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郑愔书生之见了,在李隆基的计划里,根本就用不着什么兵符印玺。
李隆基早已通过王毛仲、王崇晔等人,结交了不少羽林军的低级军官,这些人看中的是哥们儿义气,而不是什么兵符印玺。李显死后,李隆基靠着这些人聚拢几百人马,就可以在高力土的接应下攻入皇宫了。
到底是成龙还是成虫,就在那最后一搏。
当然了,这是李隆基没有办法的办法。没有李旦的支持,以他的声望和势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如果能得到兵符印玺,无疑成功的可能性会高上很多。
所以,李隆基非但没有取笑郑愔,反而颇为诚恳地道:“如此说来,郑先生有得到兵符的途径?”
王琚道:“王爷您莫听郑愔瞎吹,咱们都办不到的事儿,他现在无官无职的一草民,凭什么能做到?”
“王先生您这么想又错了。我现在虽然无官无职,却有一样是诸位比不了的。”
“什么?”
郑愔傲然道:“我乃五姓七望之人。五姓七望在朝中盘根错节。若有在下代王爷联络,何愁大事不成?”
王琚道:“不对吧,你能跟五姓七望联络,崔耕就不能跟五姓七望联络?莫忘了,崔耕可一直与王爷不大对付哩。”
郑愔胸有成竹地道:“崔耕乃安乐公主的夫婿,他若得势,韦后势必继续一手遮天,这并非五姓七望愿意看到的。若王爷肯对五姓七望有所许诺,说服他们转投过来不难。更何况……”
“怎样?”
“崔耕说服五姓七望开在扶桑的金银矿,弄了个血本无归。现在,五姓七望内,对崔耕不满的人大有人在。”
“这样啊……”
李隆基仔细想了一下,没发现郑愔的言谈话语中有什么漏洞。
再说了,从功利上讲,郑愔现在的确无处可去,没有理由欺骗自已。
他站起来,躬身一礼,道:“那小王以后就多靠郑先生相助了。”
郑愔这时候也不继续装逼了,赶紧错开一步,跪倒在地,道:“愿为王爷效死。”
至此,郑愔再次成功转换门庭。
当然了,李隆基既然收下了他,就得为他解决后遗症。
李隆基派出人手,将郑亦凡一家乃至郑愔的生父一家,全都接到了一处秘密所在。
这样,单凭吴知的指证,就很难证明郑愔的身世了。
……
……
另一边,崔耕已经带着众心腹一起,踏上了东征之路。
大唐共分十道,这次分出两道的军政大权给他。如果考虑到各州之间经济、军事实力不等的话,崔耕大概相当于掌握了大唐三分之一的实力。
这已经非常出格了,若没有有太子监军,绝不可能。
崔耕先是下了命令,以高仙芝为安东大都护,率五万大军前往浿水,不让新罗大军再前进半步。
然后,他调兵遣将,把自已的治所设在了魏州城。
之所以以魏州为治所,不仅是因为此地经济发达,而且因为此地乃大唐北方五大雄城(长安、洛阳、太原、晋阳、魏州)之一,适合大军驻扎。
然后,崔耕就开始准备种田了。
第1000章 邀宴百策楼
没错,就是种田。
对于崔耕来讲,征伐新罗只是个幌子罢了。他的真正目的,还是之前向吴知提到的,造船征新罗、扶桑,乃至占据大量的无主之地。
表面上看来,此举特别大公无私,把吴知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其实,崔二郎又不是圣人,当然也是有私心的。
这个私心就是就是狡兔三窟,为自已安排一条后路。
若李隆基果真运气爆棚,登基坐殿了,他完全可以利用强大的水师海外逍遥。
也莫觉得崔耕这次出外,就承担了多大的政治风险,甚至是对李隆基举手投降。
道理很简单,李隆基即便顺利发动唐隆政变,也仅仅能把韦后干掉而已,真正上位的不是他,而是李旦。
李旦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把皇传给李隆基?遍翻史书,表面上看来,太平公主是作恶的一方;李旦两不相帮;李隆基无限伟光正,顺天应人继承皇位。
但仔细一想,其实大谬不然。
在李隆基发动先天政变之前,朝堂上的宰相,大部分是太平公主一党,“七位宰相,五出其门”。没有李旦的点头,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另外,历史记载中的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可以看出这父子俩的矛盾。
李隆基在发动先天政变时,李显登上承天门避乱,他对左右臣子说,你们有谁愿意继续效忠朕的,写下自已的名字来。待朕平定了叛乱,自有封赏。
唐龙政变后后,要不是宰相力谏,这些写下名字的人都得被李隆基治罪。
现在问题来了,若李隆基不认为自已是将要被“平乱”的一方,为什么对这些人恨之入骨呢?
由此可见,李旦和李隆基的矛盾,朝堂上下心知肚明。
考虑到在先天政变之前,李旦命令李隆基以皇帝的身份“巡边”。很可能在那时候,他已经存了废掉李隆基的心思,只是被李隆基先下手为强了。
所以,崔耕这次出外的最坏结果,也无非是李旦上位而已,他和李隆基的争斗远未结束。
甚至为了平衡李隆基的权势,李旦反而要拉拢他。
相反地,他若留在长安,树大招风,就有被韦后以及李隆基集火之忧。李隆基他倒是不怕,但是韦后呢?轻不得重不得。投鼠忌器之下,若被李隆基渔翁得利,那直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还不如主动退出,隐在暗中,让李隆基和韦后都放松警惕,争斗起来。最后,在关键时刻,突然出现,一局定乾坤。纵然事有不谐,也有个退路。
当然了,兵凶战危,崔耕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已征伐新罗、扶桑就一定能取胜呢?这俩地方解决不了,在南洋一帮野人之间称王称霸,有意思吗?
无它,崔耕有迅速增强安东都护府实力的法子。
在战争中,进攻的一方之所以比较吃亏,主要是有两个原因:一是守方可以深沟高垒,占据地形优势;二是粮道很长,运输成本太高。
如果能让安东都护府的粮食自给自足,乃是供应大军,其意义无论如何形容也不为过。
这可能吗?非常可能。
安东都护府,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东三省,再加上朝鲜的大部分土地。肥沃的黑土地,生产供应几十万人粮食,那叫事儿吗?
之所以现在大唐朝廷没有开发此地,主要是因为太冷了。在没有合适的御寒衣物之前,根本就不适合人类居住。
契丹人、靺鞨人、奚人是无处可去,才不得不生活在这里。若是有选择的话,他们肯定是希望生活在中原的温暖之地。
崔耕虽然发明了羊毛布,但羊的数量是有限的。现在,羊毛价格一路走高,羊毛布的价格也一路走高。
若在安东都护府大规模地屯田,用羊毛布做衣服,从经济上讲,朝廷还真的支应不起。
最好的法子,还是把棉花搞出来。有了棉袄,汉人才能长久在东北地区立足。
契丹人、靺鞨人、奚人等,也可从游牧改为农耕,改土归流,由朝廷直接统治。
现在棉花应该在海南地区有种植,崔耕已经派人去找棉种了。用不着织成棉布,只要能把棉花塞入其他布料中,制成棉袄就行。
随着棉花的大规模应用,安东都护府成了提供兵源、粮食的宝地,就完全可以以此为基地,攻打新罗、扶桑了。即便真跟朝廷翻脸了,纵然不能反杀入长安,自保也颇为有余。
当然了,这么大的改造工程,三年内绝对完成不了。
但是,崔耕又不是彻底对长安政局彻底放手了。运气好,阻止了唐隆政变,李重福登基,一切都好说。运气不好,李旦登基了,走太平公主的路子,延长自已的任职期限应该也不难办到。
等到了李隆基的先天政变之时,已经是八年以后了,安东都护府当初具规模。
所以,崔耕初到魏州,除了动用自已的权力,命官府买了些土地外,就等着海南送来的棉种了,除此之外啥也没干。
这一日,宋根海拿着一个请帖走了进来,道:“魏州刺史张廷圭,携地方名土八十九名,请您去百策楼赴宴。”
崔耕笑道:“张延圭是出了名的清廉,他要请客,恐怕是有什么公事要求本官吧?”
“应该是地的事儿。”宋根海笑道:“谁不知道您点金圣手的名声?自从您命官府买地之后,这河北道和山东道的地价猛涨。但这么久了,您又没任何动作,那些地方大户的心里,能安稳得了吗?恐怕是央了张延圭,求您指点迷津哩。”
“嗯,有道理。”崔耕点头道:“本官买这些地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示范种棉花的好处。如今这些人愿意配合,我当然求之不得。行,你告诉他,三日后,本官准时赴宴。”
……
……
三日后,崔耕换了一身崭新的官袍,也不摆仪仗,就带着宋根海、封常清等几个伴当,到了百策楼。
双方见礼已毕,崔耕自然做了主位。
略微寒暄几句后,崔耕轻咳一声道:“诸位今日宴请本官,不知到底所为何事啊?”
“这个……”
张廷圭今年四十多岁,身形高大,气质高雅,颇有风仪。不过,此时此刻,他却面带尴尬,转移话题道:“听说崔相与给事中李邕的关系相当不错?”
“确实如此,本官与其父李善颇有渊源,和李邕的关系也不错。”
“那敢情好!”张廷圭猛地一拍大腿,道:“下官和李邕因书法结识,兄弟相称。您既然与李邕之父结交,那就是下官的叔父了。”
纳尼?
恍惚间,崔耕觉得,自已遇到了个假的张廷圭。
张廷圭其人,广有清名。
当初武则天想要在白司马坂造规模宏大的佛寺,但国库没钱。于是乎,她就想向天下僧尼征税完成此事。最后,是张廷圭上奏章,劝女皇陛下收回成命。
后来,女皇陛下又突发奇想,让官府买民间的牛羊自已养,赚了钱好补充军资。
这不扯淡吗?官府买东西,怎么可能是平价?百姓们能不吃亏吗?
再说官府养牛羊,上下其手那是官场惯例啊,能不赔本吗?
最后,还是张廷圭上奏章,让武则天撤销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经过这两件事,张廷圭名噪天下,如今被封为魏州刺史。
崔耕暗暗琢磨,张廷圭连女皇陛下都敢硬肛,怎么就如此厚颜无耻地叫我叔叔呢?
他自已都四十多了,我才三十多好不好?他敢叫,我还不敢受呢。
想到这里,崔耕干笑一声,道:“张刺史,这其中恐怕有点误会哈!本官和李善老爷子颇有渊源不假,但他却是某叔叔辈的人。事实上,我和李善也是兄弟相称哩。”