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崔耕当时就把酒杯放下了,俊脸微沉,道:“本官可不是轻易做诗的,想当初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张潜的接风宴上,扬州第一名妓李云莺让本官做诗,自讨了个没趣儿,还请宋小娘子自重!”
“是,是,是奴不知自已的身份,孟……孟浪了。”佳人闻听此言,眼圈泛红,一滴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脸庞滚滚而落,委委屈屈,语带哽咽。
美人垂泪惹人怜,别人还没咋样呢,狄光昭先遭不住了。
他为宋雪儿出头道:“崔查访这么说话,也太煞风景了吧你就算不看宋小娘子的面子,难道也不看本官的面子,乃至家父的面子?”
尼玛你狄光昭到底是哪头的啊?宋雪儿对本官示爱,你生我的气;这我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你怎么还生我的气?
崔耕心中暗暗翻了几个白眼,道:“那狄三公子,你以为本官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听宋小娘子的话,应和一首!”
崔耕冷笑道:“哦?,宋雪儿应和一首?那你狄三公子的面子是有了,但本官的面子往哪搁?”
“呃……这个么……”狄光昭再不讲理,也不能说崔耕的面子不重要啊!
他眼珠一转,道:“这样吧,现在不是大家都在给宋小娘子出题目吗?崔查访你不妨也出一……啊,不,三道题目,难为难为宋小娘子。她要是答不上来,那就是才情有限,不配你崔飞将和诗。她要是答出来了呢,那就是她才华横溢,你崔飞将为她和诗一首,不算辱没了自已吧?”
“这……”崔耕一阵犹豫,心中暗想,这个办法还真可行,。奶奶的,你狄光昭把这股子聪明劲儿用在别的地方多好,非用来挤兑本官干啥?
姚寿看出了便宜,加了一把火,道:“狄三公子此言甚有道理。崔查访,你若是觉得宋小娘子、狄三公子乃至狄相的面子不够,再加上我这张老脸如何?呃……如果崔查访实在为难的话,也不用和诗,随便写一首诗送给宋小娘子也就是了。”
比张潜那个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的权势还大,姚寿这个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掌握着整个剑南道四十二州的军事大权,端的称得上封疆大吏,位高权重之极。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崔耕还能怎么办?也只得道:“好吧,那本官就出三个题目,请宋小娘子做来。”
“是,请崔查访出题,奴家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宋雪儿挺了挺那不太丰满的小胸脯,斗志昂扬。
崔耕想了一下,指着眼前的一盘红色果实,道:“不知此为何物?”
“嘻嘻,崔查访真是好眼力!”宋雪儿道:“这是成都附近一种特产的野果,酸酸甜甜,甚是美味。奴是特意为崔查访的到来,采摘了此果呢,”
“真的假的?”
崔耕往四下里看去,发现还真的就自已这几案上有这种果实,其他桌上并无此物。
另外,他更注意到了狄光昭那妒忌如狂的眼神!
汗!
我本来是想难为难为宋雪儿,咋又被她带到男女之情上了呢?
崔耕道:“本官不管此物的来历,我就问,这玩意儿有没有名目?”
宋雪儿道:“不瞒崔查访,此物就是一种野果,还真没什么名目。不过,奴注意到,此物每次开花时,不多不少,每朵花恰为八十一片。两两相对,直如白鸽展翅,霎是美丽。所以,对于这种果子,奴想把它命名为“八十一颗”。”
崔耕点头道:“那好,就请宋小娘子以《八十一颗》为题做诗一首。”
“咏八十一颗?”
宋雪儿稍微沉吟了一下,就眼波流转,胸有成竹地道:“这有何难?崔查访请听好了:色比丹霞朝日,形如合浦筼筜。开时九九如数,见处双双颉颃。”
“好诗啊!好诗!”狄光昭首先较好。
紧接着,其他人的惊叹声也纷纷响起。
有人道:“色比丹霞朝日,形如合浦筼筜。说的是其色红艳如朝霞,其状混圆似珍珠。就算没见过“八十一颗”之人,也能完全想象出此物的样子啊!”
又有人道:“最后两句才是全诗的精华所在。嗯,见处双双颉颃,表面上写花,实际上,恐怕是大有深意啊!”
“嗨!什么深意啊,就是宋小娘子对崔查访示爱呗!可惜郎心似铁,妾意如绵,真糟践了这首好诗了!”
……
好么,最后兜兜转转,又落到宋雪二对崔耕的情意上了,狄光昭那嫉妒的眼神直如芒刺在背,崔耕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赶紧道:“恩,宋小娘子这首《咏八十一颗》真是词作甚佳,算你过关。现在,请听下一题……”
第558章 三诗尽有情
说实话,要不是有后世无数佳句可抄,崔耕那点文才,跟人家宋雪儿比起来,真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让他出题目难为宋雪儿,恐怕实际上难为的不是人家,而是他自已!
现在,崔耕已经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迅速的把目标由“出个题目让宋雪儿做不出诗来”,改为“出个题目,让宋雪儿无法牵扯到男女之情,挑拨自已和狄光昭之间的关系。”
他说道:“不知宋小娘子可曾见过贵人们打马球?”
“奴家见过。”
“那就请宋小娘子以《观打球戏》为题,做诗一首。”
宋雪儿给了崔耕一个稍嫌稚嫩媚眼,“吃吃“”笑道:“观打球戏?敢问崔查访,您的意思,可是奴家观看您打球的英姿,心有所感,要赋诗一首吗?”
崔耕被小美人儿调戏了个大红脸,道:“总而言之,此诗的题目就是《观打球戏》,至于到底是什么场景,你自行想象吧。”
宋雪儿得理不饶人,道:“那妾身可就真的想象,自已是在为崔查访您呐喊助威喽!”
她手托香腮,眉头微皱。美目转动,少顷就道:“有了:坚圆净滑一星流,月杖争敲未拟休。无滞碍时从拨弄,有遮栏处任钩留。不辞宛转长随手,却恐相将不到头。毕竟入门应始了,愿君争取最前筹。”
“好诗啊,好诗!”又是狄光昭首先叫好,这个宋雪儿的脑残粉,没别的词儿了,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
崔耕也觉得这首诗着实不赖,更关键的是,此诗完全不涉男女之情,不至于引发狄光昭的无边醋意。
然而,他忘了那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很快地,姚寿那帮子清客们的声音响起。
有人道:“李老哥,听见没,人家宋小娘子这首诗,同样是大有深意,意味非常啊!”
“哦?此言怎讲?我还真没听出来。”
“没听出来没关系,你听我解释啊。实际上宋小娘子刚才是虚晃一枪,不是在想象自已在观崔查访打球,而是把自已比喻成了那个马球。你再仔细琢磨琢磨,这是不是有意思了?”
“啊……啊妙!妙啊!陈老弟,真亏你想得出来。我明白了,这第一句,”坚圆净滑一星流”,是暗示自已姿色不俗。后面几句,明着是写众人抢球,实际上,是写的众达官显贵在争抢自已。嗯,“争敲未拟休”,“从拨弄”,“任钩留”真是越琢磨越有味儿了。”
好么,被这位一解释,何止是越琢磨越有味儿啊,简直是充满了霪荡的气息,真是淫者见淫,智者见智。
至于那个陈老弟,就更胜一筹了,道:“最关键是最后一句哈,“毕竟入门应始了,愿君争取最前筹。”这个“入门”还有“最前筹”,老兄你再琢磨琢磨,别忘了宋小娘子还是处~子之身呢,崔查访能拔得头筹,到底是哪个头筹呢?”
……
就这样,一首好端端的题咏打球的诗,在两个清客的一唱一喝中,竟成了古今第一淫诗,众人脸上都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最要命的是,宋雪儿这个作者也不争辩,只是脸颊绯红,含情脉脉地看向崔耕,简直有把这歪曲之意做实的意思!
狄光昭咬着牙,道:”崔查访,佳人情重,你可千万莫辜负了这美人恩啊!”
崔耕百口难辩,只得道:“狄三公子放心,本官的承诺依旧有效!”
然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宋小娘子,第二道题目,也算你过关。现在本官说出第三道题目:请以文房四宝为题,写一首诗,绝不可直接提及笔、墨、纸、砚这四个字。”
现在崔耕已经彻底没脾气了,只想着题目能和男女情~爱之事完全不搭界。
文房四宝这个题目多好啊,笔墨纸砚,文人所珍。
那帮清客只要敢歪曲,他就敢当场翻脸,指明宋雪儿是有辱斯文,当场拂袖而去。
不过,事实证明,和那些学富五车的斯文禽~兽相比,崔耕还是太纯洁了。
听宋雪儿吟诵道:“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引书煤而黯黯,入文亩而休休。”
整首诗雅正至极,分别描写了砚、笔、墨、纸四宝,又丝毫未直接提及这四个字,堪为千古之绝唱。
继狄光昭那句“好诗啊,好诗”之后,崔耕的一声“好”字,也已经脱口而出。
可是,这时候,那“李老哥”和“陈老弟”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样?李老哥,听说这首诗好在哪里,你听出来没?”
“当然是人家宋小娘子写得好!”
“嗨,什么啊?崔查访人称崔飞将,诗才甲天下,怎么可能为一名妓的诗作叫好?告诉你,这首诗,它更有深意。你先琢磨琢磨第一句,啥叫“色先生”之腹?这宋小娘子怎么还要磨润一磨润?她准备用哪磨,怎么磨呢?”
跟当初崔耕讲的那个笑话,把“火树银花合”,直接拆出个“淫花合”一样,人家陈老弟这次更损,把“润色”这个词儿一拆,跟“先生”放一块,变成了男女赤~裸~裸的调情。
接下来那句话呢,也依此办理,濡藏锋都尉之头,这里的“锋都尉之头”到底是什么“头”,那还用问吗?“濡”字从水,从口水,更他娘的令人面红耳赤,想入非非啊!
至于最后两句“引书煤而黯黯,入文亩而休休”,这一个“引”字一个“入”字,更是太黄太暴力了。
毫无疑问,整首诗就是写一对痴男怨女,缠~绵悱恻的全过程!
听了这番解释,智商已经降为负数的狄光昭已经是满脸的绝望之色,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崔耕恐怕已经死了千万次。
至于崔耕自已,这时候也是有苦说不出。这明显的拆字游戏,。自已人称“崔飞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还怎么借机发火?
正在这时,姚寿的声音响起,道:“崔查访,您刚才都叫了好了,想必是宋小娘子这首诗,还看的过眼?”
“呃,很不错。”
姚寿步步紧逼,道:“既然宋小娘子已经答完三题,崔查访又非常满意,您是不是该信守诺言,为宋小娘子写一首诗了呢!”
“这个么……”
崔耕现在还真为难了,写诗他倒是不怕,从后世的诗作中,随便抄一首不就完了吗?
但问题是,姚寿手底下这帮人太能联想了,恐怕就是自已写个“龙城飞将”,他们都能想到床笫之事。
这传来传去的,自已和宋雪儿之间,没有事儿也得传出事儿了啊。再加上狄光昭这个大醋坛子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已作诗之后,再想撇清恐怕千难万难。
另外,这还只是姚寿的第一步棋呢。入了此套之后,焉知他后面还有什龌龊手段?
姚寿也知道崔耕没那么容易就范,继续劝道:“有道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崔查访总不好食言而肥吧?另外,你也别觉得给一个妓子作诗跌份儿,老夫觉得宋雪儿的才华,绝不在那些进土之下,甚至准备举荐她为益州大都督府的校书郎哩。”
“啥?校书郎?”崔耕心中一动。
姚寿却误会崔耕的意思了,辩解道:“怎么?崔查访以为不妥吗校书郎秩九品,虽然甚是清贵,向来为进土历练所在。但朝廷也没规定,这个职位必须是进土担任啊?至于宋小娘子乃女子之身,那更不成问题了,当今万岁还是……”
“不,姚长史你误会本官的意思了。”崔耕忽然摆手,打断了姚寿的话,微微一笑,道:“本官不是觉得宋小娘子不配为史上第一个女校书,而是突然想明白,该给她做什么诗了……”
第559章 好多好多诗
宋雪儿满脸喜色,眼睛仿佛能放出光来,道:“多谢崔查访,您请稍待,奴这就命人取笔墨纸砚来,当场把此诗录下,以成一段佳话。”
“不用,不用。”崔耕摇头道:“本官要说的话长得很哩,你记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