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这也确实算是卢若兰的急需之物,另一方面,也确确实实地没安着啥好心。
不管是不是敌人,男人见了漂亮女子,哪有不想调笑两句的?
……
此时,县衙内宅。
“哈哈哈!”
崔耕幻想卢若兰收到诃子后,那副又羞又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崔县令心情不错啊,但小和尚我可就发愁了。”
帘栊一挑,小和尚慧明愁眉苦脑地走了进来,后面还是跟着宋根海。
妈的,又是宋根海不经通报,带人私闯自已的内宅。
“怎么?小和尚你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还能遇着什么烦心事了?”崔耕不无开涮道。
慧明用手摸了摸自已光溜溜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唉,还不是您崔县令。咱们之前说得好好的,您暗中帮着我们南禅宗对付北禅宗。现在可好,您不履行诺言也就罢了,咋还帮着北禅宗对付我们南禅宗呢?”
“扯犊子呐?本官可没这么干!”崔耕发誓,真的没有。
“这还没帮呢?那灵泉搬家是怎么回事儿?您可千万别说,跟自已无关。”
“呃,原来是这个事儿啊?不是……有关倒是有关,但本官当时也是没办法啊。拆迁大计,不得不行此手段啊!”
当即,崔耕便将三天前在般若寺内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解释了一遍。
慧明小和尚听罢,一脸苦脸,郁闷道:“不管怎么说,您是帮了北禅宗的大忙了。就因为这事儿,可坑苦了我们南禅宗。如今遇到了大麻烦,崔县令可不能不管啊!”
崔耕听着小和尚这说话的口气,也是一脸烦躁,自已啥时候卷进南北禅宗大战了?当即问道:“你们南禅宗又怎么了?”
“是这样的……”
原来慧明和尚自从到扬州以来,就没闲着。他不仅帮崔耕说服了宫家,甚至还说服一家原本北禅宗旗下,名为法莲寺的寺庙,接受了南禅宗的教义。
能让北禅宗的寺庙改投南禅宗,小和尚这可是个了不起的手笔啊,唔,政治意义,不,应该是佛门意义还是很大的嘛。
这对南北禅宗而言,都绝对不是小事。
正因此,这家叫做法莲寺的寺庙,准备在二月十九、二十、二十一这三天,举办一个盛大的庙会,庆祝此事。
南禅宗之荣,必定是北禅宗之耻了。
所以,这对对北禅宗来说,就是一个奇耻大辱了。
于是乎,他们一方面发动信徒,不去参加南禅宗的庙会。另一方面,北禅宗这边的寺庙也组织了一场盛大的庙会,吸引中立香客人群。
本来北禅宗发动的这些招数,慧明小和尚还能顶得住。然而在两天前,北禅宗麾下的般若寺突然宣布,用佛祖赐予的宝物,现场制作灵泉水,供各位善信饮用。
这可是上天的爆炸大新闻啊,一时间就在扬州境内传开了。
慧明小和尚一收到这个消息,便知这下可碰上北禅宗的硬茬子了。他私下里再仔细一调查,果然,大部分香客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参加北禅宗的庙会。
他实在没办法应对,也只得来找灵泉水的始作俑者崔耕算账了。
崔耕听完整桩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托着腮帮子略略一沉吟,问向小和尚:“所以……你是希望本官为你想个法子,将他们庙会的香客百姓,都统统吸引到你们南禅宗下的法莲寺去?”
第261章 几样小手段
“崔县令,无需替小僧劳神另想其他法子啊。”
慧明小和尚扑闪着大眼睛,说道:“只需崔县令张张嘴,将井水如何变成甘泉水的法子告诉小僧,定能解我南禅宗之急哩。”
“哎哟我草,小和尚,看不出来你丫挺坏的啊!看你萌萌哒,却是小损样儿。”
崔耕鄙视地看着慧明,撇撇嘴道:“你想拿着这个法子去拆北禅宗的台吧?你这是让本官背信弃义啊,万万不妥,这事儿甭管咱们多大的交情,都办不到啊!”
“……”
慧明小和尚到底不是那些腹黑的老和尚,被崔耕这么夹枪夹棒的一阵挖苦,顿时小脸一臊,低下头来道:“小僧这也是被逼无奈,诶,若不这样做,怎能对付得了北禅宗啊?难不成崔县令还能依样画葫芦,也替我们南禅宗的法莲寺搞出另外一桩神迹来?”
“咳咳,神迹……”
听着小和尚张口闭口神迹,崔耕尴尬病犯了,毕竟他那些忽悠招数都已经跟小和尚摊牌揭底了。
不过既然答应了小和尚,这帮总归还是要帮的,随即说道:“也别什么神迹奇迹了,本官还有几样小玩意儿,兴许对你有所帮助!”
……
……
依照规矩,佛门庙宇主要是在如下的三个日子举办庙会:四月初八的佛诞节,七月十五的盂兰盆节,腊月初八的佛成道节。
不过,法莲寺硬要在二月十九、二十、二十一这三天举办庙会,北禅宗的和尚们也挑不出刺来。
因为二月十九乃观音菩萨诞辰,二月二十一则为普贤菩萨诞辰。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甘法莲寺之后,将北禅宗自已个儿的庙会办得漂漂亮亮。
……
扬州城外,闲云寺。
这是北禅宗之下的一座庙宇,论香火论声名,在扬州境内可与般若寺相比肩。
闲云寺大殿内,众佛像被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佛前供奉的花果食物,五颜六色,煞是喜人;就连庙内的树木,都被修剪得千姿百态,充满禅趣。
知客僧人殷勤接待各路善男信女,老和尚和众文人雅土打起了机锋,甚至还有百戏班子,表演各种杂耍。
不过,这些都是普通手段。如今闲云寺最能吸引香客们的,却是另外两样东西。
其一物什,乃是从般若寺借来的佛祖所赐之宝。此宝能将普通井水变成灵泉水,祛病消灾延年益寿。当然了,正因为佛宝弥足珍贵,所以闲云寺立下规矩:此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其二,便是北禅宗的杀手锏——俗讲。
所谓俗讲,就是由能言善辩的老和尚上台,讲佛经故事、寓言传说、诗词歌赋、帝王将相,乃至家长里短奇闻异事……
俗讲诞生于一百多年前,在唐时最为鼎盛,越发鼎盛,就越发的沾染了世俗之气,以至于越发的堕落。这世上越是堕落的东西就越是接地气,所以俗讲就越来越受百姓欢迎。
以至到了宋朝,皇帝们觉得这玩意儿太三俗了,就给禁了。从那以后,俗讲流入民间,形成了评书、弹词、大鼓书等曲艺形式。
不过现如今的武周(唐)年间,俗讲可正是如火如荼之际。
闲云寺也真舍得下本钱,将附近擅长俗讲的老和尚们都请来,分成若干个场子,讲什么题材的都有,香客们大呼过瘾。
不过可惜了,好景不长。
二月十九这天上午,闲云寺还是人山人海,前来听俗讲的香客们,摩肩擦踵,几无立锥之地。可是到了下午,人群就稀疏了不少,听讲的位置也富余了起来。
以至于二月二十的这天上午,听俗讲的大台下,人都没坐满。
照这个趋势下去,可想而知,今日下午,乃至明日二月二十一的庙会最后一日,情形该是如何惨淡了。
一时间,闲云寺上上下下僧众都纳闷了,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哪里节奏不对了?
神会和尚是扬州境内影响力最高的北禅宗高僧,自然也坐不住了。他差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南禅宗下的法莲寺也开俗讲了。而且那俗讲的故事光怪陆离精彩异常,不知比自已这边高明了多少倍!
最关键的是,南禅宗那边已经放出话来了,这个故事叫做《西游释厄传》,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至于故事的内容,讲得就是一只天生石猴,如何海外求道,龙宫取宝,大闹天宫,最后保着玄奘法师西天取经,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修成正果。
“欺天灭祖,大逆不道!慧明小和尚,你实在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一间禅房之内,神会和尚毫无高僧形象,破口大骂起来。
也不怪他如此失态,关键是这事儿,南禅宗的确不占理。宣扬鬼神之事倒是没啥,大哥别说二哥。但是,这故事里的唯一人类男主角,玄奘法师是谁?
那可是法相宗的领袖人物。
虽说玄奘大师在三十来年前(唐高宗麟德元年)便去世,法相宗也逐渐没落,如今只剩下了大猫小猫三两只。但不管怎么说,在大唐的主要佛门支派里,有人家这么一号啊。
好么,咱们南北禅宗两支脉虽然不和,但都属于禅宗一脉,他法相宗跟咱们可是佛门里的竞争对手啊,你为了打击我北禅宗,竟然让竞争对手占大便宜?
简直是糊涂!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神会和尚思前想后,决定要去法莲寺理论一番,气冲冲地出了禅房,直奔庙门而来。
“大师这是要去哪?”一阵清脆悦耳的河洛正音响起。
神会扭头一看,正是卢若兰。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女。
看这架势,卢若兰这是带着侍女来赶闲云寺的庙会了。
一见外人,神会和尚自然敛去气急败坏之色,跟变脸似的瞬间就恢复了宝相庄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卢小娘子。贫僧听说法莲寺的庙会甚是兴旺,想去见识一番。”
“这样啊,不如弟子与您同去?妾身也听说了,法莲寺的《西游释厄传》甚是精彩哩。”
“呃……”
神会险些气得一口老血没喷出来,他强装淡定,微微颔首应道:“小娘子倒是与北禅宗有缘,好吧,老衲头前带路。”
闲云寺和法莲寺相距不远。
一个时辰后,卢若兰、神会以及他们的随扈们,便来到了莲花寺的山门之前。
“胡饼酒浆果子点心!”
“上好的佛冰喽!”
“瑞香,山茶,报春花!”
……
香客们川流不息,小贩儿们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推车提篮,招揽客人。
这庙会场面倒是热闹,神会和尚心里微微酸了一下。
有一处更是热闹,竟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听里面的吆喝,似乎是在卖什么“佛冰”。
不时有人拿着一支红通通,冒着白气儿的物事,从人群中挤出。
神会和尚见状,想起今天闲云寺里的冷清,心里又开始泛酸,哼哼道:“这是法莲寺新做的糕点?嘿嘿,佛门弟子竟真想这些不务正业之事。”
“不像是普通的糕点。”他身后一个叫“觉迁”的年轻和尚眼尖,道:“小僧怎么看那东西,像是冰啊。”
“哼,现在才是初春时分,法莲寺有些存冰也是寻常……咦?又是不一样!”
神会发现这些冰怎么是红颜色的?而且看那边兜售的如此频频,怎么会有那么多储存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