则是贼和尚吴令光。他据说和内地佛门,乃至官府贵人,有许多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专门向小海商收税供奉佛祖。
若是不给,就说该人触怒了佛祖,定遭报应。海商们大都迷信,就把钱交了。有那不信邪的,往往会遭到贼和尚吴令光手下的洗劫,船只被洗劫,船上的人被杀死。
然而,尽管贼和尚吴令光做了那么多坏事,时至今日,人们却不知他的老巢在哪里,只是有传闻,好像是在扶桑。
当然了,像林知祥、俞铃等大海商,是不会遭到贼和尚吴令光的勒索的,他选择的对象,大多是没什么势力的小海商。
其人对崔耕的威胁程度,也是排在第二位。
对崔耕威胁最严重的,则是番寇张文休,其人手下有海寇四五千人,尽皆悍勇无比,发财的路子是洗劫港口。只要做上一票,就能吃上好几年。
最出名的一仗,是十年前洗劫了明州港口,卷走的钱财以千万贯计,天下震动。
好死不死的是,渤海立国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张文休被乞乞祚荣招揽了去,成为渤海国水军大都督。
李隆基若是敢和大武艺翻脸,大武艺就敢令张文休袭扰沿海。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朝廷定然苦不堪言。
至于崔耕?
岭南道的主要收入是靠海贸,若是张文休袭扰沿海,劫掠过往船只,恐怕要比李隆基难受的多。
所以,林知祥一听到崔耕要和渤海国做对,就面色大变,赶紧阻止。
崔耕听完了,也认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不错,岭南道的海军是厉害,但是,人家张文休不和你正面交战,专门劫掠过往商船不就行了?大海茫茫,你怎么反制?
崔耕道:“看来,欲破渤海国,就得先想法子,对付张文休了?不知林老爷子,对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没办法,没办法啊!”林知祥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十年前,张文休就势大难制,现在又有了渤海国做后盾,那就更难对付了。不如,不如……”
说着话,林知祥偷眼看向了大门艺。那暗含的意思,当然是把大门艺交出去了。毕竟,大门艺维护的是大唐朝廷,而不是越王崔耕,这里面是有区别的。
崔耕要是实在爱惜脸面,和渤海使者达成个密约,不宣扬此事总行吧?渤海国与岭南道又不接壤,想来也不愿意和崔耕彻底撕破脸。
大门艺被他看得脊梁沟里发凉,赶紧对崔耕道:“叔叔您答应了我的,可不能反悔啊!”
“这个么……”
崔耕虽然不想像历史上的李隆基那样丢脸,但对于渤海国还真没没啥好办法,事关岭南道百万百姓,他当时一阵为难。
蹬蹬蹬!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宋根海又在门外立定,道:“启禀越王千岁,渤海国使者左辅窦兰求见。”
渤海国是双相制,有左右两丞相。左辅掌民,右辅掌军,地位仅在渤海王之下,相当不低了。
“这么快?”崔耕稍微一沉吟,就道:“宣他进来。”
“是!”
功夫不大,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带进了大殿。
见礼已毕,崔耕轻咳一声,首先开口,道:“窦相如此年轻就被国主委以重任,真是年轻有为啊!”
“哪里,外臣德行浅薄,只是得了先祖余荫才得居此位。”
“哦?你的先祖是谁?”
“外臣的父亲乃是渤海国前任左辅窦后裔。家父上个月去世之后,外臣才得居此位”
“原来如此。”崔耕点了点头,道:“渤海国先是丧了君主,又丧了左辅,实在不幸。只是……”
说着话,他看向了身旁的大门艺,道:“当此之时,渤海国主又要兄弟相残,那岂不是更不幸了吗?乞乞祚荣和窦后裔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稳吧?”
“哪里,话不能那样说。”窦兰阵阵有词,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门艺虽为国主的兄弟,但他犯了国法,就应依律治罪。要不然,置我渤海国的律法于何地?”
崔耕当然可以说,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不是这么用的。
但是,他深知这种口舌之争没什么意义,索性道:“我大唐乃天朝上国,黑水国归顺大唐,天经地义。大门艺不愿攻打黑水国,乃是正义之举,本王理应庇护。如果,本王就是不交出大门艺,你们渤海国准备怎么办?和我岭南道开兵见仗吗?”
事到如今,崔耕已经想明白了。诚然,自已不想和渤海国打仗,难道渤海国还能想和自已打仗?他们攻打大唐,还能占些土地。和自已水军互殴,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有什么意义?大武艺在历史记载中,乃是渤海国数得着的英主,难道就如此不智?
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就看谁先低头了。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窦兰既不强硬无比,也没有委屈求全,而是站起来,微微一躬身,道:“是非对错,暂且不谈。我主刚刚登基,就发生了王弟叛逃之事。若就这么算了,岂不是令渤海臣民轻视?所以,越王不想交还大门艺也成,请答应我渤海国三个条件作为补偿。”
顿了顿,又补充道:“若实在不成,答应三个条件其中之一即可,总得双方的面子上都过得去吧?”
窦兰这么说,真是足见诚意了。
崔耕道:“哦?到底是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第1424章 杀死吴令光
窦兰道:“第一个条件,我渤海国有一神镜,唯有天下至美之人,方可映入镜中。若岭南王将此女赐给我渤海国,就给了国主一个大大的面子。既然如此,那大门艺还回来与否,也就无关紧要了。”
“你……”
宋根海就站在一旁,怒斥道:“什么神镜可映天下至美之人?简直是无稽之谈。再说了,就是真有那天下至美之人,也得……也得……能轮得到他大武艺?”
窦兰却不卑不亢地道:“神镜之事外臣不敢随口乱说。不信的话,你问问大门艺啊?”
大门艺挠了挠脑袋,道:“我渤海国的国库中,确实有这么一面所谓的“神镜”。只是这镜子外表黑不溜秋,能不能真的映照天下至美之人可不好说。”
崔耕回想历史的记载,渤海国似乎真有此镜。一百多年后,渤海王命人用此镜寻到了一个渔女奥都,美艳无双。可惜那奥都已经婚配。渤海王威逼利诱不成,就杀了奥都的未婚夫。奥都乘船而逃,渤海王紧追不舍,最后双双沉船于寒潭之中。
不过,想那渤海王权势滔天,要个美人还用得着自已亲自追?他看上的美人,还有机会逃走?
恐怕是这渤海王死的不明不白,渤海朝廷以神话传闻搪塞百姓。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宝镜的传闻也非常不靠谱了。
崔耕摆了摆手,道;“神镜传闻太过荒诞不堪。不是说三个条件满足其一,就可以了吗?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请越王赏赐我渤海国一千万贯钱,以资军需。越王富可敌国,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过分,简直太过分了,此事绝无可能。”
不用别人,崔耕就一口回绝。
开玩笑,岭南道自已还钱财吃紧呢,又怎么有余钱给渤海国。再说了,凭什么啊?岭南道和大唐朝廷都能掰掰手腕子,现在却向渤海国赔款,崔耕的脸面往哪搁?说直白一点,这还不如把大门艺交给渤海国呢。
窦兰听了这话也不以为忤,道:“既然如此,那外臣就说第三个条件,也就是最后一个条件了。”
“什么?”
窦兰道:“我王要贼和尚吴令光的命!只要您把他本身或者尸身交给我渤海国,大门艺的事儿,就算过去了。”
贼和尚吴令光?
崔耕暗暗寻思,这还靠点谱。吴令光敲诈海商,乃是海贸的一颗毒瘤。已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即便没有渤海国的要求,我也得想办法除掉他。
再说了,清剿海贼嘛……对本王来说,也不算丢脸。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道:“杀吴令光倒是没问题,本王可以答应。呃……如果没料错的话,贵国有时间限定吧?”
“那是自然。您要是放着吴令光不管,我们渤海国岂能无限地等下去?三个月,请以三个月为期。在三个月内,将吴令光杀死。”
“也好!就是三个月,本王答应了。”
崔耕需要尽快摆平渤海国的烂事儿,带兵征伐新罗,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外臣告退。”
“等等!”崔耕皱眉道:“本王甚是奇怪啊,吴令光勒索海商,和你们渤海国有什么关系,为何渤海国主非要得之而后快呢?”
“哦,是这么回事儿。吴令光和我渤海水军都督张文休私怨甚深。国主这是在为张文休都督出头。”
“原来如此,你暂且去金亭馆驿歇息吧,三个月内,必有佳音。根海,送客!”
“是。”
宋根海护送着窦兰走了。
二人的脚步声刚一消失,林知祥就迫不及待地提醒道:“不是老头子说您,您……您这也答应得太快了不是?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无人知道吴令光的老巢所在,您上哪找去啊?”
崔耕道:“不管怎么说,吴令光也比张文休好对付得多,我能不答应吗?另外,那窦兰明着提了三个条件,其实就是最后一个条件靠谱一点,可见他是势在必得。咱们就算不想答应,行吗?”
“可……可是,咱们不知这吴令光在哪啊?”
“这倒是个问题。对了,你知道吴令光和张文休到底有什么私怨吗?”
林知祥苦笑,道:“三大海寇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小老儿就是一商人,哪能知道?”
“什么?三大海寇关系错综复杂?”
“是啊!”林知祥点头道:“海面虽广,航线却就那么几条。三大海寇虽然劫掠的重点不同,却是互有联系。”
“这样啊……有了!”崔耕高兴地道:“本王知道如何找吴令光了。”
“怎么找?”
这时候,宋根海已经回来了,插话道:“废话,三大海寇之一的冯若芳,那不是越王的治下吗?把他找来一问,就真相大白了。”
崔耕却摇头,意味深长地道:“也不单是冯若芳,本王觉得,还有一个人,也应该知道吴令光的底细。而且,这个人还是咱们的老熟人哩,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他?冯振芳的老乡!”宋根海眼前一亮,道:“我想起来了,卑职这就去把此人找来!”
第1425章 鱼儿自投网
崔耕摆了摆手,没好气儿地道:“什么冯振芳啊?是振州冯若芳,连话都说不清楚。快去吧!”
“是嘞!”
宋根海领命而去,没用半个时辰,就把人找来了,正是老骗子陈三和。
他就是振州人。
想当初,崔耕还在为武荣折冲都尉府长史时,受命调往泉州。因为武荣县尉贺旭的挑唆,崔耕和准皇亲国戚武良驹有了矛盾。武良驹让手下去振州,把海盗陈三和找来,偷袭泉州港。结果很不幸地,陈三和为崔耕所擒。
后来陈三和投奔了崔耕,官至江都县令。崔耕受封越王,他这个江都县令当然做不下去了,回到泉州。
陈三和在扬州攒下了偌大家私,又胸无大志气,如今年纪大了,就没再当官,在泉州做了一个富家翁,终日饮茶听戏,含饴弄孙而已。
这回得崔耕宣召,当真是喜出望外、
陈三和刚刚见完了礼,就将那拂尘一摆,颇为兴奋地道:“关于海盗的事儿,王爷您问我就对了,那是咱的老本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