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又是其他人。
这下可有意思了,原来大家众口一词,说是何履光指使的,现在却又都说是黄乾曜指使的。百姓们听了一阵哗然。
“怎么回事?怎么先是何履光,后是黄乾曜?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凶手啊?”
“废话,肯定是黄乾曜呗,他们是没办法了,才把真正的主使之人报出来。我来问你,到底是越王崔耕值得信赖,还是什么蛮酋黄乾曜呢?我就说嘛,越王千岁如此好的名声,非派人祸害咱们道州干啥?”
“说得也是啊,诶,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你的脑子不好使呗。”
“行了行了,你的脑子好使,为什么刚开始还冤枉何履光呢?您瞅瞅人家越王千岁,既不动刑也不疾言厉色,只是随便问了几句,就把真正的幕后黑手揪出来了。”
“废话,我能跟越王千岁比吗?”
……
崔耕的名声甚好,百姓们很快就相信了这一切,崔耕乃至何履光彻底洗脱了冤枉。
与此同时,黄乾曜名声不张,道州百姓们也愿意相信是他干的。
若此事崔耕干的,大家除了求人家大发慈悲外,还能干啥?但黄乾曜算什么东西?再有贼人前来,大家和他对战也就是了。
不过,崔耕心中还有个疑问。
岭南道和大唐朝廷接壤的地方多了,为什么黄乾曜不选别处,非要选择,在非常偏僻的道州挑事儿呢?
就算从挑起双方的冲突来讲,道州每年交不了多少赋税,对李隆基来说,根本就算可有可无。若是选择别的州府,说不定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只是这个问题,那七个贼人地位太低,就完全无法解释了。
崔耕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反正他有那信物玉佩做底牌。到时候,自已把黄乾曜灭了,他就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没用了。
当天晚上,崔耕夜宿道州城。
可第二天天还没亮,崔耕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吵嚷嚷之声传来:“让我进去啊!我有紧急军情要面见越王千岁。”
“什么玩意儿?你们道州的军情,关越王什么事?再说了,现在时间还早,越王还没起床,要不你等天亮了再来?”
“不行,这桩事情,万分紧急,必须马上报告越王千岁不可。”
“到底什么事儿,要不你先跟我说说?”
“道州城已经被莫徭蛮包围了!”
莫徭蛮?包围?
崔耕听到这里,再也淡定不能了,赶紧道:“外面可是谭刺史吗?快进来吧。”
“是!”
谭念忠应了一声,走入了屋内。
见礼已毕,分宾主入坐。
崔耕道:“请问谭刺史,这莫徭蛮是什么人?他们到底有多强的实力,怎么把道州城都包围了?”
谭念忠道:“情况紧急,下官就长话短说了。莫徭蛮是一支较大的蛮族,所有蛮人加起来,大概有数十万之众。我们道州有句话,叫“无山不有徭”,这里的徭指的就是莫徭人。”
几十万人已经相当不少了,青壮男子怎么也在十万以上。而道州守军不过几千,战力也不强,比普通百姓强不了多少。
就算加上崔耕带来的几百人,也难敌莫徭蛮的大军。
崔耕心中一凛,道:“这莫徭人又为何围攻道州城呢?”
谭念忠苦笑道:“他们不是围攻道州城,是彻彻底底的反了。这其中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然后他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简要解释了一遍。
从字面意义上,就可以看出莫徭蛮特点,莫徭,也就是不服徭役的意思。
据莫徭蛮的所言,他们乃盘瓠之后。因盘瓠助帝喾取犬戎吴将军之头,所以他们得帝喾准许,不向朝廷服徭役。
事实上,他们何止是不服徭役啊,朝廷所有的税收,他们都不缴纳。这些人隐居于崇山峻岭之中,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李隆基的财政状况捉襟见肘,最后终于注意到了这些莫徭蛮。
他给莫徭蛮分布的诸州,下达了旨意:所有莫徭蛮必须向朝廷缴纳赋税。当然了,莫徭蛮远不及汉人富裕,其赋税标准可以商量,或者为汉人的一半,三成,两成甚至一成,都可以商量。
至于莫徭蛮没有钱财,那也简单。只要他们缴纳地方特产就行了,种类也可因地制宜。
但是不交多少,不管交什么东西,必须交税是肯定的。
这事儿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对于李隆基来说,你莫徭蛮既然是我治下之民,不缴纳赋税怎么行?那不是相当于蔑视朝廷吗?
但对于莫徭蛮来讲,我们在深山之中,自给自足,关你李隆基屁事,凭什么向你缴纳赋税啊?
所以李隆基的这个政策一实行,就遭到了莫徭蛮的强烈反对,甚至产生了数场流血冲突。
到了现在,矛盾总爆发,莫徭蛮开始攻略州县,彻底反叛了。
至于莫瑶人叛乱的第二个原因,却是和崔耕有关。
谭念忠道:“那帮子莫瑶人说啦,要攻破道州城,杀您祭旗呢!”
“不是……这是为什么啊?”崔耕大惑不解,道:“冤有头债有主,本王又没逼着莫瑶蛮缴纳赋税,甚至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他们非根我过不去干啥?”
第1752章 脱逃与垫背
谭念忠道:“不知道啊,他们没说。不过下官倒是有个猜测。”
“你说吧,”
“咱们道州四处都是崇山峻岭,易守难攻。若莫徭蛮全力出动,足以彻底封锁道州内外交通。即便朝廷以及岭南道,调兵遣将,全力攻打,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绝想攻进来。在这么长的时间内,道州城绝对凶多吉少啊。”
崔耕点了点头,道:“更何况,岭南道和朝廷调兵都是需要时间的的。所以,若莫徭人全力以赴,没有三个月的时间,道州不可能解围。嗯,你继续说下去。”
“到时候,您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表面上看,凶手是莫徭蛮。但是岭南道的人能信吗?您毕竟是在大唐朝廷境内遇难,恐怕有些人稍一挑拨,就是岭南道和朝廷之间的大战。”
崔耕有些意外的看了谭念忠一眼,道:“谭刺史的见识不错啊,的确有这种可能。本来么,那莫徭蛮和本王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非杀本王不可呢?恐怕岭南道的人,就会怀疑李隆基是幕后黑手。呃……你还想到别的吗?”
“别的,那就是黄乾曜了。下官虽然不知其具体实力如何,但他既然敢想靠着挑拨岭南道和大唐朝廷之间的关系从中渔利,想必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现在黄乾曜的事儿,只有咱们知道,岭南道的诸官员乃至世子却不知道。他们得知您被围道州的消息之后,若黄乾曜趁机偷袭,恐怕岭南道危矣。”
崔耕沉重地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本王担心之处,很可能这一切就是一个局。黄乾曜的黄峒蛮已经和莫徭蛮联合起来了,他们当初之所以选在道州挑事儿,其目的就是引本王来道州。然后莫徭蛮突然发动,围杀本王。本王一死,可就真的天下大乱了。黄峒蛮也就有了立国的机会。”
“这黄乾曜真是可恶!”谭念忠道:“事已至此,那咱们该如何应对呢?道州城小兵弱,恐怕护不得越王您的安危啊!”
崔耕想了一下,道:“你们道州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两个月行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黄乾曜回答得斩钉截铁。
“一个月呢?”
“还是不行!”
“半个月?”
“也办不到。”
“那十天呢?只要道州城守住十天,本王就有办法保道州无恙。若是道州城十天都坚守不住,本王也没有回天之术了。”
“十天?”
谭念忠一嘬牙花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莫徭蛮长居于深山之中,连村镇都非常稀少,更别提城池了。他们既缺乏攻城的器械,又没什么攻城经验,想来十天道州城还是能坚持的。”
“好!那这十天就拜托谭刺史了。”
……
……
接下来的日子里,莫徭蛮对道州城发动了猛攻。
道州刺史谭念忠带领全城军民,拼死抵抗。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谭念忠就有些坚持不下去。
不过想到与崔耕的十日之约,他又重新振奋精神,带领军民咬牙坚持。
到了第六天头上,咬牙都快坚持不了,崔耕适时派出了援军。
五百保护崔耕来道州的精锐土卒加入了战斗,战局稳定下来,谭念忠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儿。
莫徭蛮的攻势甚急,又过了两天后,道州城的形势再次危机万分。
不过,想到距离十天只有一天多的时间了。谭念忠以及道州军民使出了最后吃奶的劲儿,勉力坚持。
到了第十天头上,谭念忠站在城楼上远远望去,但见莫徭蛮的营寨、旗帜彻地连天,一眼看不到尽头。
至于道州城的援军,不好意思,奇迹并没有出现,一个都没有。
“越王偌大的名望,总不会骗我吧?”
眼看着莫徭蛮的大军在城外整队,准备攻城,谭念忠可是慌了手脚。
他急急忙忙地下了城墙,去见崔耕。结果崔耕没见到,只见到崔耕手下大将李光弼。
谭念忠哀求道:李将军,你行行好,代下官向越王通禀一声吧!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越王。”
“通禀?”李光弼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那不可能。”
“为……为什么?”
李光弼理直气壮地道:“因为,就在三天前,越王已经从挖好的地道中离开了道州城。他现在到底在哪?我也不知道,又怎么能给你通摒呢?”
“啥?地道?三天前?”谭念忠闻听此言,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来,道:“既然越王的人三天前就挖好了逃生的地道,为何不及早通知本官?”
李光弼道:“废话,那地道仅容一个人通过,就算通知你,道州又能逃出去多少人?再说了,那地道的出口离这蛮人的营寨不远,越王带着几个人,人少目标小还能逃走。要是人多了,人家蛮人又不傻,还能发现不了?”
“可……可是……越王就……就这么走了?”
“可不是就这么走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我~日他崔耕个仙人板板啊。”
谭念忠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崔耕啊,我把你当成名震天下义薄云天的崔青天。可你自已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临阵脱逃不说,还用道州数万军民百姓来垫背,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呀?你有何面目自称崔青天?”
“诶诶诶!”李光弼摆了摆手,打断道:“谭刺史,嘴下留德。咱们把话说清楚。没错,越王是通过地道逃走的,但是谁告诉你越王拿着道州数万军民百姓当垫背啦?”
谭念忠好悬没气乐了,道:“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那越王崔耕临阵脱逃,蛮人马上就要攻破道州城,这不是拿我们道州的军民百姓当垫背是什么?”
李光弼连连摇头,道:“不不不,道州城破倒是有可能,但本将军可以保证,那莫徭蛮不敢伤你们一分半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