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真愿意替我填坑?太好了!那崔县令可得快点,最近要赈灾,这钱粮……”崔泌一高兴,把实话都说出来了,再想收回去已经来不及。
擦!
这孙子还给我挖了这么一个深坑!
崔耕咬牙切齿道:“崔县令,你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速速讲来才是。我再听着半句不尽不实的,咱们就去吏部打官司去,到时候你在仕途也算是到头了。”
“不敢!不敢!绝对没有了。”崔泌道:“实不相瞒,本官就是家里人口太多,有点贪财的小毛病,但对朋友绝对实诚。”
崔耕讥讽道:“就像是刚才这么实诚?”
崔泌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道:“刚才你不是还没答应帮我补亏空嘛!现在不同了,只要你愿意帮我填坑,就是我崔泌的朋友,本官来日必有厚报。”
崔耕压根儿没指望他有什么厚报,只是觉得来俊臣的丽竞门虎视眈眈,自已没必要多树强敌。
要知道,崔泌可是博陵崔氏的人。
五姓七望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虽然他们现在高~官不多,但低级官员可是遍布全国。再加上姻亲……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不就是两万贯钱的坑吗?自已这次来扬州带了不少财物,拿出来也不算费劲。
再说了,这钱只是暂借县衙周转,又不是不还。凭江都的富庶,只要自已不贪,闪转腾挪,一两年也就能还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摆了摆手,大度道:“好了,好了,两万多贯钱的亏空,本官帮你扛了。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崔泌咽了口唾沫,道:“你要是真想和清河崔氏扯上关系,这个我可是爱莫能助。如果博陵崔氏的话……”
嗯?
崔耕闻言顺杆爬道:“难道将我归入博陵崔氏的渊源,你能帮上忙?”
即便以崔泌的无耻,脸色也不由得一红,道:“呃……一般情况下当然不行,只是现在博陵崔氏的族长乃是家父。他老人家这个这个……比较好说话,兴许能成。”
什么叫好说话啊?你直接说贪财不就成了吗?这还真是父子天性!
崔耕颇有些好奇问道:“那得多少钱啊?”
“这事没有先例。”崔泌下意识地往四下里看来看,低声道:“事关五姓七望的名誉,我估摸着,要让父亲大人同意,怎么着也得二十万贯。当然,不是送钱就能给你在宗谱上添上名字,这事得慢慢来。”
崔耕转念一想,这事也不算太奇怪。
就算土族势力最强的晋朝,冒名郡望伪造谱牒的事都并不鲜见,甚至有朝廷高~官甘冒杀头的风险参与其中。
现在土族的势力大衰,崔泌的老爹节操无下限一点,来个监守自盗也不是没有可能。
崔耕并不是真想认个假祖宗,只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
他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儿,“不是本官对你们博陵崔氏有什么想法,我是想请崔县令把县衙内各人的脾气秉性,给本官介绍一番。”
“这样啊,好说好说,咱们就先说说……”
笃笃笃~~
崔泌刚说了没两句,忽然传来了阵阵敲门声,有人高声道:“崔县令!崔县令!”
崔耕打开门一看,正是江都县衙的捕快班头,倒是跟宋根海同姓,叫宋理明。想当初宋根海还当过清源县衙捕头,还挺巧。不过宋理明此人既矮又胖且黑,从长相上看就很不招人喜欢。
崔耕微微皱眉道:“宋班头,什么事?”
宋理明道:“刑曹吏赵明宇正吵吵嚷嚷地要见您,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他说您要是不敢见他,就是那啥养的。”
尽管没说出来,崔耕也知道不是啥好话,怒道:“徇私枉法,敲诈客商,他还有理了?好,现在就升堂,本官到江都县的第一个案子,就办他赵明宇了!”
崔泌见缝插针,道:“崔县令既然要审案,咱们先把县令之职正式交接了吧?要不然,你也名不正言不顺不是?”
“好吧。”
崔耕在准备好的文书签好了自已的名字,接过了江都县令的大印。
“谢谢崔县令了!”
崔泌大喜过望,拿着文书就跑出了大堂外,生怕崔耕反悔不帮他填那两万贯的亏空。
“瞧你这点出息!”
崔耕苦笑一声,把惊堂木一拍,道:“升堂!”
“威武!”这可是新鲜出炉的县太爷第一次问案,衙役们都非常卖力气,水火棍乱敲,齐声高喊。
功夫不大,赵明宇便被带了上来。
姚度冷笑道:“小子,胆儿挺肥的啊,听说你在大牢里面,还敢骂我家大人?”
“哼,我和你没话说。”
赵明宇不想挨揍,把脑袋扭向一旁,对崔耕道:“现在各位同僚都来了,想必崔县令也知道这个案子的利害了。现在就请给卑职一个说法吧?”
崔耕心说我知道个屁啊,看向雍光道:“雍县尉,你怎么看?”
“我?”
沧啷~~
雍光又把那把加长加厚的腰刀抽出来了,道:“俺就是个粗人,只知道谁给县令不痛快,就是给俺雍光不痛快,我砍了他!”
赵明宇脖子一梗,不屑道:“就是我给崔县令找不痛快了,怎么着?你砍啊!”
“呃……”雍光缩了缩脑袋,巴巴儿地看着崔耕,不再说话。
擦!
还堂堂江都县县尉,也真是没谁了!
怂货!
滑头!
崔耕大失所望。
赵明宇对此早有预料,冷笑道:“另外再告诉你,今天这个案子可是事关张七郎,雍县尉,你现在又怎么说?”
“啥?还扯上张七郎了啊?”
雍光听了“张七郎”三个字就更含糊了,弱弱道:“崔县令,要么此事从长计议?”
第206章 狗仗凶人势
崔耕现在算是把雍光看透了,白瞎了这么大个子,论胆子比老鼠也强不了多少。
他看向了主簿夏荣,问道:“夏主簿,你说呢?”
夏荣看着约莫四十来岁,温文儒雅气度不凡,再加上手中一把特制的羽扇轻摇,还真有几分羽扇纶巾风袅袅的味道。
不过这位儒雅哥一开口,可把崔耕气了个不轻。
只听他说道:“啧啧啧,本官说什么来着,赵曹吏你最近印堂发暗,眼神涣散,正是时运极低的表现。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谨小慎微啊。可你呢,硬是不听本官的话,现在终于倒霉了不是?”
他妈的,堂堂一县主簿居然玩算命看相的套路,这厮简直比雍光还有滑头。
崔耕也对他不作指望了,又看向其他曹吏。
县尉雍光和主簿夏荣听了张七郎的名号之后都滑了滑头,其他人就更不堪了,纷纷表示自已官微职小,没啥意见。
户曹吏窦春更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县尊新官上任三把火当然是很好,但也要小心引火烧身啊!”
很显然,这厮跟刑曹吏赵明宇一个鼻孔里出气,根本没把自已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他们到底是仗了谁的势力?
崔耕强压心头的怒火看向雍光,问道:“雍县尉,那个张七郎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怕他?”
雍光还没说话,堂下的赵明宇却是得意地从鼻孔中发出一声轻哼,嗤笑道:“怎么?崔县令终于肯……”
啪!
惊堂木一声响,崔耕冲堂下赵明宇重重喝了一嗓子:“没问你话,你给本县闭嘴!若是再敢插上一句话,本县扒了你的狗皮!”
“你……”赵明宇被当堂痛骂,臊得满面通红,一时无语。
雍光看向崔耕,回道:“崔县令,这张七郎可不简单,他是孟神爽的人。你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孟神爽孟大爷?在扬州地界儿,我等岂敢捋孟大爷的虎须?”
崔耕愕然,道:“孟神爽又是何人?”
“县尊大人竟没听说过孟神爽?”雍光诧异地看着崔耕。
旁边的赵明宇蓦地阴笑一声,道:“怪不得崔县令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呢,敢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崔耕又见赵明宇说话,冷冷说道:“谁让你插话的?自讨苦吃!宋根海,掌他二十大嘴巴子!”
啪啪啪啪~
宋根海闻声而动,左右开弓,大嘴巴子抽得那叫一个酸爽,不迭大骂:“让你狗日的多嘴,让你驴操的对我家大人无礼!”
自以为是的刑曹吏赵明宇,再次成了崔耕初来江都县立威的工具。
夏荣等人彼此面面相觑,纷纷暗道,这新来的崔县令下手可真够狠呐。就连刚才还在替赵明宇帮腔的户曹吏窦春,都吓得不敢再吱声儿了。
堂下,宋根海继续抽着大嘴巴子,雍光也向崔耕慢慢介绍起孟神爽此人来:“崔县令,这孟神爽可是大有来头,且听下官细细道来……”
孟神爽乃是扬州本地人,因祖荫得官,累迁海陵县令。海陵县也是上县,秩六品,只差一步,他就可以迈入朝廷高~官的序列了。
可不知为什么,孟神爽在海陵县令任期满后就辞官不做了,直接搬回扬州定居。
从那以后,他手底下聚拢了三四百亡命徒,巧取豪夺了扬州城不少买卖,成为了地方上一大祸患。
非但如此,还传言此人擅长用蛊,可杀人于无形,官员百姓无不惊惧。
扑哧~~
听到这里,陈三和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还擅长用蛊?吹呢吧!本县丞还会用如来神掌呢!雍县尉,他那点装神弄鬼的本事,就别拿出来说啦,咱还是说重点吧!”
雍光继续说道:“孟神爽当然不仅仅这点本事,他最大的倚仗是…他…和丽竞门有瓜葛。据传言,丽竞门的江南总管就是此人!”
这才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崔耕闻言,微微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