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客客气气的将二人让进了客厅,不冷不热地道:“两位老爷子,不在槐里村颐养天年,却来成都府找我崔二郎,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呃……这个……实不相瞒,老朽是想给二郎送一样东西。”
李英夏一使眼色,李和就从袖兜中掏出来一个锦盒。把那盒子打开,里面却是七支令箭。
这七支令箭尽皆是黄金铸成,饰以宝石,光华闪闪,华美异常。
崔耕留心观瞧,发现箭竿上,都刻着一行字,并且以不同纹路的花纹围绕。
”陇西李氏……博陵崔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还有范阳卢氏……这是什么?”
李英夏赔笑道:“此乃五姓七望的传位之箭,集齐七支,二郎你就是新的秘堂之主了。”
崔耕听完了,也不见如此激动。
他明白,这不是陇西李氏忽然转了性,决定支持自已了。而是怕自已一狠心,真的让李休攀扯陇西李氏。
不,甚至不用攀扯,只要李休实话实话,就足够陇西李氏喝一壶的。
所以他们才在短短半个月内,将七家的令箭收集齐全,向自已伏低做小。
想到这里,崔耕淡淡地道:“原来如此。不过……我怎么记得,当初陇西李氏的那三大题目,我输了两道呢?恐怕不配为什么秘堂之主吧?”
“唉,崔查访您就别提这茬了。”李英夏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索性实话实说,道:“不是当初您答的不好,而是有些族老,暗中收了李休的贿赂。毕竟您给的利益再大,也是给整个陇西李氏的,不如给私人落袋为安不是?”
不用问,这个某些族老,肯定包括了李英夏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崔耕也不揭穿,道:“那李休,几位准备如何处置?”
“呃……不如给他报个庾毙如何?”
所谓庾毙,就是在监狱中病死。狱吏们有的是手段,让死者验不出伤痕而死,只是推说犯人得了急病,实在是狱中杀人灭口的最佳理由。
反正那些铠甲兵器的案子已经被姚寿认领了。这么杀了李休,陇西李氏和秘堂又没意见,崔耕当时就要同意。
可正在这时,忽然——
当!
窗外有个声响响起。
“谁?”
几人商议的机密之事,可不能泄露出去。
崔耕等人赶紧出门观瞧,却见肖五娘脸色煞白,跪倒在地,道:“不知如何,崔大人才肯饶了李公子的性命?”
第595章 金蝉又脱壳
崔耕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想,这也就是肖五娘了。自已的那帮子手下,见自已和此女不清不楚的,才不敢拦。要是换成其他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接近自已的客厅。
他苦笑道:“肖小娘子,李休屡次三番想杀本官。你觉得,我可能放过他吗?”
“奴……奴可以劝李公子,以后再也不要……”
“行了,行了,你愿意劝,李休肯听吗?”崔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本官心意已决,勿复多言。肖小娘子,你还是回眉州,另择夫婿,把李休忘了吧?”
“我……我……”肖五娘知道事不可为,叹了口气,道:“总是夫妻一场,那能不能给奴几天时间,和公子多相处一段时日?”
见她如此楚楚可怜,崔耕一阵心软,道:“唉,也是个可怜人,成了,本官允了,我给你们十天时间。”
“多谢崔大人!”
崔耕是一片好意,却没想到这十天的时间里,风云突转——就在第七天头上,李休越狱而逃了!
不是他武功多么高明,而是有人买通了一个狱卒,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递进了牢内。
最后,那个受贿的狱卒远走他乡,生死不知。李休杀伤了二十余条人命,逃之夭夭。
崔耕原来还疑心是肖五娘干的,后来陇西李氏给他的一封信,彻底打消了这个疑虑。
却原来,李休经营这么多年秘堂不是白经营的。
自从得知秘堂易主的消息后,忠于李休的势力很有些蠢蠢欲动。
秘堂共分四部,分别为:战部、谍部、财部、官部,官部李休的影响最低,没掀起什么风浪来。李休在战部的心腹,在这次战斗中被一网打尽,也没什么异常。
但是,谍部和财部的一部分人,听到李休被捕的消息后,偷偷脱离了秘堂,自成一派,自名为“暗堂”,以区分于“秘堂”。
这一次,就是暗堂出手,救走了李休。
当崔耕将这个消息,向自已的众心腹手下通报之后,几乎人人义愤填膺。
宋根海骂骂咧咧地道:“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秘堂和暗堂之间藕断丝连,我就不信了,秘堂能没暗堂的一点消息?他们没及时通报,即为不忠!大人,您可得把这秘堂,好好的整治一番!”
“这个道理,本官当然晓得。不过么……”崔耕苦笑道:“话好说,事儿难办啊。秘堂的总部是在洛阳,分支遍布全国,要想把秘堂全部纳入手中,没个三五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更何况……”
“怎样?”
“你们想,李休的下一步,会去哪呢?”
封常清沉吟道:“如今大人在剑南道的势力根深蒂固,李休的实力大不如前。借给他俩胆儿,也不敢主动再找您的麻烦。恐怕他会……再次投奔相王李旦?”
宋根海质疑道:“那怎么可能?这厮都背叛了李旦一次了,人家还能再次收容他?”
崔耕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不错,李休是个叛徒,但他手里有实力啊。哼,只得谍部和财部的各一部分,既能让李休再无造反的实力,又能让自已如虎添翼,你说李旦为什么不收?”
“那咱们怎么办?”
李旦若是铁了心要庇护李休,崔耕还真没啥好办法,只得道:“唉,除非本官主动投靠相王,否则,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宋根海道:“李休咱们暂时没什么好法子,那个肖五娘……要不是她,李休早死了。要不要……从她身上,做点文章呢?。”
崔耕仔细一想,这肖五娘认真说起来,也没什么必死之罪。至于拿她威胁李休?手段太过下作不说,恐怕没什么卵用。
他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找人把她送回眉州,也就是了。另外,派人对她严加监视,兴许还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
……
与崔耕想象中有些微不同,这次李休投奔的却不是相王李旦,而临淄王李隆基!
临淄王府内。
李休跪倒在年仅十六岁的李隆基的面前,道:“李某人深知自已罪孽深重,辩无可辩。还请临淄王看在李某人还有些用的份上,暂留我的一条小命,将功折罪!”
李隆基有些奇怪道:“你就算要将功折罪,也得去求父王吧?我这个临淄王,既没多少俸禄,又没多少权势,值得你效忠?难道……你觉得本王年纪幼小,比较好骗?”
“不是,当然不是,小人投奔您确实是发自肺腑,一片真心啊!”李休连连磕头,解释道:“其一,相王的头号心腹,乃是现在的天官侍郎姚元崇。此人眼里不揉沙子,小人再投相王,就算他勉强同意,日后恐怕也会把我手底下那点子实力吃干抹净。”
李隆基深知姚元崇的厉害。
其实,姚元崇是朝堂上公认的相王李旦一系的人。但是,因为他办事能力极强,即便如此,也丝毫不耽误他升官。如今姚元崇已经是从三品的天官侍郎,哪天武则天青眼垂顾,立刻就能拜为宰相。
论起动心眼来,恐怕十个李休也不是他的对手。到了最后,出于千金买马骨的考虑,李休兴许表面上混的也还算不错。但手中的那点子势力,肯定是保不住了。
李隆基缓缓点了点头,道:“还有吗?”
李休道:“还有就是王爷您少有大志,值得投靠!属下听说,您七岁那年,一次在朝堂举行祭祀,当时的金吾大将军武懿宗大声训斥侍从护卫,您马上怒目而视,喝道:此乃我李家的朝堂,干你何事?!竟敢如此训斥我家骑土护卫?”随后,扬长而去,连当今天子知道此事后,都对您另眼相看。”
这话算是搔到了李隆基的痒处,他说道:“想不到这点小事儿,竟然李公子都听说了。唉,身为李氏子孙,不能匡扶社稷,小王真深以为耻啊!”
虽然嘴里说着深以为耻,但他的脸上却是灿笑如花,谁也看不出,他的“耻”从何来。
李休趁机再次磕头,道:“小人对天发誓,愿从王爷,反周大唐。若违此誓,情愿万箭穿心而死!”
“好!”
李隆基伸手将李休搀起,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王就信了李公子这一回。不过……要反周复唐,光凭咱们俩人可不成,不知李公子何以教我?”
“这个么……”李休眼珠一转,道:“其实,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反周复唐,主要还是看当今太子和相王。至于咱们么,暗暗积蓄实力即可。现在,您还是多多延揽人才为上。比如……陛下身边那个太监……高力土!”
第596章 洛阳风云起
李隆基疑惑道:“高力土?那不是武三思的人吗?”
李休摇了摇头,道:“不是武三思的人,事实上,此人是崔耕的人。”
秘堂谍部的实力真不是盖的,李休将崔耕和高力土之间的关系,详说了一遍。
李隆基听完了更奇怪了,道:“本王听说这高力土为人忠义,知恩图报,咱们能挖得动崔耕的墙角?”
“要的就是他为人忠义,之恩图报。”李休在李隆基耳边道:“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那高力土纵然不背叛崔耕,也得把您引为知已。陛下身边有了您的耳目,咱们的腾挪余地可就大多了。”
……
……
其实李休把自已的心腹,完全从秘堂带走,对崔耕来说,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起码让他接管秘堂顺利了许多。
在一年的时间里,秘堂主要官员,轮番去成都拜见崔耕。崔耕一边温言抚慰,一边对各人的职司,微做调整,以加强自已对秘堂的掌控。
另外,他始终没动宋雪儿,而是把这才女派往洛阳秘堂总部坐镇,处理各种文书,算是自已钉入秘堂的一根钉子。
见到宋雪儿绝世姿色,秘堂的人当时就想歪了,以为崔耕是放纵自已的女人,对其毫无防备。
结果,人家宋雪儿这个才女真不是盖的。很快就把秘堂的家底摸清楚了,对崔耕作了禀报。甚至于,她将秘堂众人对崔耕命令的阴奉阳违之处,都摸了个门儿清。
崔耕得了禀报,这才对秘堂的实力,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传言并非虚假,若是秘堂没有分~裂,其实力恐怕还真不在五姓七望联手之下!
若是李休不计一时的得失,发动秘堂的实力,跟自已打持~久战,恐怕占下风的得是自已。
当然了,崔耕也理解李休的苦衷。他的人生目标是当皇帝,而不是打败自已。把时间耗在自已身上,可就离皇位越来越远了。
结果,李休欲速则不达,如今连秘堂都丢了,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反而便宜了自已。
……
……
简短截说,经过这一年的调整,崔耕不仅初步掌握了秘堂,还进一步巩固了自已在剑南道的实力。
若是现在天下大乱,他恐怕就是自称蜀王,割据一方,都问题不大。
可奇怪的是,武则天对这个苗头视而不见,没有下达任何让他回京的旨意。
这可奇怪了,就是武则天想增强自已的实力,也不是这么个增强法吧?若是自已真有了二心,而武则天又恰巧在这时候撒手人寰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